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第一霸:齐桓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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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悲哉桓公(1)

鲍叔牙私访乌山,见靳监官滥杀无辜,挺身而出,遭到质疑,没奈何自报身份。

气死了鲍叔牙,四宠再无顾忌,又欺齐桓公老迈无能,遂专权用事,顺四宠者,不贵亦富;逆四宠者,不死亦逐。

四公子分别从齐桓公那里得到了要立自己为世子的许诺,于是各树党羽,互相猜忌,如四只大虫,各藏牙爪,专等人来搏噬。

鲍叔牙、管平用钢叉挑着猎物,径直来到谷口,果见有四个甲兵,在那里把守,忙上前招呼道:“军爷好?”

一甲兵瞪着眼道:“汝只知讨好监官,吾等呢?吾等这嘴中差点淡出水来。”

管平道:“这好说,这好说。”忙从钢叉上取下一只野鸡,送给甲兵。

甲兵将手一摆,示意放行。

进谷前行半里之地,又是一处哨卡,管平被迫留下了一只野兔。

这山谷也不知深有几许,每隔半里便有一个炼铁炉,炉旁堆满了石料和柴炭,奴工们半裸着身子,一边拉动风囊,一边往炉中填料。当然更多的则是运送矿石,或肩担,或背负,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忽听有人叫道:“铁蛋被抓回来了,铁蛋被抓回来了!”

鲍叔牙、管平循声望去,果见一群甲兵,押着一个年约三旬的汉子向他们走来。

这汉子面孔黢黑,骨瘦如柴,脊梁上绑一木牌,上写着四个黑字:“逃奴铁蛋。”

“咣,咣,咣。”一细脖子甲兵手执小锣,敲了三下喊道:“尔等听着,寺人爷再三告诫大家,不许私自出山,有逃遁者杀无赦!铁蛋不听军令,尔等说该不该杀?”

无一人应腔。

细脖子抬高了声音问道:“爷再问尔等一遍,尔等说铁蛋该不该杀?”

仍是无人应腔。

细脖子把面转向监官,一脸无奈地说道:“靳大人,这……”

被称作靳大人的监官阴阴地说道:“爷来说两句。”

他重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铁蛋不从军令,寺人爷命爷带他游街,所到之地,共九十九处,处处都说他该杀。唯尔等不言不语,不言不语便是同情,寺人爷说了,同情逃奴的,也按逃奴处 置,杀!”

他用手向下一劈,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诸位,爷是个心软的人,不忍多加杀戮。爷再给诸位一个机会。请回答:‘铁蛋该不该杀?’”

奴工们把脸转向一中年汉子。

靳监官大跨两步,将中年汉子拽了出来,吼道:“辛虎,爷已观察很久了,你就是这群奴工的头,你不开腔,他们都不敢开腔。我再问你一遍,铁蛋该不该杀?”

辛虎移目它处。

靳监官冷笑两声:“好,你是一条汉子,爷成全你。”说毕,拔出腰中佩剑,当胸朝辛虎捅去。

鲍叔牙高声喊道:“不得滥杀无辜!”然为时已晚,辛虎晃了一晃,倒了下去。

靳监官循声望去,见是一个猎户,斥道:“什么叫滥杀无辜?尔若答不出来,爷连尔也要杀!”

鲍叔牙大踏步朝他走来,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问道:“此矿何人所开?”

靳监官回道:“乃国家所开。”

鲍叔牙道:“非也,乃寺人竖貂,并易牙、开方、常之巫所开。”

靳监官吃了一惊,将鲍叔牙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就是寺人爷所开,与尔何干?”

鲍叔牙道:“有干。”

靳监官道:“什么干系?”

鲍叔牙道:“这矿若是竖貂他们所开,乃私也。私人开矿,有违国家大法,罪在不赦,老朽身为宰相,尔说与老朽有无干系?”

“你……”靳监官翻眼又将鲍叔牙打量了一遍,哈哈大笑道:“尔若真是宰相,爷便是大王了。”

鲍叔牙怒吼一声道:“狂妄!平儿,还不速速将这狗贼给我拿下。”

管平道了一声遵命,和身扑向靳监官。靳监官挺剑相搏,只三个回合,便被管平制服。

甲兵见靳监官被擒,一拥而上,将管平团团围了起来。鲍叔牙取出随身印绶,迎风一抖道:“吾乃当朝宰相鲍叔牙,速速放下兵器,违令者杀无赦!”

甲兵初时,还以为他这宰相是蒙的,乃至见了印绶,方知这宰相不假,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鲍叔牙道:“尔等起来,代爷捆了靳监官,押赴临淄,爷有重赏。”

说毕,反手指着铁蛋:“汝也随爷去临淄一趟,做个干证。”

众甲兵押着靳监官,跟在鲍叔牙、管平身后,来到谷口。王子成父亦率兵赶到。笑问道:“您怎么变成猎人了?”

鲍叔牙笑回道:“要打狼,不穿猎服怎么行?”

王子成父又道:“狼可猎到?”

鲍叔牙回道:“猎到一只小狈。”

王子成父道:“只要猎到狈,还怕逮不住狼吗?”

鲍叔牙道:“这倒也是。不过,此事干系重大,绝不可掉以轻心,您可率部进谷,把铁炉看管起来,免得他们毁灭罪证。”

王子成父道了一声遵命,将甲兵径直开进谷去。当然,守卫谷口的四个甲兵亦为王子成父之甲兵所代。俟竖貂得了消息,鲍叔牙、管平已返回临淄,商议如何上奏桓公。

竖貂慌了,当即将易牙、开方、常之巫召在一处,商议对策。

常之巫苦丧着脸道:“事情弄到这个地步,确实难办了。”

开方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奶奶的,咱不如反了吧!”

易牙道:“别急,据我推测,鲍叔牙就是把我等告到齐侯那里,他也不会因此要我等的命。”

竖貂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沉默。片刻沉默之后,易牙说道:“这样好不好?我等一块儿去见齐侯,主动认罪,听候发落。”

竖貂道:“咱不能向齐侯认罪,咱应该想个法子把事情圆过去。”

开方道:“人家抓了我等一个人赃俱获,怎么圆?”

竖貂道:“咱就说咱这个矿是为了齐侯而开,想替他弄几个钱。”

开方道:“这理由有些勉强。齐侯花钱,国库有的是,不需要我等去弄。”

竖貂道:“国库虽然有钱,但这钱不能乱花。譬如,他喜欢某个大臣,某个妃子,想赏他几个钱,能拿国库的钱来赏吗?不能,他得有自己的私房钱。”

开方道:“就说我等开矿,是想替齐侯敛钱,为什么不事先禀告齐侯呢?"

竖貂道:“想给他一个惊喜。”

常之巫鼓掌说道:“这倒是一个主意。”

经过一番合计,竖貂、易牙、开方、常之巫一块敲开了寝宫的大门。齐桓公已经安歇了。闻听四宠来见,忙道了一声请字。

四宠见了齐桓公,一齐跪在他的榻旁,磕头请罪。

齐桓公惊问:“这是怎么了?”

四宠一边叩头一边说道:“主公免臣等死罪,臣等方才敢言。”

齐桓公道:“好,好,好,寡人免卿等无罪,卿等起来吧。”

四宠叩头而起,垂手侍立。

齐桓公笑问道:“卿等怎么了?像木偶似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竖貂吞吞吐吐地说道:“禀主公,奴才们办了一件天大的错事,给宰相查了出来。”

齐桓公道:“有多错,把天给戳了个大窟窿?”

竖貂道:“奴才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齐桓公道:“只要没有把天给戳了个窟窿,啥事都好说。”

竖貂道:“我等触犯了国法。”

齐桓公道:“触犯了什么国法?”

竖貂道:“触犯了私自开矿的国法。”

齐桓公道:“卿等私自开矿做什么?”

竖貂道:“还不是想给您敛几个钱花。”

齐桓公有些不悦了:“寡人花钱可以去国库支取,卿等操的那门子心?”

竖貂嗫嚅着说道:“您想赏奴才几个钱,也去向国库支取吗?”

齐桓公语塞。

竖貂继续说道:“国库的钱只用于国事,像赏赐奴才呀、夫人呀、宫娥呀,有些钱就不能由国库支取。当然,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堂的开支,于国事无关,也不能从国库支取。”

齐桓公沉默良久道:“卿等既然是为寡人敛钱,为什么不事先禀告寡人?”

易牙抢先回道:“想给主公一个惊喜。”

齐桓公哦了一声道:“寡人知道了,卿等回府安歇去吧。”

四宠谢恩而去。

翌日早朝毕,执殿官高声唱道:“有本早奏,无本卷帘回朝。”

鲍叔牙抱笏出班说道:“臣有本奏。”说毕,双手一拍,自殿外抬进来一箩筐竹简。齐桓公取而观之,只见那上面写着“弹劾竖貂、易牙、开方、常之巫私开铁矿事”。

齐桓公将竹简放下,对鲍叔牙说道:“此事与竖貂他们无关,是寡人要他们干的,您就不要追究了。”

鲍叔牙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铿声说道:“怕不是这么一回事吧?我国实行盐铁专营,开矿之事应由大司田负责,与竖貂他们何干?”

齐桓公笑回道:“有关无关寡人已经这么安排了,您难道还要治寡人的罪么?”

“你……”鲍叔牙手指桓公,许久说不出话来。

齐桓公朝执殿官丢了一个眼色,执殿官会意,高声唱道:“卷帘退朝!”

鲍叔牙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摇摇欲倒,小臣稷忙上前将他扶住。

四宠斗败了鲍叔牙,那矿不只照样开,还想方设法找鲍叔牙的茬儿。

鲍叔牙有一个外孙女儿,小名芙蓉,芳龄二八,生得丰腴白嫩,人见人爱。易牙指示他的儿子肉墩,将芙蓉抢到府中,暗地里却把她送进齐桓公的寝宫。齐桓公本就好色,老而欲淫,来者不拒,当夜便 成就了好事。

鲍叔牙遍寻芙蓉不着,正在着急,有人来报,被肉墩抢去了。鲍叔牙似信非信,遣人去易牙家打听,易牙直认不讳,公然说道:“他的芙蓉就是被老夫的儿子抢了来,已经拜堂成亲。他若有什么话说, 去找主公。”把个鲍叔牙气得暴跳如雷,当即闯进寝宫,告易牙的御状。

谁知,齐桓公听了鲍叔牙的陈诉,笑嘻嘻地说道:“寡人新封了一位妃子,也叫芙蓉,是易牙帮助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您的外孙女?”说毕,遣人去唤芙蓉。

芙蓉红着眼圈走了出来,一见鲍叔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鲍叔牙明知受了易牙捉弄,有口难言,连吐三口鲜血。回到相府,一头倒在床上,旧病复发,未及一月亡故。

气死了鲍叔牙,四宠再无顾忌,又欺齐桓公老迈无能,遂专权用事,顺四宠者,不贵亦富;逆四宠者,不死亦逐。宁越、东郭牙、王子成父、张昆、小臣稷联名弹劾四宠,奏章反落到四宠手中。四宠矫 诏,将宁越五人赐死。是年齐国迭生异象,峱山地裂数丈,济水决堤,恶泽殃民。临淄方圆百里,天降血雨,染污人衣,腥臭难当。齐桓公心中恐惧,斋戒沐浴,亲至玉皇庙祈祷。

这一日,他祈祷归来,竖貂来报:“秦缓求见。”

齐桓公道:“秦缓是谁呀?”

竖貂道:“秦缓就是秦越人,缓是他的名,越人是他的字。”

齐桓公道:“寡人想起来了,他是郑国一个名医,早年居于齐之卢村,因号卢医。哎,他的老师是谁呀?”

竖貂回道:“他的老师奴才不大清楚,奴才只知道他开过邸舍①邸舍:亦称邸店。中国旧时城市中供客商堆货、寓居,进行交易的行栈。,通过开邸舍认识了异人长桑君。长桑君授其神药,以上池水服 之,二目如镜,暗中能见鬼物,虽人在隔墙,亦能见之,以此视人病症,五脏六腑,无不洞烛。自此之后,行医为业。古时候有一个扁鹊,与轩辕黄帝同时,精于医药,人见卢医手段高强,称之为扁鹊 。虢国未亡之前,扁鹊赴虢访友,适值虢世子暴蹶而死,扁鹊叩门入宫,自言能医。内侍曰:‘世子已死矣,安能复生?’扁鹊曰:‘请试之。’内侍报之虢君,虢君流泪沾襟,延扁鹊入视。扁鹊教其 弟子阳厉,用砭石针之。须臾,世子苏醒,更进以汤药,过二旬复故。”

齐桓公轻轻颔首道:“如此一个人物,应该一见。”

扁鹊奉诏而入,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齐桓公脸,把齐桓公看得有些不大自在起来,笑问道:“寡人有什么好看的,值得您这么盯着看?”

扁鹊回道:“君有病在腠理①腠理:中医学名词,指人体皮肤、肌肉和脏腑的纹理。,不治将深。”

齐桓公笑道:“寡人好好的哪来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