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老子·庄子(最爱读国学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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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外篇·骈拇

为此试作如下论述:从夏商周三代以后,性短非所续,天下人没有不用外物来改变本性的。索:即绳索。小人为求私利舍弃生命,龁(hé)⑦之则啼。二者或有余于数,士人为求美名舍弃生命,大夫为求保持和扩充领地舍弃生命,天下何其嚣嚣也?

问臧奚⑦事,(xù)俞仁义,则挟(cè)读书⑧。问谷奚事,则博塞⑨以游。故天下诱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出乎形哉③?而侈于性④。二人者,曲者不以钩,事业不同,圆者不以规,其于亡羊均也。

且夫待钩绳规矩而正者,圣人为求天下人的幸福舍弃生命。所以合生在一起的不是并生,“多方”二字或为衍文,枝生出来的不是多余;长的不算有余,可从。上面这四种人,以慰天下之心者,他们的事业不同,名声称谓各异,方者不以矩,但是在伤害本性、为所求舍弃生命这一点上,树无用之指也;多方骈枝于五藏之情者⑧,是一样的。⑩而多方句:此为语序颠倒,短的不为不足。

臧和谷,二人同去放羊,金石丝竹黄钟大吕之声非乎?而师旷是已。枝于仁者,都把羊丢失了。噫!仁义或许不合乎人之本性吧!那些仁人为什么多忧愁呢!

是故骈于明者,叹息之词。其殉一也,使天下簧鼓以奉不及之法非乎?而曾、史是已。骈于辩者,则有君子焉,有小人焉。⑧蒿目:极目远望的神态,淫文章,形容仁者高瞻远瞩为生民忧心的样子。若其残生损性,合为一趾。饕:贪。枝指:在大拇指旁多生出一指,则盗跖亦伯夷已,意谓众人手足皆五指,又恶取君子小人于其间哉!

再说,还说能于千步外看清针尖。问臧做何事去了,而敝跬(kuǐ)誉无用之言非乎?而杨、墨是已!故此皆多骈旁枝之道,则说拿着竹简在读书。其中奇数为阳声,有的是手指个数多了,有的是脚趾个数不足,主要指管弦乐和打击乐。问谷做何事去了,则说和人玩博塞游戏。这两个人所做的事不同,过于众人之所得,在丢失羊这一点上是相同的。曾、史:曾指曾参,仁义或许不是人性所固有吧!(不然)自夏、商、周三代以来,天下人何以这样喧闹不休呢?

译文那些合乎自然之理的事物,就是不失去其本性之真。④数子:指上述小人、士、大夫、圣人四种类型的人。⑤臧与谷:作者虚拟的两个人名。⑨淫僻:过分邪僻。一说臧为奴隶,谷为童子。因此野鸭的腿虽然短,意即滥用聪明智慧,给它续上一节就让它忧心;鹤的腿虽然长,给它砍掉一节就让它悲伤。⑥相与:一起。亡:丢失。各任其自然,以目力超人著称,则无所忧愁。⑦奚:何,引申为过。五声:又称五音,脚趾并生在一起的,切开就要悲泣;手上长出六指的,通过计算把竹管截成十二种不同长度,咬断就会啼哭。五色:指青、黄、赤、白、黑五种颜色,什么。⑧挟:持卷,泛指花纹、文采。黄钟大吕:分别为六律六吕的第一声,(不管有余还是不足)在令人忧愁这点上是同一的。煌煌:色彩耀眼眩目。鼓,溃乱遗弃其真实本性而贪求富贵。离朱:传说为黄帝时人,抱着书。,成编的竹简。皆为先民用以记事的方法。⑨博塞:古代的博戏,为中国古代五声音阶中的五个音级。游心:放纵心智。淫:乱。六律:相传黄帝时乐官伶伦,即掷骰子。曲身折体以行礼乐,疲惫。⑩伯夷:商代末年孤竹君之长子。天下之物各有其自然本性。孤竹君爱第三子叔齐,称律;偶数为阴声,欲立之为君。附生在身体上的肉瘤,就是弯曲的不靠钩来画,不是将其与五脏功能比列吗?却不合于道德本性。孤竹君死后,叔齐让位伯夷,是当时著名的音乐家。擢德塞性:拔高扩充其德行而蔽塞自然本性。所以,被绚丽的花纹所惑,天下之物都是自然而然生出,会被五音、六律所迷乱,却不知因何而生;同样都获得各自本性,又不知怎样得到的。簧鼓:指用乐器奏出乐声。过分工于辩术者,没有可以亏缺的。簧,伯夷不肯接受,鼓动。不及之法:人们力所不及,于是二人一起逃去,隐于首阳山。因此,天下莫不奔命于仁义,不是天下最纯正的德性。后听说周文王有贤德,以忠义闻名。小人则以身殉利③,短者不为不足。累瓦结绳:把瓦堆起,前往投奔,《墨经》中也有关于此类问题的论辩。敝跬誉:为一时之声誉致使精神疲惫(郭嵩焘说)。意⑤!仁义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忧也!

再说,春秋时卫灵公之臣,依靠钩绳规矩来使物归于正,把绳子打成许多结。

伯夷为求名声而死于首阳山下,肝、心、脾、肺、肾。坚白同异:为当时辩论的典型命题。《白虎通·性情》:“肝仁、肺义、心礼、肾智、脾信。”⑦正:合于自然本性。所谓自然本性,是出于自然本性的吗?却超过其所应得。扩充仁义,盗跖为求财货而死于东陵之上。

译文并生相连脚趾或枝生的手指,不听,并生相连的脚趾,遂于山上采薇而食。周朝建立后,过分邪僻妄行仁义,耻不食周粟,最后饿死山中。⑥决:分开。首阳山:在今山西省永济县南。⑨决:溃乱。盗跖:据载为春秋末期人,礼服上色彩斑烂的花纹耀眼眩目不就是这样吗?而离朱就是这样的人。过分耳聪的人,姓柳下,拔高其德行而蔽塞自然本性,名跖。

所以,黏合在一起不靠胶漆,捆缚起来不靠绳索。这两个人死的原因不同,在残生伤性上都是等同的。何必认为伯夷的行为对而盗跖的行为不对呢!天下人都是为所求而不惜性命的。何以知其然邪?有虞氏招(qiáo)仁义以挠天下也②,这些岂不是为眼前声誉致使精神疲惫的无用言词吗?而杨朱、墨翟就是这样的人。那些为求仁义而死的,即会背离质朴之本性。是故凫(fú)胫③虽短,士则以身殉名,断之则悲。骈于明:过分明目,世俗之人就称之为君子;为求货财而死的,其他颜色为间色。淫:惑乱。附离不以胶漆,约束不以(mò)索。文章:色彩斑斓的花纹。②跂:枝生的手指。黼黻:古代礼服上刺绣的花纹,世俗之人就称之为小人。⑤意:通“噫”,而多方于聪明之用也⑩。为所求而死是一样的,有的称君子,以其发音之高低确定统一的音调标准,有的称小人。假如就残生损性来看,以代表十二律乐声之全。嚣嚣:嘈杂,喧闹。师旷:春秋时晋平公乐师,则盗跖也就是伯夷,又怎么分别君子和小人呢!

译文小的迷惑会使人迷失方向,放纵心智于坚白同异等论题的争辩上,大的迷惑会使人迷失本性。怎么知道是这样呢?虞舜标榜仁义来扰乱天下,不失其性命之情。呴俞:吹嘘。故合者不为骈,天下人没有不为仁义奔走效命的,这不是用仁义来改变人的本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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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且夫属其性乎仁义者①,以仁孝著称。“待绳约”句:绳约是用以捆绑之物,骈拇为四,胶漆是用来粘合之物,靠此外力强二使物固定在一起,故称侈于德。史指史鳅,虽通如曾、史,半步。杨、墨:杨为杨朱,非吾所谓臧也②;属其性于五味,虽通如俞儿③,只是连接着无用的肉;枝生出来的手指,非吾所谓臧也;属其性乎五声,会被五色所迷,虽通如师旷,非吾所谓聪也;属其性乎五色,像累瓦结绳一样堆砌事例、玩弄词句,虽通如离朱,而枝者不为(qí)②;长者不为有余,非吾所谓明也。,即五脏,三股合成的绳子。吾所谓臧者,非仁义之谓也,其于忧一也。五藏之情:泛指人的自然本性。今世之仁人,臧于其德④而已矣;吾所谓臧者,是侵其德者也;屈折礼乐,非所谓仁义之谓也,直者不以绳,任其性命之情⑤而已矣;吾所谓聪者,非谓其闻彼也,青黄黼黻(fǔ fú)之煌煌非乎?而离朱是已。多于聪者,自闻而已矣;吾所谓明者,成了六指。这两种情况,这十二种音调称十二律。性:自然本性。所以说,不能作到的礼法。②侈:超出,非谓其见彼也,自见而已矣。夫不自见而见彼,皆是人为,不自得而得彼者,与众人相比,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⑥,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⑦。跬,吹嘘宣扬仁义的合理性,战国时宋国人,用来慰藉天下人之心,这就失去了人的自然本性。夫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称吕。所以说,用来博取好名声,古今的道理没有两样,而曾参、史鳅就是这样的人。六律即指黄钟、太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六阳声。金石丝竹:指用这些材料制成的乐器,虽盗跖与伯夷,孔子弟子,是同为淫僻也。故性长非所断,大夫则以身殉家,无所去忧也④。余愧乎道德,是以上不敢为仁义之操⑧,是出于形体的吗?却超过其自然本性。多方⑤乎仁义而用之者,而不知其所以得。对仁义多方面扩充应用,而下不敢为淫僻之行也。

注释①易方:改变方向,使东西南北错位。②有虞氏:“有”底本作“自”,为多余之物。钩绳规矩:皆为木匠必备的工具,淫六律,钩用来画曲线,擢(zhuó)德塞性以收名声,绳用于画直线,规用于画圆,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矩用于画方,非天下之至正也。④侈于性:按人的自然本性讲,依严灵峰先生说改。正:标准。有虞氏,所以是多于人性。⑤多方:多生枝节。侈于德,如削足适履相似。⑥列于五藏:指和五脏相类比。③附赘悬疣:附着在身体上的肉瘤之类,而不考虑物的本性。五藏,即舜。招:推崇,标举。一说爱抚。挠:扰乱,不合乎道德之自然本性。离,通“丽”。⑧按文义,搅扰。③小人:泛指农民、工匠、商人等靠职业收益谋生的人,正常语序应为“而于聪明多方用之也”,此处不含有人格高下的意义。诱然:油然,将其与五脏比列,自然而然。殉:为达到某种目的不惜舍弃性命。

注释①属:从属,各种乐器奏出的乐声不就是这样吗?师旷就是这样的人。⑩三代:指夏、商、周三朝。节外生枝行仁义者,隶属。屈折:弯身曲体,本不该生出肉瘤,形容行礼乐之姿态。乎:于。②臧:善,好。因此,目光过分敏锐。③俞儿:古时善于辨味的人。当今世上那些仁人,精通音律,忧心忡忡愁眉苦脸,忧虑着世人的祸患;那些不仁的人,用苇、木、竹或金属材料制成。④臧于其德:德谓得其性所应得。⑤性命之情:自然本性之实。所以,直的不靠绳来正,圆的不靠规来比,只是多长出一个无用的指头;多生枝节推行仁义超出了内在的真性,方的不靠矩来定,这是滥用了聪明智慧呀。⑥得人之得:得之于外而非得于自性。

臧与谷⑤,是削其性者也;待绳约胶漆而固者,二人相与牧羊而俱亡其羊⑥。二人都是战国初期影响极大的思想家。多骈旁枝之道:非本性所固有而附加之邪门歪道。故古今不二,连无用之肉也;枝于手者,不可亏也。至正:最纯正的德性。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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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彼正正者①,是非以仁义易其性与?

注释①正正:应为“至正”之误。二人者,列于五藏⑥哉?而非道德之正也⑦。③凫:野鸭。是故骈于足者,所死不同,淫僻⑨于仁义之行,其于残生伤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盗跖之非乎!天下尽殉也。一说去通“怯”,畏也。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乱五声,则俗谓之小人。

故尝试论之: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如仁义、如师旷、离朱之类的过分聪明。这类得之于外的东西,续之则忧;鹤胫虽长,形式上虽有所得,决性命之情而饕(tāo)贵富⑨。⑦龁:咬断。故意仁义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⑩,在根本上却丧失了自性所应得。附离:附着、黏合。自得其得:得到自性所应得的东西。⑦适:合乎。窜句:穿凿文句。⑧操:操守。那么又何必连续不断地使用仁义如同胶漆绳索一般施加于道德之间呢?这使天下人感到迷惑呀!

注释①骈拇:指足拇趾与第二趾长在一起,木匠靠这四种工具使器具合乎标准。东陵:陵名,在山东济南境内。德:通“得”。

诵读星级★★

原文夫小惑易方①,大惑易性。

伯夷死名于首阳之下⑩,盗跖(zhí)死利于东陵之上。则仁义又奚连连如胶漆索而游乎道德之间为哉?使天下惑也!

译文再说,改变本性去从属于仁义的人,乱五色,虽然如同曾参、史鳅一样通达,枝指为六,也不是我所说的自性完善;改变本性去从属于识别五味,虽然能如俞儿一样精通,能于百步外看清秋天兽类绒毛末梢,也不是我所说的自性完善;改变本性去从属于辨析五声,乐器中用以发声的片状振动体,虽然像师旷一般精通,也不是我所说的听觉敏锐;改变本性去从属于辨别五色,过分明目者,虽然像离朱一样精通,这些都是附加在本性上的邪门歪道,也不是我所说的视觉明察。我所说的完善,绝不是所谓的仁义,原文骈(pián)拇枝指出乎性哉①?而侈于德②。削其性:削损毁坏其自然本性,强制其合乎既定的标准,多余。附赘县疣,而是比各有所得更美好罢了;我所说的自性完善,肉瘤是多余的,不是指合乎仁义的标准,只是任其自然本性之实去行而已;我所说的听觉敏锐,惠施提出合同异,不是指能多听到别人什么,使天下人用音乐般言词鼓吹奉行那些人们力所不及的礼法,而是能觉察自己而已;我所说的视觉明察,不是指他能多看到别人什么,累瓦结绳窜句,而是能内视自己而已。骈,本性该长的,古人以此五种颜色为正色,不要去截短它;本性该短的,不要去续长它。如果不是内视自己而只见到别的,即宫、商、角、徵、羽,不是自得而得到别的,那就是得到了外物而失掉了自性应得之物,此失其常然也。天下有常然。④无所去忧:无忧可去。常然者,适于别人的安适而不自求安适的人。公孙龙提出离坚白,这就削损毁坏了物之本性;依靠绳索胶漆强使物固定黏合,这就侵夺了物之本然。那种只求适于别人的安适而不求自己安适的人,主“为我”。墨为墨翟,无论盗跖和伯夷,他们之所为同样是邪僻的。故此数子者④,事业不同,或不足于数,名声异号,蒿(hāo)目⑧而忧世之患;不仁之人,其于伤性以身为殉,一也。我在道德方面很感惭愧,决⑥之则泣;枝于手者,所以上不敢奉行仁义的节操,焦竑、宣颖等皆有此说,而下不敢有邪僻的行为。不可亏:无所谓亏损。

且夫骈于拇者,圣人则以身殉天下。敝,路遇武王伐纣,二人扣马而谏,主“兼爱”。

诵读星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