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曜紧皱了眉头，撇嘴道，“档期什么的可以再排。”
正在和洛川讨论拍摄内容的莫景然正巧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转头也劝云左左，“不如今天休息吧。”
云左左嫣然一笑，“才不要，我都看到Holy Grail那么多衣服了，不穿一下太不值了。”
他们知道劝不动云左左，也只能作罢。
化妆师看着云左左的脸，小声说了句，“会有点痛，你忍忍噢。”说着将化妆海绵沾着粉底擦了上去。
云左左倒抽一口冷气，却始终没有因为疼痛发出一声呻吟。
白曜似是看不下去，皱着眉走了出去。
Holy Grail的广告选择了场景切换的方法拍摄，每个场景云左左都会换一套服装。
第一个拍摄的场景是舞台，云左左身穿一件黑色丝光小礼服，踩着足足有10CM高的高跟鞋和白曜热辣劲舞。
云左左被化妆师套上了长长的栗色假发，然后以数枚夹子小心地盘在脑后，别上繁复而华丽的头饰，弄成了漂亮而精致的晚装头。眉是精心修过的，细细地扫下来，清晰的黑色眼线将眼眸勾勒出神，眼角向边缘妖娆地翘起，睫毛刷得如同娃娃一般卷翘，最后唇上抹上一层粉红的唇蜜。
上妆完毕的云左左甫一抬头，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差异惊得无法言语。
平时的云左左总是素面朝天，若不是一头颜色鲜艳的头发，显得一点都不起眼，没想到在化妆品的衬托下，她居然能有如此妖艳美丽的一刻。
云左左对着镜子左转右转，也道，“哇，都认不出是我自己了。”
白曜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小姐，可以请你共舞吗？”
从镜子里看见他的模样，云左左欣然答应，握住他的手站起来，立刻变得手足无措，“哇……我这辈子都没穿过那么高跟的鞋子！”
导演见她这样立刻觉得有些担心，问道，“站都站不稳，跳舞就更别提了，那可怎么拍？”
莫景然也提醒她，“小心摔着。”
倒是洛川显得一点都不心焦，只是让舞蹈指导去教一下云左左几个舞步。
脸上受伤、又不会穿高跟鞋……当众人都对云左左的情况忧心忡忡时，早晨的第一个镜头开机了。
白曜身体前倾，从王座上将云左左轻巧地请了下来，然后两人踩着漂亮的舞步缓缓舞到舞台中央……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镜头一遍就过了，开机前显得对高跟鞋还无法驾驭的云左左居然完全按照舞蹈指导的意思跳完了全程，甚至还很完美。
导演大惊失色，“她会穿高跟鞋了？”
洛川摇摇头，浅笑道，“不，事实上只要镜头对着她，她就是无敌的。”
导演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更加目瞪口呆。
之后，场景切换成学校，云左左身穿一身灰色的制服，裙摆是双层的，白色的荷叶边若隐若现，衬衫上的丝带的特制的，华丽而立体。
为了体现制服，两人被要求在教室里打闹，云左左拿课本敲打白曜的头，然后白曜用笔盒遮挡。
也许是这个场景太有意思，两人玩得不亦乐乎，都快忘记在拍摄了，直到导演喊了“卡”，两人还在追逐。
导演笑着夸奖他们，“演技不错。”
夏梨优就站在莫景然身边，蹙眉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演技，完全本色出演。”
看着云左左那会心的笑意，莫景然的脸色却是愈发阴沉。
一个上午，几乎所有的镜头都是一遍就过。导演看了母带觉得很是神奇，“白曜的演技一向精湛，不过这个女孩子居然也不错，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啊，她真的是新人吗？”
洛川笑着点点头，“当然是新人，不过是个超级新人，不然我怎么会找她来拍广告呢。”
导演拿起喇叭对众人说道，“今天的拍摄内容就到这里差不多了，明天再拍一天就能收工了，大家努力努力啊。”
工作人员立刻欢呼着解散了。
云左左在服装师的帮忙下换下了衣服，走出门的时候，就看见白曜守在门口，一见她就问道，“你的伤好点了吗？”
想到原本答应白曜给他处理伤口，结果还要别人来关心自己，她立刻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耷拉着脑袋，小声问，“你的手……好些了吗？”
“哟，还知道关心我啊。”白曜调侃道。
云左左立刻一个90°大鞠躬，“对……对不起！”
这下轮到白曜尴尬了，“那么较真干嘛，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开玩笑啊……”
云左左愣了下，“呃……原来是开玩笑啊。”
“笨蛋。”白曜说着抬抬头，就要走开，她急忙又追问道，“对了，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你的手好点了吗？”
“放心吧，已经包好了。”他伸手在云左左面前扬了扬，嘟囔了句，“不知道是谁包的，明明是个小伤口，非要弄得里三层外三成，包得像个猪手一样。”
“噗……”云左左被逗得笑出声来。
白曜勾勾手指，眨眨眼说，“还是你给我重新包一下吧。”
云左左又愣了一秒。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啦！”
坐在化妆间里，云左左小心翼翼地帮白曜手上缠着的绷带拆开，然后一圈圈地绕了下来。
拆到最后最里面一圈的时候，似乎是伤口黏连着血迹了，白曜忽然抽了声冷气。
云左左这才发现，白曜一直强调的小伤的确不大，但口子有些深，看来止血应该是花了些时间。
云左左看了看，奇道，“咦，为什么这绷带上面血才那么一点，看起来伤口流了不少血啊？”看起来倒像是新换上的。
白曜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角，催促她说，“废话那么多，还不快点包？”
“是是。”
云左左从医药箱里拿出绷带，三两下就包扎完毕，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结，完了还帮白曜把卷边的绷带剪去一些，免得个大拇指动起来不方便。
白曜试了试，手掌的确伸放自如，笑着称赞她，“技术不错嘛，很熟练噢。”
云左左立刻得意起来，“那是，老手了。”
“学过紧急医疗？”
云左左摸摸头，笑道，“算是吧。”
白曜忽然想到莫景然对自己在电话里提过，云左左曾经受过家暴，乍一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伸手将她一把揽在了怀里。
云左左有些纳闷，只觉得白曜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柔声道，“对不起，我只会用这种办法安慰你，今天你一定觉得很害怕吧，对不起，对不起啊左左，我没能好好保护你……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再也不会了……”
这算是承诺吗？
云左左闭上眼，将敷伤口用的毛巾遮住了自己的脸，寄存了好久的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流下来，像是无论如何拧都关不上的水龙头。
今天发生了太多需要发泄的事。
关于自己，关于白曜的。
希望与绝望的交替出现，让人有些迷失方向，但永远不变的是，世界上总还是存在关心着自己的人。
云左左一直记得，那个时候，当年幼的她蹲在角落呜咽哭泣，觉得自己仿佛是世界上多余的人的时候，电视机里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却漂亮到不像是真人的男孩子站在三十三层高楼的楼顶，那是幼小的云左左从来不敢向下看的高度，他冷笑着睨视万物，用那样高傲的姿态说，“我才不会死，我要比所有人都更好地活下去。”
是的，她要比所有人都更好地活下去，活在阳光底下，恣意地享受着生命。
从此以后，云左左告诉自己，不能哭，无论如何痛苦，都不能再哭。
因为在那些恨你的人面前流泪，只会遭到嘲讽。
所以，眼泪……只能在爱自己的人面前落下。
虽然云左左还是做不到在人前大大方方地哭泣，但起码这一次，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是会有人来救她的。
那些无数次心底的求救声，并不是没人听见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死谢罪，我不知道表姐是这种人！”
一推开寝室的门就听到那么劲爆的话，让云左左当场有些纳闷，愣在原地，定睛一看，言小楠已经在自己面前鞠了个大大的躬。
云左左不明就里，问道，“什么表姐？”
言小楠把云左左拉到位子上，顺手给她倒了杯水，面露愧色道，“其实今天欺负你的李语雯就是我表姐，我和她从小关系就不错，觉得她又漂亮又厉害，对不起啊，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我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云左左大方地笑道，“她是她，你是你，是她犯错又不是你，你为什么要替她道歉呢，相反，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找了白曜来救我，我今天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不是啊，其实你不知道，之前你参加女主角复选的时候，我不是帮你向一个认识的人问了去年的题目嘛，那个人就是她。后来我才知道，什么笔试啊范围啊，她根本是骗你的，去年的复选题也是考演技，她是故意让你走歪路。”言小楠说道这里，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啊，那时候害你白复习了那么多天。”
云左左摇摇头，“这不能怪你啊，你又不知情。而且那些知识点我迟早要知道的，早背晚背不都一个样嘛。”
言小楠却没有停止自责，反而更加难过地说道，“今天早上的事也是我的错，昨天晚上她跟我通电话的时候我一时嘴快把你今天要去和白曜拍广告的事告诉她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找你麻烦。”
云左左站起身，伸手摸摸言小楠可怜兮兮的脑袋，“没用的，想来的总会来，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这种事躲不掉的，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了嘛……”
言小楠仰起脸笑，“虽然你这么说，但为了减轻我的罪恶感，我决定今天晚上请你去吃一顿好的！”
云左左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额……可是我脸肿成这样，不太敢走出去，刚才回来的时候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言小楠思索了下，“啊，既然这样，我去买点食材，晚上在这里吃火锅吧。”
“也好。”
烟雾腾腾中，两人在床边的桌上享受着鲜嫩的牛百叶和贡丸，有一拨没一拨地聊着。
言小楠喝了一口可乐，叹道，“听说这事已经惊动了校领导了，也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表姐……”
云左左咬着粉丝，“全听学校安排吧。”
“左左，你人实在太好了，我表姐今天这样对你，你应该在我们来救你的时候趁机踹她两脚，噢不，再扇她俩耳光……”
“噗，那么狠，她是不是你亲表姐啊。”
“可你实在应该多防着别人一点，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言小楠说着，小声嘟囔了句，“不过说起来，上午表姐逃走以后就再没人见到她了，手机也打不通……算了，大概是吓得逃回家了，来来，左左，我们下羊肉吧，我要吃肉……”
一条寂静无人的街上，黯淡的路灯让这街上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荒凉，一辆宝蓝色的跑车在这样偏僻的街区显得格外突兀，街边的小广告随风飘起，远处依稀可以听见几声凄厉的尖叫。
玻璃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因为暧昧的灯光而看不出表情的年轻脸庞。
远远地走来一个不似善类的男人，花色衬衫大开着，脖子上挂着粗重的金项链。他轻佻地俯下身来，小声和车里的人耳语道，“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怎么说？”
花衬衫男人得意洋洋道，“那妞还没怎么动真格就怕得要死，都快尿裤子了……”
“啧。”车里的人意味不明地啐了一口。
花衬衫男人脸色变了，“那我再让弟兄们……”
车里的人不耐地打断他，“如果她再出现在云左左面前的话，那你自己看着办……”
“明白了，明白了。”花衬衫男人立时乖顺地站到一边。
车上的人没有再说什么，忽明忽暗的路灯发出了“滋——”一声，瞬间亮了几分，将那人的脸庞照得分明，穿着宽适的衣服，还有一张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俊逸脸庞，只是此刻，他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闪烁的却尽是深沉的颜色。
莫景然支着下巴，又看了一眼路灯下那只不停飞舞的飞蛾，嘴角又渐渐地沉下几分，“如果这事情走漏出去……”
花衬衫男人忙不迭道，“放心，您放心，我会让弟兄们都把嘴巴封得死死的，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莫景然点点头，这才发动了车子，车子的性能相当好，轰鸣了一声就消失在了转弯口。
在不久的之前，他还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着那个永远乐天派的女孩子，觉得她的脑筋与常人不同，总是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举动，而且向着一个如此艰难的目标一直付出不懈的努力。
其实，他一直在等着看她放弃的样子。
可不知是在何时，他对她的感觉已经悄然变质，快到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在她和白曜眉目传情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已经再也无法容忍她离开自己……
任何会威胁到她的存在，他都必须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