书城文学胡适文选:假设与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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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齐白石年谱(4)

十一月,次子良黼病死。(白石有《祭次男子仁文》,略道自己的生平,节抄在此,可印证前此十余年间的事:“吾居星塘老屋,灶内生蛙,始事于画,为家口忙于乡里。仁儿兄弟虽有父,实若孤儿。前清光绪廿六年春,借山狮子口居焉。仁儿年六岁,其兄十二岁,相携砍柴于洞口;柴把末大如碗,贫人愿子能勤,心窃喜之。夏,命以稻草棚于塘头守莲,一日吾入自外,于窗外独立,不见吾儿,往视之,棚小不及身,薄且筛日,吾儿仰卧地上,身着短破衣,汗透欲流,四旁野草为日灼枯,余呼之曰:‘子仁!睡耶?’儿惊坐起,抹眼视我,泪盈盈,气喘且咳,似恐加责。是时吾之不慈尚未自觉也。卅二年冬,买山于此处,至民国二年秋,八阅寒暑。八年之间,吾尝游桂林及广州。吾出,则有吾儿省祖理家,竹木无害。吾归,造寄萍堂,修八砚楼,春耕小园,冬暖围炉,牧豕呼牛,以及饭豆芋魁,摘蔬挑笋,种树养鱼,庋书理印,琢石磨刀,无事不呼吾儿。此吾平生乐事也。儿事父母能尽孝道,于兄弟以和让,于妻女以仁爱,于亲友以义诚;闲静少言,不思事人,夜不安宿,绝无所嗜。年来吾归,尝得侍侧,故能刻印。因宣统三年之变,急于防害,始习枪击,遂至好猎。世变日亟,无奈何,九月初六日忍令儿辈分爨。十一月初一日,吾儿病作,初八日死矣……初三日尚坐吾厨下,手携火笼,足曳破布鞋,松柴小火,与母语尚愁其贫,不意人随烟散!悲痛之极,任足所之,幽栖虚堂,不见儿坐;抚棺号呼,不闻儿应。儿未病,芙蓉花残;儿已死,残红犹在。痛哉心伤!膝下依依二十年,一药不良,至于如此!……”)

白石所造之寄萍堂,后院有竹笕通泉,客来烧茶,不待挑水。室内陈设雅洁,作画刻印之几案,式样古简,皆自出心裁。大约清末民初数年间,是白石乡居清适,一生最乐的时期。他那时也实有“终焉”之志。他的创作天才多表现于日用的门窗几席间。所御都具机轴,非凡品。民六避乱离乡以后,环境才促使他更扩展到艺术上进一步的成就。

白石五十二岁。

家居。

《借山吟馆诗草》有诗题云:“甲寅雨水节前数四日,余植梨三十余本。”

是年夏,白石的六弟纯楚死于湘潭。《借山吟馆诗草》有《题六弟小影》诗,题下自注云:“戊申夏余戏为画小影,壬子冬病归,甲寅夏死矣。因题之。”

白石五十四岁。

山居,临张叔平画。是年九月,白石于乡间获观邻人藏画四帧,原题有“柏酒”、“益寿”、“拜石”、“笔林三百八株之余子”等字样。白石临摹一过,自题云:“余见其画笔题字及印章,实系张叔平先生手迹,世人不有萍翁,谁能辨之?”自临画幅又加题云:“戬斋七兄来借山,见余临张叔平先生画,意欲袖去。余知叔平先生与文肃公为同年友,非独喜余画,遂欣然赠之。丙辰十月,璜记于寄萍堂。”(熙按:张叔平名世准,湖南永绥人,道光己酉举人,与文肃同年。擅丹青,工篆刻。白石客泉山黎家时,每假阅而临习之。是亦其画学渊源之一。)

白石五十五岁。

夏五月,避乡乱,到北京。适逢张勋复辟,段祺瑞于马厂出师致讨,遂又到天津避兵。《白石诗草·京师杂感》诗有自注云:“余阴历五月十二日到京,适有战事,二十日避兵天津,火车过黄村、万庄,正遇交战,车不能停,强从弹雨中冲过。易实甫犹约听鲜灵芝演剧,余未敢应。”又,《白石诗草自叙》云:“丁巳春,湘中军乱,草木疑兵,复遁京华。”

樊山本年六月初三日有五言律诗一首赠白石,其小序云:

濒生以丁巳五月至京,适有战事。兵后将归,赋诗为赠,即题其集。

《自记》云:“丁巳避乡乱,窜入京华。旧识知诗者樊樊山,知刻者夏午贻,知画者郭葆荪,相晤。璜借法源寺居之,卖画及篆刻为业。识陈师曾(衡恪)、姚芒父(华)、陈半丁、罗瘿公(惇曧)兄弟(瘿公弟敷庵、悖)、汪蔼士(吉麟)、萧龙友(号息园)。”

白石此次到北京,初未住在法源寺,我的《瑟斋日记》:“民国六年八月廿六日,下午四时半过排子胡同〔前门外西河沿〕阜丰米局〔内有一大所公馆,郭葆荪家寓此。〕访齐璜翁,不晤,归。”十月七日下午又往访,仍不晤。“二十三日晚饭后,齐濒翁、朱子翁〔子佩,一号师晦,名德裳,湘潭人〕至。”是时我往宣外香炉营西横街,又是年白石为杨潜庵刻“枕善而居”印跋云:“余尝游四方,所遇能画者陈师曾、李筠庵,能书者曾农髯、杨潜庵先生而已。李梅痴能书,赠余书最多,未见其人,平生恨事也。潜庵赠余书亦多,刻石以报,未足与书法同工也。丁巳七月中,齐璜并记,时二十日,由西河沿上移榻炭儿胡同。”按:所居排子胡同即在西河沿;阴历七月二十日为国历九月六日,故我十月七日往访不晤,是他已移榻了。炭儿胡同亦郭宅,有同寓者与白石不相能,故白石不久又移榻法源寺与潜庵同寓。他又为潜庵刻“视道如华”印跋云:“余二十年来尝游四方,凡遇正人君子,无不以正直见许。独今年重来京华,有某无赖子欲骗吾友(按:‘吾友’系指郭葆荪),吾友觉,防之,某恐不遂意,寻余作难,余避之潜庵弟所居法源寺如意寮。倾谈金石之余,为刊此印。丁巳八月廿八日,兄璜并记。”潜庵又谓:据前印跋语,民六时,白石尚未与清道人相见,后三年即民九,清道人遂殁,其间白石并未曾至宁沪,似此,壬寅“识李梅庵兄弟叔侄”,殆未识其本人;己酉“寻李梅庵于南京”,似亦未晤。我因迳询白石,他记得在清宣统间,清道人兄弟二人曾到湘潭,寓城内郭武壮祠,相访未值,但最后似曾见了一面。是年六月初三日,樊山题《白石诗草》云:

濒生书画皆力追冬心。今读其诗,远在花之寺僧之上。……冬心自道云:“只字也从辛苦得,恒河沙里觅钩金”。凡此等诗,看似寻常,皆从刿心肝而出,意中有意,味外有味,断非冠进贤冠,骑金络马,食中书省新煮头者所能知。惟当与苦行头陀在长明灯下读,与空谷佳人在梅花下读,与南宋前明诸遗老在西湖灵隐昭庆诸寺中相与寻摘而品定之,斯为雅称耳。

此即《白石诗草自叙》(初稿本)所记“樊山先生见其〔诗〕稿赠以言,劝予刊之。”

是年七月陈师曾(衡恪)有诗题《借山图》云:

曩于刻印知齐君,今复见画如篆文。束纸丛蚕写行脚,脚底山川生乱云。齐君印工而画拙,皆有妙处难区分。但恐世人不识画,能似不能非所闻。正如论书喜姿媚,无怪退之讥右军。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熙按:师曾是时与我同事教育部编审处,我的《瑟斋日记》民六:“十月廿五日,师曾来,谈及濒翁近所刊印,纵横有余,古朴不足。画格甚高,然能赏之者即能评其未到处。”)

是年冬,“湘乱稍息,复还乡。”(《诗草自叙》)

《白石诗草》卷一有诗题云:“丁巳十月初十日到家,家人避兵未归。时借山仅存四壁矣。”

白石五十六岁。

在湘潭。

《白石诗草自叙》云:

越明年戊午,民乱尤炽,四野烟氛,窜无出路。有戚人居紫荆山下,地甚僻,茅屋数间,幸与分居,同为偷活,犹恐人知。遂吞声草莽之中,夜宿露草之上,朝餐苍松之阴。时值炎热,赤肤汗流。绿蚁苍蝇共食,野狐穴鼠为邻。如是一年,骨与枯柴同瘦,所有胜于枯柴者,尚多两目,惊怖四顾,目睛莹然而能动也。(用《诗叙》初稿本)

白石五十七岁。

重来北京。冬,又还湘省亲。

《白石诗草自叙》云:

己未,吾年将六十矣,乘清乡军之隙,仍遁京华。临行时之愁苦,家人外,为予垂泪者尚有春雨梨花。过黄河时乃幻想曰:“安得手有嬴氏赶山鞭,将一家草木同过此桥耶!”

到京华,重居法源寺,以卖画刻印自活。朝则握笔把刀,惟夜不安眠,百感交集。是谁使我父母妻子别离,戚友不得相见?枕上愁余,或吟诗一二首,觉忧愤(一作忧闷)之气从舌端出矣。平时题画亦然。故集中多绝句,皆非刿心肝而出者。(参用《诗叙》两稿本。)

是年九月,纳副室胡氏,名宝珠,四川酆都人(生于光绪二十八年壬寅八月,小于白石四十岁)。

白石《祭陈夫人文》云:“吾妻不辞跋涉,万里团圆,三往三返。为吾求如妇宝珠以执箕帚。”宝珠姓胡,家在四川酆都县转斗桥胡家冲,父名以茂,为篾工。(见《三百石印斋纪事》)祭文中记陈夫人三次北来,均未记年月。

《白石诗草》中有两处提及胡姬,均称做“宝姬”:一见于诗题,谓“宝姬多病,侍奉不怠,以诗慰之。”题下自注云:“宝姬自言有姊从朱姓,有弟名海生,忘其居住地名。”另一处是“题画”诗的自注,谓“宝姬为余理纸十年,余画中之巧拙,必能直指言之。”

因闻湖南有战事,还家省亲。《白石诗草》卷二有诗题云,“己未,三客京华,闻湖南又有战事,将欲还家省亲,起程之时有感而作。”

白石五十八岁。

携子如、移孙同回北京。

《白石诗草》卷四,题《老少年》诗有自注云:“庚申春,余携子如、移孙就学京师,至莲花山下忽大雨,避雨旧邻家。时老少年方萌动。”

同书卷二有《避乱携眷北来》诗云:“不解吞声小阿长,携家北上太仓皇。回头有泪亲还在,咬定莲花是故乡。”(自注:“莲花,山名。”)

自法源寺移居宣武门内石镫庵,大概在这次回北京之后。

正月至三月之间,有花果画册,此册有题记数则,其一云:

老萍亲种梨树于借山,味甘如蜜,重约斤许,戊己二年避乱远窜,不独不知梨味,而且孤负梨花。

此可与上年所记“春雨梨花”的回忆参看。其一云:

朱雪个有此花叶,无此简少。

其一云:

余画梅学杨补之,由尹和伯处借钩双钩本也。友人陈师曾以为工真劳人,劝其改变。

《白石诗草》卷三,《友人重逢呈画梅》诗有句云:“雪冷冰残肌骨凉,金农罗聘逊金阳。”自注云:“尹和伯名金阳,画梅空前绝后。”

尹和伯湘潭人,清末以画梅著称于时。

白石在二十五年之后印行此册,自题诗云:

冷逸如雪个,游燕不值钱。此翁无肝胆,轻弃一千年!

自跋云:

予五十岁后之画,冷逸如雪个。避乡乱,窜于京师,识者寡。友人师曾劝其改造,信之,即一弃。今见此册,殊堪自悔,年已八十五矣。乙酉,白石。(乙酉是民国三十四年,“雪个”即八大山人。)

是年夏,直皖战起,白石携子孙自石镫庵移居东城帅府园以避兵,有《避难》诗记其事云:“石镫庵里胆惶惶,帅府园间竹叶香。(自注:庚申,余携子如移孙父子祖孙三人避兵帅府园友人郭憨庵家,帅府园为外人保卫界也。)不有郭家同患难,乱离谁念寄萍堂。”

石镫庵的老僧好蓄鸡犬,昼夜不断啼吠,故白石在直皖战事停止之后,不再搬回石镫庵,而迁居于西城的观音寺内。又因寺内佛号钟声,睡不成寐,故又迁三道栅栏,后又迁鬼门关外。识朱悟园(羲胄)、林琴南(纾)、徐悲鸿、陈散原(三立)、贺履之(良朴),皆在迁居观音寺以后。

我的《瑟斋日记》民八:“四月十七日五时半过法源寺晤齐濒翁及杨潜庵(昭俊,湘潭人),话乡情,览何字。”民九:“五月廿四日,夜,齐白石翁至,久话。”是时家父亦来北京也。“六月廿九日,濒翁率其子孙至(三子子如,长孙移孙也)。”“七月十四日,侍父亲及张裕恂(蔚瑜)到齐濒翁处,已迁东城矣。”时正值直皖战争,东城向称保卫界也。自是常来与家父剧谈。“八月八日,八时,随父及裕恂至帅府园六号齐濒翁处,看画及诗。”十八日,“次煌(林世焘,平乐人,甲申翰林)及濒翁来,面后余同至西城观音寺,为看房子,坐朱悟园处。”“廿四日,至观音寺听讲……(时圆瑛和尚在此讲《楞严经》)梁任公亦至。坐濒翁处,新迁来此者。”“卅一日,同遇夫(杨树达,长沙人)过观音寺问房屋,坐白石处。”又白石营居鬼门关——后改名贵人关时,堂上悬挂王湘绮所书“寄萍堂”横额,自题诗云:“凄风吹袂异人间,久住浑忘心胆寒。马面牛头都见惯,寄萍堂外鬼门关。”

白石五十九岁。

是年秋返湘,重阳节到家,旋返北京。《白石诗草》卷二有诗题云:

辛酉九日到家,二十五日得如儿京师来电,称移孙病笃;余至长沙,又得如儿书,言病已稳;到汉口又得书,言病大减。作诗以慰如儿之周密。(熙按:移孙次年十一月病死)

十二月廿日,胡姬生子,名良迟。(行四,字翁子,号子长,娶献县纪盷裔彭年的次女。)

祭陈夫人文说:

宝珠初生良迟,吾妻恐其不善育,夜则抱之慎睡,饥则送入母室乳之。

白石六十岁。

还家,旋返北京。

是年四月在长沙与张正阳(即仲飏)、胡复初(即石庵)、杨重子(名钧,号白心,晰子—度—之弟,以工隶书名)、黎戬斋诸人过从。为重子刻印甚多,为戬斋画鸳鸯芙蕖绫本横幅,极精美。

《白石诗草·卖画得善价复惭然纪事》诗,自注云:

陈师曾壬戌春往日本,代余卖杏花等画,每幅百金,二尺纸之山水得二百五十金。

白石六十一岁。

在北京。是年陈师曾死,年四十八。白石有《师曾亡后,得其画扇,题诗哭之》:

一枝乌桕色犹鲜,尺纸能售价百千。君我有才招世忌,谁知天亦厄君年。

又有《见师曾画,题句哭之》:

哭君归去太匆忙,朋党寥寥心益伤。安得故人今日在,尊前拔剑杀齐璜!

《白石诗草》卷六,《与友人重过三道栅栏话陈师曾》诗自注云:

陈师曾七月二十四日来三道栅栏,自言二十八日之大连。闻在大连得家书,奔祖母丧,死于南京。

陈师曾是白石的诤友,也是白石作品的宣传者。(黎戬斋记白石翁云:“辛亥以还,湘中多故,山寇出没,乡居不宁,翁仓皇避地,仍游燕京,不求人知。陈师曾携翁画东游,日人出数百金购之。其所作曾选入巴黎艺术展览会,而日人亦将翁之作品及艺术生活摄为影片,献映于东京艺术院,名动海外。”)

陈师曾是这年暑天奔母丧到南京后得痢疾死的,夏初还在北京与白石同宴饮。我的注符日记民十二:“六月三日,十二时到安儿胡同周印昆师(大烈)家吃饭,会了齐白石、陈师曾、杨潜庵、孙伯恒(壮)、杨遇夫、姚石遗、凌直支(文渊)等。”是年十一月十一日胡姬生次子,名良已。(行五,字子泷,号迟迟,娶顺义温氏女。)

白石六十二岁。

在北京。日记云:

八月初七日,如儿分居于象坊桥,余与百金作移居费。……冬□月,如儿迁于南闹市口。此儿自今春以来,画名大著。

白石六十三岁。

在北京。日记云:

正月,宾恺南先生(名玉瓒,湘潭人,癸卯解元)来寄萍堂。同客有劝余游历日本者,其言甚切,以为兼卖画,足可致富。余答以余居京华九年矣,可以过活。饥则有米,寒则有煤,无须多金反为忧患也。恺南兄以为余可学佛,谈禅最久。廿四日,余往广济寺寻恺南兄,授予□□□□□□□□□□……并赠《净土四经》一书。

二月廿九日,余大病。……人事不知者七日夜,痛苦不堪言状。……半月之久,始能起坐。犹未死!六十三岁之火坑即此过去耶?

是年梅兰芳从白石学画。

《白石诗草》卷二有诗题云:“庚申秋九月,梅兰芳倩家如山约余缀玉轩闲话,余知兰芳近事于画,往焉。兰芳笑求余画虫与观,余诺之,兰芳欣然磨墨理纸,观余画毕,为歌一曲相报,歌声凄清感人,明日赠之以诗。”诗云:“飞尘十丈暗燕京,缀玉轩中气独清。难得善才看作画,殷勤磨就墨三升。西风飕飕袅荒烟,正是京华秋暮天。今日相逢闻此曲,他时君是李龟年。”(黎戬斋《记白石翁》云:“时有某巨公称觞演剧,坐中皆冠裳显贵,翁被延入坐,布衣褴褛,无与接谈者,梅畹华后至,高呼齐先生,执礼甚恭,满座为之惊讶。翁题画诗云:‘曾见先朝享太平,布衣蔬食动公卿;而今沦落长安市,幸有梅郎识姓名。’有感而发,一时传为佳话。”熙按:白石自言:梅家植牵牛花百种,花有极大者,巨观也,从此始画此花。后有句云:“百本牵牛花碗大,三年无梦到梅家。”)

白石六十四岁。

春初回湘潭,因乡间大乱,未到家便折回北京。《白石诗草》有“余自校阅此集,至卷六,中有‘紫云山上夕阳迟’句,感泣一首”,开首两句为“十载思儿日倚门,岂知百里即黄泉。”下有自注云:“丙寅还湘潭,值家园大乱,百里星塘,使我年各九十之父母不能相见,竟成长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