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元代大都上都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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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都的文化生活(2)

绘画之外,建筑和雕塑也有很大的成就。整个大都城,就是一个完整的艺术品。由尼波罗匠师阿尼哥主持兴建的大圣寿万安寺的白塔,以及由无名工匠修建的居庸关过街塔等,别具风格,为大都增添了光彩。阿尼哥不仅是一个建筑师,而且是一个雕塑名手。他传入了“西天梵相”④(“西天梵相”指阿尼哥传入的尼泊尔佛像铸造样式,作风接近印度后期笈多时代,但又有自己特点。(《关于古代中国与尼泊尔的文化交流》,载《历史研究》,1962(3))),对我国的佛教艺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大都宝坻人刘元,是另一个塑像名家。他原来是个道士,从青州把道录(下级道官———引者)学艺,后来又跟阿尼哥学“西天梵相”,综合汉族传统工艺和尼波罗工艺之长,号称“绝艺”。凡是大都及上都著名寺庙“有塑土范金抟换为佛者,一出正奉(刘元官品正奉大夫———引者)之手,天下无与比者”。元朝统治者甚至下令,“非有旨不许擅为人造它神像”⑤(虞集:《道园学古录》卷七,《刘正奉塑记》)。这种规定,反映出当时对刘元技艺的重视,但也阻碍他的技艺的进一步发挥。令人可惜的是,这样一位杰出艺术家的作品,竟然没有一件流传下来。居庸关过街塔基座内部的大理石浮雕四天王等像,神态生动,线条细致,是我国雕塑史上的杰作。

四、诗歌、小说和杂剧

大都是全国的政治中心,许多文人为了寻求政治上的出路,常常到这里来活动。元代诗歌方面的一些代表人物,如前期的元好问、郝经等,中期的赵孟、虞集、马祖常、揭奚斯、杨载、范梈等,后期的朱德润、柯九思、萨都剌、王冕、张昱、欧阳玄、迺贤等,都曾在大都生活过。他们写下了不少描写大都的诗篇,如柯九思的《宫词》、张昱的《辇下曲》、欧阳玄的《渔家傲·南词》、胡助的《京华杂兴诗》等,对于我们了解大都各方面的社会生活,都有一定的价值。

在大都居留的诗人中,有不少属于兄弟民族,如哈剌鲁人迺贤、蒙古族汪古部人马祖常、畏兀儿人贯云石、回回人萨都剌等,他们在使用汉族诗歌形式进行写作方面,都有较高的成就。各兄弟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众多的兄弟民族诗人的涌现,丰富了大都文化的内容,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我国民族融合的情况。

高丽的中文教科书《老乞大》中讲到,在大都购买的书籍中有《三国志评话》。《朴通事》中也说:“我两个部前买文书去来。买甚么文书去?买《赵太祖飞龙记》、《唐三藏西游记》去。”下面接着介绍了《唐三藏西游记》中孙行者在车迟国和伯眼大仙斗法的故事,和明代吴承恩的《西游记》已很相近。可见,当时在大都评话小说是很盛行的。有的评话小说很可能就出于大都作家之手。这些评话小说为明代长篇小说的创作提供了很好的基础,在我国小说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元代杂剧在我国文学史和戏剧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的出现,标志着我国古代的戏剧艺术已趋于成熟。大都在杂剧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在这里涌现过一批著名的杂剧作家,还有不少杰出的演员。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大都是杂剧的摇篮。

根据元朝后期作家钟嗣成《录鬼簿》一书的记载,“前辈才人有所编传奇行于世者”,元代前期的杂剧作家,共五十六人,其中籍贯大都的有十七人。通常所称“元曲四大家”中,大都人就占了三个,即关汉卿、马致远和王实甫。此外,如庾吉甫、杨显之等,也都有较高成就。还有不少杂剧作家,如白朴、高文秀等,虽然不是大都人,但都长期在大都生活和创作。大都剧坛,人才辈出,呈现出夺目的光彩。

在大都的杂剧作家中,关汉卿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驱梨园领袖,总编修师首,捻杂剧班头”①(①《录鬼簿》卷上)。他一生创作的杂剧在六十种以上,但大多已经散失,传世的只有十余种。他的作品反映了元朝统治的黑暗,人民生活的困苦,塑造了多种多样令人难忘的人物形象。他的代表作《窦娥冤》,是对当时社会的血泪控诉,在我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另一个大都剧作家王实甫,也有很高的成就,“《西厢记》,天下夺魁”①(《录鬼簿》卷上),几百年来,一直受到人们的赞赏。

大都的著名女演员,有珠帘秀、顺时秀、天然秀、赛帘秀、燕山秀(均为艺名)等。珠帘秀本姓朱,她的“杂剧为当今独步”②(夏伯和:《青楼集》),名震一时。赛帘秀、燕山秀等,都是她的门徒,后辈都尊称她为朱娘娘。顺时秀原名郭顺卿,元代中期也很有名,“教坊女乐顺时秀,岂独歌博天下名!意态由来看不足,揭帘半面已倾城”③(张昱:《张光弼诗集》卷三,《辇下曲》《辍耕录》卷四《广寒秋》中也提到了她)。大都著名的男演员有魏、武、刘三人,“魏长于念诵,武长于筋斗,刘长于科泛(表演动作之意———引者)”,后代乐人“皆宗之”④(陶宗仪:《辍耕录》卷二五,《院本名目》。按,有人说“长于科泛”的刘即《录鬼簿》中提到的刘耍和,但也有不同意见。)。可惜他们的名字都没有流传下来。演员大多属于教坊司管辖,称为乐人。他们的社会地位很低,受到统治阶级的轻视。元朝政府规定:“承应乐人呵,一般骨头休成亲,乐人匹配者。”⑤(《元典章》卷一八)因此,乐人夫妻双方,往往都是演员,而且世代相袭。教坊司管辖的乐人,除为宫廷官府服役外,还常常应召为贵族、官僚以及民间演出。《朴通事》一开头就记载三十个人举行筵会,“着张三去,叫教坊司十数个乐工和做院本诸般杂技的来”,“弹的们动乐器,叫将唱的根前来着他唱”。元代杂剧和戏文中提到演员怕官府“唤官身”⑥(杂剧《汉钟离度脱兰采和》,戏文《宦门子弟错立身》),就是因为他们隶属于教坊司,必须先为宫廷、官府服役,然后才能为他人演出。此外,还有一些不属于教坊司管辖的民间剧团,在城乡巡回演出。

杂剧作者在当时习惯称为才人,他们组织的团体称为书会。当时大都就有书会存在。剧本编成后,往往加以刊印,公开发行。流传下来的元代杂剧刊本常见“大都新编”字样,说明当时大都是刊印杂剧剧本的一个中心。这和大都剧作者的众多和演剧活动的兴盛是分不开的。在大都的演员中,也有人参加编剧工作,著名的有赵文殷、张国宾等。他们有时还和其他作者联合进行创作活动,例如“元贞书会李时中、马致远、花李郎、红字公(指红字李二———引者),四高贤合捻《黄粱梦》”①(《录鬼簿》卷下)。李时中和马致远都是小官僚,花李郎、红字李二是乐人。演员直接参加剧本的创作,对于杂剧的发展,无疑起了积极的作用。

五、民间技艺

休凭口舌慢矜夸,看取当场戏险家。

剑鞘高竿斜复正,喧声百万动京华。

险艺呈来已数回,弄人鼓笛莫相催。

当筵一博天颜喜,百尺竿头稳下来。②(胡祗遹:《紫山大全集》卷七)

这是元代诗人胡祗遹所咏《小儿爬竿》诗。爬竿是一种杂技项目,当时在大都十分流行,曾经进入宫廷表演,演出时有鼓、笛伴奏。③(元代另一个诗人李庭描写爬竿道:“鼓笛喧填四面催,飞猱健捷几千回。平生技艺都呈尽,百尺竿头稳下来。”也提到鼓、笛。)除了爬竿之外,还有不少其他杂技项目,例如《朴通事》提到,去勾栏中看杂技,“也有丢棒的,一个高卓儿上,脱下衣裳,赤条条的仰白着卧,一托④(一托指一人伸开左右手的长短)来长短、停柱来粗细、油红画金棒子,放在他脚心上转,脚背上转,指头上转,吊下来踢上去,丢的只是眼花了”。可见,北京的杂技,有着悠久的传统,早在元代就很兴盛了。

说唱技艺在大都也很盛行。当时把各种说唱技艺统称为“唱词”,见于元代官方文书的有琵琶词、货郎儿、词话等名目,都是由表演者说唱故事,但曲调和伴奏乐器有所不同。这些说唱技艺在城乡广泛演出,有很大吸引力,“聚集人众,充塞街市”。但却常常被封建官府无理禁止。

大都城内“人烟辏集处”,还常常有人表演“傀儡戏”。这种民间技艺一度也进入宫廷,但立即遭到了封建官僚的反对。

相扑(摔跤)是大都民间流行的一种体育活动,常常举行公开表演。也正是胡祗遹,写下了《相扑二首》:

满前丝竹厌繁浓,勾引眈眈角抵雄。

毒手老拳毋借让,助欢鼓勇兴无穷。

臂缠红锦绣裆襦,虎搏龙拿战两夫。

自古都人元尚气,摩肩累迹隘康衢。①(胡祗遹:《紫山大全集》卷七)

六、科学技术的成就和中外科技交流

大都在文学艺术方面聚集了许多人才,在科学技术方面也有不少杰出的专门家。郭守敬就是其中的代表。他是邢台(今河北邢台)人,13世纪60年代起一直在大都生活和工作,为科学事业辛劳了六十多年,元仁宗延祐三年(1316年)逝世。郭守敬在水利、天文历算等方面都有很高的成就,代表了当时世界的先进水平。大都的通惠河工程就是他主持设计的。他在前代基础上,设计制造了简仪、仰仪和高表等天文仪器。简仪、仰仪等天文仪器一直保存到清初,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毁于西方传教士之手。②(明代仿制的简仪,现存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已残缺不全)高表是由前代圭表改制而成的,可以更准确地测定夏至、冬至等节气的时刻,推算一年的日数。“仪台铁表冠龙尺,上刻横文晷度真”③(张昱:《张光弼诗集》卷三,《辇下曲》。按,高表“以铜为表,高三十六尺,端挟以二龙,举一横梁,下至圭面,共四十尺”(《元史》卷五二,《历志一》)。“仪台铁表冠龙尺”即指二龙举一横梁而言),可惜的是,这一天文仪器也早已毁坏了。在郭守敬设计的天文仪器中,有很多是由阿尼哥负责制造的。为了安置天文仪器,经忽必烈批准,郭守敬主持修造了司天台(灵台)。司天台位于大都城东南角,上述各种仪器大都安置在台上,高表则设在司天台的右边。后来,明清两代的观象台也都设置在这里。在大规模天文观测工作的基础之上,郭守敬主持修订新历法,定名为“授时历”。这种历法计算方法比较简易,准确程度较高,每年定为三百六十五点二四二五天,和地球绕太阳一周的实际时间只差二十六秒,其准确程度与现在通行的公历(格雷果里历)相同,但公历的使用要比“授时历”晚三百年左右。“授时历”传到高丽,对高丽的历法产生了一定影响。

郭守敬还设计制造了七宝灯漏,这是一种大型的计时器,就陈列在大明殿里。七宝灯漏高一丈七尺,以金为架,共分四层,“饰以真珠,内为机械,以小木偶人十二捧十二相属。每辰初刻,偶人相代开小门出灯外板上,直御床立,捧辰所属以报时”①(柯九思:《草堂雅集》卷一,《宫词》),“其机发隐于柜中,以水激之”②(《元史》卷四八,《天文志一》)。七宝灯漏的制造,显然是继承和发展了北宋苏颂、韩公廉的“水运仪象台”,就工艺技术的水平来说,前者比后者有显著的提高:就性能来说,后者主要是一种天文仪器,前者则主要用于计时了。

在郭守敬之后,元朝末代皇帝元顺帝妥懽贴睦尔也曾设计制造过宫漏。据记载,他的宫漏“约高六七尺,广半之。造木为匮,阴藏诸壶其中,运水上下。匮上设西方三圣殿,匮腰立玉女捧时刻筹,时至,辄浮水而上。左右列二金甲神人,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无分毫差。当钟钲之鸣,狮凤在侧者皆翔舞。匮之西东有日月宫,飞仙六人立宫前,遇子午时,飞仙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已而复退立如前”①(《元史》卷四三,《顺帝纪六》)。这个“鲁班天子”(当时人对元顺帝的称呼)制造的宫漏,被誉为“前代所鲜有”,其实,其基本工艺设计,与郭守敬的七宝灯漏差不多,只是有些地方更为精巧而已。元代大都先后出现过两种宫漏,说明机械时计的制造技术在当时已趋于成熟:而机械时计的出现,则正好标志着“在计时上和力学上”的“巨大进步”②(恩格斯:《自然辩证法》,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20卷,53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在农学方面,元朝政府的大司农司在前代农学著作基础之上,“删其繁重,摭其切要,纂成一书”,叫做《农桑辑要》。③(实际上,这本书除编纂前人的经验之外,还介绍了一些新的生产技术,如“栽木棉之法”)这本书最初在至元十年(1273年)刊行于大都,后来多次再版,对于推广农业技术,促进农业生产,起了积极的作用。在我国的农学史上,《农桑辑要》有一定的地位。

元代我国在数学上有很大的成就。名数学家李冶在13世纪曾到燕京生活过一段时期,他的数学著作《测圆海镜》为解决一元高次方程式作出了贡献。在李冶之后,大都人朱世杰编写了《四元玉鉴》和《算学启蒙》。前一书继承和发展了李冶的研究工作,后一书则如它的名称所显示那样,是一本入门书,曾经传到日本、高丽,对于中外科学的交流起过一定的作用。此外,郭守敬、王恂等在制订“授时历”的过程中,用“招差法”推算日月运行的速度和方位,列出了三次差的内插公式,是数学上的一项重大成就。

元代,阿拉伯、波斯的天文历法、仪器和一些科学著作先后传入了大都。至元四年(1267年),札马鲁丁向忽必烈献“万年历”,这显然是在波斯、阿拉伯等地通行的一种历法,忽必烈曾在一定范围内施用。札马鲁丁还制造了一系列天文仪器,共有“咱秃哈剌吉”(浑天仪)、“咱秃朔八台”(测验周天星曜之器)等七种。其中有一种名“苦来亦阿儿子”,“其制以木为圆球,七分为水,其色绿,三分为土地,其色白。画江河湖海,脉络贯串于其中。画作小方井,以计幅圆之广袤、道里之远近”①(《元史》卷四八,《天文志一》按,“苦来”(Kure)义为“球体”,“阿儿子”(Arz)义为地球。),实即一种早期的地球仪。这是我国输入地球仪的最早记载。在元朝的秘书监中,保存了不少“回回书籍”,其中多数是阿拉伯人关于天文历法、仪器制造、点金术、医学等方面的著作,其中有一部书叫做《兀忽烈的四劈算示段数十五部》,兀忽烈的很可能就是欧几里得,这部书可能就是《欧几里得几何原本十五卷》。②(参见马坚:《元秘书监志“回回书籍”释义》,载《光明日报》,1955 07 07)通过阿拉伯人的介绍,我国早在元代就知道了这位数学家的著作,这在中外文化交流中不能不说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回回医学”在大都颇为流行,元朝政府专门在太医院下面设置广惠司掌管“回回药物”。秘书监收藏的“回回书籍”中就有医书。“回回医学”能治某些疑难病症,在当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③(参见陶宗仪:《辍耕录》卷九,《奇疾》:卷二二,《西域奇术》)这些来自其他国家的各种科学知识,对于我国有关科学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