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译文】
所以军队没有辎重就不能生存,没有粮食就不能生存,没有储备就不能生存。因此不了解诸侯各国的图谋,就不能预为结交;不知道山林、险阻、沼泽的地形分布,就不能行军;不使用向导,就不能掌握和利用有利的地形。所以用兵是凭借权诈而获胜的,根据条件是否有利来决定行动,根据双方情势以分散和集解为主要变化。故而快的时候像狂风席卷,从容的时候像森林徐徐展开,四处抄掠时像烈火一样吞噬蔓延,按兵不动时像大山一样屹立不动,难以窥测时像乌云蔽日,突然出击时像雷霆万钧。抄掠乡村,分散其百姓,扩大疆土,分夺其利益,这些都应该权衡利弊,根据实际情况相机而动。先知道“迂直之计”的一方将获胜,这就是军争的法门。
【解析】
打仗不仅仅需要数量庞大的士兵,还需要有保障军队顺利存活下去的后勤供应,这是辎重粮草的重要之处。除了辎重粮草,还有地形向导、权谋变化的运用。所以一支优秀的部队活动起来,该慢就慢,该快就快,欲静则静,欲动则动。
【故事一】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在几经征伐之后,黄河南北地区,逐渐形成了袁绍、曹操两大集团对峙的局面。袁绍兵多将广,辖地宽广,占有很大的优势,曹操担心袁绍攻打自己,而目前己方势力尚弱,以弱胜强,就只能出奇计,于是他先陈兵官渡诱使袁军到来,果然,袁绍于公元200年率大军接近官渡,东西连营几十里。双方相持了三个月,互有伤亡,不分胜负。
时间一久,曹军的粮食供给发生了困难,曹操开始动摇起来,想撤军回许昌。他给在许昌的谋士荀彧写了封信,征询荀彧的意见。荀彧坚决反对曹操回师,他在回信中分析战势,认为袁军虽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力量分散,士气不高,己方以十分之一的兵力与其在官渡对峙半年多,可见其战力之差。况且现今袁军人马也很疲乏,正是己方出奇制胜的时候,万不可错过。
荀彧的信让曹操打消了撤军的念头。几天后,曹军捉获袁军的一个间谍,间谍供认:袁军将领韩猛押送粮车数千辆将要运至官渡,他是来给韩猛探路的。曹操立即派徐晃、史涣二将前去堵截。韩猛不敌徐、史二将,粮食全被徐、史劫走。
袁绍失去了几千车粮食,十分懊丧。再次运粮时,他派大将淳于琼率万人护送,并将粮食囤积在距自己大营以北四十里的乌巢。袁绍手下的谋士许攸是曹操的故友,其亲属因触犯法被袁绍的亲信谋臣审配关入监狱之中,许攸为自己的亲属争辩了几句,袁绍大怒,将其逐出军营。许攸一气之下离开了袁绍,投奔曹操,并把袁绍的粮草全部集中在乌巢一事报告给曹操。
曹操闻言大喜,决定连夜袭击乌巢。他命曹洪留守大营,自己亲率精兵五千,打着袁军的旗号,在黎明前赶到了乌巢,一把火将袁绍的粮草烧了个干净,负责守护乌巢的淳于琼也成为了曹操的俘虏。
乌巢的军粮被曹操焚毁后,袁军军心动摇。袁绍又偏听偏信郭图的话逼走了大将张郃、高览,士气愈发低落。曹操趁势全力出击,歼灭袁军七万余人,袁绍和儿子袁谭落荒而逃,逃回到河北时,仅剩下八百余名骑兵。
粮草的重要可见一斑。
【故事二】
公元207年,曹操率军进攻北方的乌桓。军队行进到无终(今天津蓟县境内)的时候,正值夏季阴雨连绵期,道路泥泞难行,而乌桓却扼守着交通要道,让曹军无法前进。其时有个名叫田畴的人,因其族人常受乌桓侵掠,便前来见曹操,献策道:“现在这条道不好走,我知道还有另一条路可走,从平冈出发,经过卢龙可到柳城,这条道虽已荒废了两百年,但仍有小道可通过。现在乌桓以为你们过不去,时间一久自会退兵,一定想不到大军还会走另一条道。现在你们装作退兵,他们的防范必会松懈,然后走卢龙,越过白檀之险,就是乌桓守备空虚的地方,出其不意,定可取胜。”
曹操听从了田畴的计策,便装作撤退的样子,还在路旁立一块大木头,刻着“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字样,然后以田畴做向导,一路走到离柳城只有两百多里时,敌人才发现。蹋顿单于慌忙前来迎战,被曹军打得大败,曹操一直追到柳城才回。
这体现的是地形和向导的重要性。行军到不甚熟悉的环境时,没有向导的军队就等于是盲人。
【故事三】
公元1360年,陈友谅攻占采石和太平,自立为帝,国号为汉。接着他又率领“江海鳌”、“混江龙”、“塞断江”、“撞倒山”等巨舰,进逼应天府。
陈友谅的水军是朱元璋的十倍,又善于水上作战,所以朱元璋麾下一些部将主张撤退或投降。但朱元璋没有听从,而是听取了刘基的建议,决定诱敌深入,打伏击战。
朱元璋召来康茂才,让他写一封诈降信给陈友谅。康茂才是元朝降将,本是陈友谅的老友,陈友谅杀死了康茂才的同乡好友徐寿辉,这让他一直衔恨在心,所以痛快答应了朱元璋的要求,立即修书一封,派一名陈友谅熟识的老仆去送信。信上说他把守应天城外江东桥,可以作为内应帮忙打开城门。
陈友谅读了康茂才的信,反复盘问老仆人,老仆应对如流,言辞恳切,陈友谅深信不疑。他当即对老仆说:“我马上分兵三路取应天,到时以‘老康’为暗号,但不知茂才所守之桥是木桥还是石桥?”老仆答道:“是木桥。”
第二天,陈友谅率大军水陆并进。他亲率数百艘战船顺江而下,前哨到大胜港时,遭朱元璋手下将领阻击,无法登岸,又见新河航道狭窄,于是下令直奔江东桥,以便和康茂才里应外合。船到江东桥,陈友谅见是一座石桥,心中疑窦顿生。原来,朱元璋为了防备康茂才的假投降变成真投降,已于当天夜里把木桥改造成了石桥。陈友谅急命部下高喊“老康”,喊了多时,竟无人答应,方知中计,急令陈友仁率水军冲向龙湾。几百艘战船聚集于龙湾水面,陈友谅下令一万精兵登陆修筑工事,企图水陆并进,强攻应天城。
突然,卢龙山顶上黄旗挥动,战鼓齐鸣,朱元璋的大将徐达、常遇春率军分从左右杀来,修筑工事的一万精兵顿时被冲得大乱。尽管陈友谅大声呼喝,仍然制止不住,败军逃到江边,蜂拥登船。陈友谅急令开船,哪料正当退潮之际,近百条战船全部搁浅,徐达与常遇春乘势上船追杀,陈友谅溃不成军,只好跳进小船逃跑了。
“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朱元璋巧施诈降之计,诱敌深入,打败了十倍于自己的敌人,从此改变了敌我力量的对比,争得了战争的主动权。
【原文】
《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金鼓;视不相见,故为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民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故夜战多金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译文】
《军政》说:“在战场上,用说话来指挥就会听不到,所以设置了金鼓;用动作来指挥就会看不清,所以设置了旌旗。”金鼓、旌旗,是用来统一士兵视听的。既然士兵的视听都统一起来了,那么勇敢者不会擅自前进,胆怯者也不会擅自退却,这是指挥军队的方法。所以夜间作战要多多设置金鼓;白天作战要多多设置旌旗,用来扰乱敌方的耳目。
【解析】
战争是要求一个庞大群体中的每个人都做到统一行动,怎样做到这一点呢?是因为有统一的指挥,金鼓、旌旗就是统一视听的标识。打仗不是一味勇敢往前冲就是对的,只有下达了前进的命令才允许前进,下达了后退的命令才允许后退,擅自前进与擅自后退一样都是违反纪律的做法,很可能会扰乱整场战斗的部署。用兵归根结底是“用众”,勇敢者和胆怯者通通都要服从指挥才能有效地展开行动。
【故事】
一般战场上都采取用金鼓、旌旗来统一视听,比较极端的要求自己部队整齐划一的情形当数冒顿对他率领的军队的训练。
冒顿是匈奴单于头曼的太子,但头曼钟爱的阏氏生了少子后,头曼就想废掉冒顿立少子。当时匈奴东边是东胡,西边是月氏,头曼将冒顿送到月氏当质子,不久就发兵攻打月氏,想借月氏人的手杀掉冒顿。但冒顿得到消息后立刻盗了一匹宝马逃回匈奴,保住了性命。
头曼虽然大感意外,但却十分赞赏冒顿的勇气,交给他一万名骑兵。冒顿在训练这支军队的时候首先制作了一种会响的箭——鸣镝,用鸣镝来号令部属:凡是他举箭射向的目标,部属必须跟着射击,违者处斩。
一开始,冒顿用鸣镝射捕鸟兽,不跟他射向同一个目标的,不论多么精于骑射,立斩不赦。后来,冒顿在一次训练中突然射向了自己的宝马,左右部将有跟着射的,也有迟疑不敢射的,冒顿当即处死了不听从号令的属下。又有一次,他将鸣镝射向自己的爱妻,凡不敢放箭者也通通杀无赦。
经过这样的训练,冒顿的这支军队变成了绝对服从命令、且毫不迟疑的冷酷部队。冒顿就带着这支部队在一次狩猎中将鸣镝射向了单于头曼,霎时所有部下的箭也都准确迅速地射向了头曼,头曼当即身死。冒顿又杀死了头曼宠爱的阏氏及少子,还肃清了不肯听令的其他势力,自己继位成为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