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心中开小差,沙发上的宋书瑜突然说,“站在一边干嘛,坐下来一起喝茶!”
冯晴晴有些诧异的指了指自己,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好待遇。再看看老太婆难看的脸色,还是乖乖的在一旁坐下。
看着冒着热气的杯子,实在有些渴了,端起来一口饮尽。把杯子放到玻璃茶几上时,看到老太婆难看的脸色,她知道自己又错了。
果然,老太婆端坐在那里,高傲逼人,贵气十足,睨了她一眼,如同一个皇太后,眼角微挑,端起一杯茶说,“茶要细品慢饮,你那是牛饮!”
顾然和方娇娇扑哧一笑,冯晴晴红了红脸,顿时觉得坐在那里不舒服极了。
她二十几年来都这么喝水,头一次被人这样教育。一时间心情有些烦燥,连喝个水还要被人挑三拣四诸多规矩。
冯晴晴这会儿总算知道老太婆怎么这么好心的让她坐下喝茶了,原来就是为了挑刺儿。唉,也许只有这样无情的打击她的各种陋习,才能衬托她们上流社会有多么懂礼仪,有教养吧。
她倒不是真的不懂喝茶,只是懒得慢品细尝。妈妈以前总骂她,说她不会做人,她那时还很不屑的说:“我才不做那种虚伪的人!”
可现在回头想想,如今这社会真是需要那种虚伪的人!当年上高中时,同桌那男生就是老师们口中的五好学生,结果一放学,这五好学生恶劣的像个人渣。上课最爱扯她头发,她很生气,就故意举报他躲厕所抽烟的事,结果,好心举报的她竟然被罚站走廊道!
还有她的小表妹,人前乖乖女,说话嘴甜,走哪儿都讨长辈们的喜欢。小时候大家特别拿她和表妹比较,那时候她就是大家眼中的呆木头。小表妹没上大学,十六岁就出去打工,在外面流过两次孩子,交了四个男朋友。二十岁回家结婚,嫁了当地的一个小财主。她大学没毕业那时过年去小表妹家回来路上,妈妈抱怨说她没用,将来要是能嫁跟小表妹一样好就好了。
她当时想想自己二十一岁了,连男生的手都没摸过,也没遇到一个良人,恨不得马上回学校找个男朋友。当乖乖牌有什么好,看看人家小表妹,那才叫人生,那才叫经历。后来回学校也冷静下来,她是那种玩不起的人,自然不会去玩感情这个东西。若她喜欢上一个人,分的时候不会哭的哭天抢地,搞不好会直接死过去。所以,某些东西就只能羡慕。
大学实习好多同学都是在网上抄简历去应聘,应聘时各种天花乱缀的吹。她不屑做那样的事,结果同学各各找到好工作了,她还在愁眉苦脸不知去处。同学说她清高,她说这不是清高,这是原刚,这是坚持自我。
那时候她很坚定的觉得,这个世界万物都在变,那么至少她是不变的。
可是坚持到现在有什么用?
有时候想想就跟自己做对一样。假如她很会迎合人,多对顾晨的老妈拍拍马屁,在顾家言行举止多注意一些,虽然她不是什么有钱家的人,但电视看那么多了,装装样子也会吧。
但她就是装不出来。她总是有很多问题想不通。慢慢喝也是喝,快快喝也是喝,为什么一定要强求呢?好吧,慢慢喝比较有教养,比较有气质,但是,喝茶慢,言行举止有大家闺秀的姿态,那样的人就一定有教养有气质吗?
在她看来,一个微笑,一个会懂得尊重的人,比那些所谓的“假象”好多了。
更重要的是,她没想过要入豪门。她从小出生在山村里,没受过什么特殊的培训,打会走路起,就跟着小伙伴们在泥里打滚,河里捉鱼。不知道大人们的话是什么意思,却跟着瞎起哄跟着说。
入大学时,她曾经看着那如百合花一样的校花,暗自悲哀过,为什么她看起来不是那种清新有气质的仙女呢?
当同学问起她的家乡时,她也支支吾吾过。别人说家乡都是高楼大厦,只有她说家乡时无语,因为她家房前屋后都是山。
那时候她小口吃饭,吃完用纸擦嘴,努力模仿着那些出身高贵的人,努力装腔作势的表现出自己出身好,自己是个大家闺秀。
可是当弟弟为她放弃学业时,当爸爸含着泪说贷款也要让她读书时,当妈妈夏天顶着大太阳在地里采茶叶,从早采到晚,两根手指都磨的发黑时……她才心酸的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装腔作势呢?
她那时抬头才惊觉自己的家乡很美,因为那里有她一生中最亲爱的人。
大学住校三年,回到家,每一条田间小路,每一条小河,每一个山头,都有她小时候与小伙伴奔跑嬉戏的身影。
她如何能不爱它?那时候她感谢那个只有山,只有水的地方,因为它给了她最美好最单纯的童年回忆。
尽管那些回忆是偷人家院子里的葡萄被狗追着咬,尽管那些回忆是躲在茶树下睡觉,然后被妈妈发现提着耳朵骂,尽管那些回忆是被大人用嫌恶的嘴脸骂,粗鄙的孩子……
而同样的山,同样的路,同样的人,走在那里,做着同样的事,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快乐。
长大在无形之间让我们变的忧愁。
像是为了抓住什么,她努力保持着不变,她想回到那样单纯的童年,拥有那样简单的快乐。
是不是像妈妈所说的,她有点儿太傻了?有时候明明知道别人是占她便宜,却仍然装作不知道,有时候明明知道那样做会更好,却仍然傻傻的固执的坚持着。
为什么越长大,就越不能做自己!
为什么要用层层盔甲包住住最真的我?
就因为我们长大了吗?
就像一根线在心里左右拉扯,一个让她改变,一个让她保持自我。
而她可笑的知道,保持自我,不过是跟这个社会作对,跟自己作对。
有时候想想,人真悲哀。
方娇娇见冯晴晴端着茶杯发呆,突然出声问,“咦,你怎么哭了?”
宋书瑜朝冯晴晴看去,随即鄙夷的说,“才说了你两句就这么受不起打击,哭给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