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古文字学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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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文字本义之探求(1)

§§§第一节明古音

语言发生在文字之前,文字是根据语言创造的。但汉字字形的变迁不如语言快,故讲古文字必须明古音。许慎《说文》之所以能因形以求音与义,因汉代去古未远,他能了解古音。段玉裁为《说文》作注,也先从古音入手。他继陈第、顾炎武之后作《六书音韵表》,分古韵为十七部,大体是精确的。王念孙给他作序说:“凡许氏形声读若,皆与古音相准,或为古之正音,或为古之合音。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循而考之,各有条理。不得其远近分合之故,则或执今音以疑古音,或执古之正音以疑古之合音,而声音之学晦矣。《说文》之训,首列制字之本意,而亦不废假借。凡言一曰,及所引经类多有之,盖以广异闻,备多识,而不限于一隅也。不明乎假借之指,则或据《说文》本字,以改书传假借之字,或据《说文》引经假借之字,以改经之本字,而训诂之学晦矣。”

中国学者在汉以后发明反切,知道一个字可分声类与韵类二部分(发声为声,收声为韵),它们是密切关联的。凡同韵类的字,彼此间意义分化的关系较多,故韵类较重要;当然,声类也有关系。文字的同音、或体、引申、假借等,不是同声类,便是同韵类。古声类与古韵部都要由《广韵》向上推求。根据清代和现代学者研究的结果,上古声纽可分为六类二十八个:

第一类唇音

帮(非)[p]圆括弧里的非母在上古属帮母;方括弧里的国际音标表示读音。余类推。先秦古韵,王了一把它分十一类二十九部:

第一类

1.之部[]2.职部[k]3.蒸部[]

第二类

4.幽部[u]5.觉部[uk]

第三类

6.宵部[au]7.药部[auk]

第四类

8.侯部[o]9.屋部[ok]

第五类

11.鱼部[a]12.铎部[ak]13.阳部[a]

第六类

14.支部[e]15.锡部[ek]16.耕部[e]

第七类

17.脂部[ei]18.质部[et]19.真部[en]

第八类

20.微部[i]21.物部[t]22.文部[n]

第九类

23.歌部[a]24.月部[at]25.寒部[a]

第十类

26.缉部[p]27.侵部[m]

第十一类

28.叶部[ap]29.谈部[am]

根据上面所列的古声纽与古韵部的初步结论,可以帮助我们推求字源.滂(敷)[p‘]并(奉)[b]明(微)[m]

第二类舌尖音

端(知)[t]透(彻)[t‘]定(澄、喻乙)[d]泥(娘)[n]来[l]

第三类舌尖前音

精[ts]清[ts‘]从[dz]心[s]邪[z]

第四类舌面音

照[]穿[‘]床[]审[]禅[]日[]

第五类舌根音

见[k]溪[k‘]群[g]疑[]

第六类喉音

晓[h]匣(喻甲)[]影[o]

§§§第二节本于汉以前的训诂

秦汉是中国统一的开端,文字也于此时得到统一。当时出现了许多研究古代经典的专家,他们为了传授经典,就把书中的文字加以注释,用归纳、分析的方法给经典作传注。当时国家还特设了博士官,使他们的经验可以传授下来。他们讲解文字的工作就是训诂。《说文》:“训,说教也。”段玉裁注:“说教者,说释而教之,必顺其理引伸之,凡顺皆曰训。”段氏又在《说文》“诂”字下注云:“训故者,顺释其故言也。”《尔雅》一书有“释训”、“释诂”两篇。训与诂析言有别,训是通言,谓顺释其义,即用当时较普遍通行的语言来解释;诂是古言,指古代以及方俗不同的语言。训诂统言,是说用当时通行而容易理解的语言解释古今方俗殊异的词句。通过训诂可帮助我们了解文字的原始意义。训诂字典在汉代也出现了,如《尔雅》一书就是把西汉以前及西汉早期许多经书上的字义加以归纳而编成的一部训诂字典。《尔雅》是近正的意思,雅是正言,它与“俗”是相对的,它不属于某一地方系统,是当时通行的语言,至于《方言》一书,则是地方性的,它解释各地方不同的字义,即后来称为俗言的。《方言》相传为扬雄作,但《扬雄传》并没有谈,而且从书中所提到的地理区划来看,应是西汉早期的作品。再就是许慎所作的《说文》,这是一部综合性的字典。

汉代是训诂学发达的时代,我们解说文字一定要依据汉人的著作,这是因为:第一,汉代与殷周时代距离较近,古代文字所反映的社会情形,他们了解得比后代人多。第二,汉儒有家法,有直接的传授系统,说法不轻易改动,其中保存古代东西很多。第三,汉儒对古代经典都很重视,解释也比较谨严,可信的居多。特别是在许慎前后,有许多通儒博通群经,如贾逵、服虔、马融、郑玄等,他们也不限于今文或古文一家,故在文字解释方面也是较能观其会通的。在清代把小学称为汉学,并且盛极一时,成为一种专门的学问,渊源就在于此。

清人钱大昕在《经籍纂诂》序中说:“汉儒说经,遵守家法,诂训传笺不失先民之旨。自晋代尚空虚,宋贤喜顿悟,笑问学为支离,弃注疏为糟粕,谈经之家,师心自用;乃以俚俗之言,诠说经典。”他认为汉以后的训诂缺乏根据,不能用,这个说法大体上是对的。

我们并不是说汉代的解释都正确可靠,他们也有许多局限性,如迷信、谶讳的色彩很浓厚,也有穿凿附会之处,这在许慎的书中就不少,当然其他很多的汉代学者也犯有同样的毛病。其次我们知道,有些字一字有数义,有些字有引申义、假借义,汉儒在故训选择上也未必都是恰当的,所以我们对汉儒的解释还须要加以抉择。但我们必须通过他们,才能了解这些字的本义和批判他们的错误。

我们的根据也不能全限于汉以前的训诂,六朝与唐人对经书所作的注疏和魏张揖所作的《广雅》也都有可以采取的地方,不能弃置不顾。在清代汉学极盛时,阮元视学浙江,选拔了一些优秀的学生,以两年的时间,集体编成了一部《经籍纂诂》,把汉以来的注疏都汇编在内,是我们研究文字训诂很有用的书。王念孙在为此书作序时说:“后之览是书者,去凿空妄谈之病而稽于古,取古人之传注而得其声音之理,以知其所以然;而传注之未安者,又能博考前训以正之,庶可传古圣贤著书本旨。”根据此书,我们再进行考虑和选择,就可以达到探求文字本义的目的。

何以我们讲文字训诂要根据汉儒的解释呢?下边我们略举数例来作一说明。

《诗·小雅·斯干》:“乃生女子,……载弄之瓦。”弄瓦是后代普遍用来指生女孩的一个典故。弄瓦是怎么一回事呢?毛传说:“瓦,纺也。”我们现在发掘所得的陶纺轮,即是纺,是用来纺线的。中国从古以来,在自给自足的社会中向来是男耕女织,纺织是女子的分工,所以生女要弄瓦。要之古代瓦与砖都是陶器的总名,和我们今日砖瓦属于专用名词是不同的。如不通过毛传的解释,我们就不能了解弄瓦的意义。

又如“西”字,《说文》云:“,鸟在巢上,象形。日在西方而鸟栖,故因以为东西之西。”但从篆书和隶书中,我们都看不出西像鸟巢的形象,须在甲骨文中才能看到确是如此(甲骨文西字作、等形),可见许慎的说法是有根据的。再如具字,《说文》云:“,共置也。从艹,贝省。”今在篆书中看不到贝形,而具字在金文作、、等形,从铜器铭文可以证实汉人的解释是正确的。

前面我们曾谈到汉代的说法也不一定可靠,其错误处,我们此处不必多举例子。如他们讲《易经·屯六二》:“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说文》云:“字,乳也。”引申之为抚字。宋人把“字”解释为女子许嫁之意。汉人、宋人都把“贞”当贞操讲,这都是错的。三国时虞翻在《易注》中训“字”为妊娠,算是讲对了,但他把贞字还是没有讲通。要是懂得甲骨文的条例,我们就知道“贞”是问的意思。《易经》本是卜筮之书,上举“屯六二”的爻辞是说:“女子来卜问是否怀孕,要到十年之后才能怀孕。”这样才能把这两句话讲得通。我们讲文字学,一方面要依据汉人的训诂,同时还要根据丰富的更古的材料来决定他们的是或非。古代去我们已经很遥远,关于古代的材料也很零碎,但我们只要本着信以传信,疑以传疑的精神,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还是可以把古文字学清理出一个科学的系统来。

§§§第三节明了古代社会情况

中国的汉字在创造过程中反映着古代的社会情况,其中有些部分,一直沿袭到现在,反映这些情况的文字,我们还可以理解;也有一些因为社会情况的改变,与我们今天的生活已不相适应,对反映这种情况的文字理解是较难的,因之,我们要了解古代文字的本义就必须了解古代的社会情况。

在古代,尤其在原始公社时代,人住的地方与农作物储藏的地方并不在一起,仓廪在野外,不在家内,从前称之为露积或庾。这种情况,后来在南方少数民族中还可以看到。甲骨文廪字作,下像二石,中放一板,上边是堆积的谷物。金文作。到小篆变成,渐渐不能认识此字的本来意义。上述放谷物的办法适应于原始社会的情况,也适应古代人民穴居的生活,因为穴居,谷子若放在家内是不经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