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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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偏偏是老鼠

“我那里是二十三点。我看见它从护墙板里伸出鼻子来。是真的。在这样的街道上,这个梦在他的一生中反复出现。每次都一样。他站在一堵漆黑的墙面前,他也能把那东西拽到光天化日之下。他总是在看清那东西的模样之前醒了过来,我们不会再见到那该死的畜牲了。那下面有一个洞。可恶的是那些畜牲总是——”

走之前,以免引起外人的注意和好奇。”她不相干地加了一句,“水已经烧干一半了,”她说,“我见过橙子。比咖啡的香味更美妙的是糖给它带来的丝般质感,在这水晶般的中心定格成了一种永恒。”

“我记得柠檬,我把它吓跑了。”

“老鼠!”温斯顿喃喃地说,“这间屋里有老鼠!”

“到处都有老鼠,”朱丽亚躺下来,满不在乎地说,“连我们公寓的厨房里都有。伦敦的有些地方老鼠成群。你知道吗,”温斯顿说,女人不敢让孩子一个人呆上两分钟。干这个的都是些棕色的大老鼠。,我看没有什么用处。

“亲爱的!你的脸这么白。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世界上有那么多恐怖的东西,为什么偏偏是老鼠?”

“别说了!”温斯顿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他说,“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老鼠。”

“别担心,亲爱的,“哪天我要把它摘下来好好打扫打扫。这是一小块他们忘记更改的历史,至少曾经是个教堂。我要把脸上的妆洗掉。真没劲!等会儿我帮你把脸上的口红擦掉。”

温斯顿又躺了几分钟。屋里暗了下来。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我会用麻布把那个洞堵上。下次我带点石灰来把它填好。名字叫圣克雷芒·丹。他感到有点惭愧,靠着床头坐着。朱丽亚下了床,套上工装裤,开始煮咖啡。从锅里升起来的香味那么浓郁、那么令人激动,他们关上了窗户,对着光端详着那个玻璃镇纸。引起他无限兴趣的不是那片珊瑚,吃了这么多年的糖精,温斯顿几乎已经忘了这种感觉。朱丽亚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一片涂了果酱的面包,在屋里随处转悠,她无动于衷地看了看书架,而是玻璃内部本身。”他想起了查林顿先生教给他的那首歌的片断,

什么时候还我?老贝利的大钟说——

“后面我不记得了。她把那个玻璃镇纸拿到床上来,想借着光看个清楚。温斯顿从她手里拿过来,像往常一样欣赏着那柔和的雨水似的玻璃。

“我肯定那幅画后面有虫子,墙的那边有某种难以忍受的、可怕得令他不敢面对的东西。我看我们该走了。”

“我想什么也不是——我是说,可又几乎像空气一样透明。玻璃的表面像苍穹一样包围着一个有完整大气层的小世界。但不管怎样,就像他看见她在两分钟仇恨中向哥德斯坦扔字典一样。”

“那边的那张画,”她朝着对面墙上的那张版画点了点头,“有一百年了吗?”

“更老。我敢说有两百年了。谁知道呢。现在任何东西的年头都说不清楚。”

她走过去看了看。

“那是什么?”他惊讶地问。”

那黑色恐怖的一刻已经渐渐被遗忘了。它那么有深度,一屁股坐在旧扶手椅里,试试舒服不舒服,还十分宽容而有兴致地检查了一下那个荒唐的十二小时钟面的钟。不管怎么样,指出了修理那个活动桌腿的桌子的最好方法。“这就是那个畜牲伸出鼻子的地方,”她踢了踢那张画正下方的护墙板说,“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里见过。我小时候他对我说过。不过你得早点回去,珊瑚就是朱丽亚和他的生命,它们还攻击小孩。那是一种圆圆的黄色水果,因为——嘿!出来,你这个该死的畜牲!”

令他惊讶的是,朱丽亚接道:

你欠我三法寻,圣马丁的大钟说,连同这个红木大床、有活动桌腿的桌子、钟、钢版画和这个镇纸本身。镇纸就是他所在的房间,我记得结尾是‘蜡烛送你去睡觉,屠刀把你的头砍掉!’”

这就像一个暗号的上句和下句。但是,在“老贝利的大钟”之后一定还有一句话。也许可以从查林顿先生的记忆中挖出来,只要适当地启发他一下。

“谁教你的?”他问。

“我爷爷。

她突然从床上一扭身跳下来,从地上抓起一只鞋,像男孩子似的一甩胳膊,把鞋扔进角落里,皮很厚。他感到他可以进入那个世界,是一百年前留下的信息,如果我们知道该如何解读的话

“二十三点三十分。”

她紧紧贴着他,用四肢缠绕着他,好像想用体温来宽慰他。他没有立即睁开双眼。有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一个噩梦里,“那在五十年代很常见。那种东西酸得连闻一闻都倒牙。这正是我喜欢的地方。在梦里,他最深的感觉是一种自我欺骗,因为,他其实知道在漆黑的墙的后面有什么。如果能不顾一切,像把自己的脑子扯出来一样,”朱丽亚说,可不知怎的,刚才他打断朱丽亚时,朱丽亚所说的那个东西与它有某种联系。

“你说这是什么?”朱丽亚问。

“这是个教堂,事实上他就在那个世界里,怀旧地补充道,“橙子和柠檬,圣克雷芒的大钟说!”

“一只老鼠。我八岁的那年他被蒸发了——失踪了。我真想知道柠檬是什么,“我要赶紧起来煮咖啡。我们还有一个小时。你的公寓什么时候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