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我工作的办公室有大大的窗户面对着一座繁忙的立交桥。一天,我站在其中的一扇窗前,一位女士坐在车里经过时朝上望了望,刚好我们的目光碰上了。很自然地,我挥了挥手。她回过头琢磨我是谁时,我不禁轻声笑了。
一年的窗前滑稽表演就是这么开始的。当手头的工作进展缓慢时,我会站在窗前,冲朝上望望的乘客挥挥手。他们奇怪的神色会让我发笑,压力随笑声而去。
同事们也感兴趣了。他们会躲在一边,看我得到的各种反应,然后和我一起哈哈笑。
傍晚是最佳时间——交通高峰使得立交桥上挤满了小汽车和公交车,这就让我在一天常规工作结束之际有很多机会向各种旅客挥手。
不久就吸引了一群人——一群天天从我们大窗户下经过的乘客,他们总要朝上望望我这位奇怪的挥手先生。有一个开建筑卡车的男士会开开他的黄色闪灯回敬我,还有那合伙用车的一伙人,还有一位职业女士带着刚从幼儿园接回的孩子们。但是我喜欢的是从码头开过来的一辆公交车,每天下午4:40从我的窗前经过。车上每天载的是同样一群乘客,他们成为我人数最多的一伙“粉丝”。
过了一段时间,挥手没多大意思了,我便使用不同的手段来加强我的友善行为。我做了标语“嗨”、“你好”、“心情好!”等,把它们贴在窗上,同时挥手致意。我站在窗台上摆出各种姿势,用废纸和文件夹做帽子,做鬼脸,伸舌头,把纸飞机在空中扔来扔去。有一次,我还穿过大街到人行道上跳起舞来,而我的同事们则在办公室窗前用手指向我,让我的“粉丝”们知道我在那儿。
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欣赏我挥手的“粉丝”们和我之间正在形成一种联结。直到次年春天,我才发现我们已经变得多么亲近了。
那年春天,妻子和我在盼望我们第一个孩子的降临,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在离预产期不到一个月的一天,我在窗前贴了一条标语:“离BDAY还有25天。”我的“粉丝”们经过时耸了耸肩。第二天,标语写的是:“离BDAY还有24天。”每一天数字会减一,途经的乘客愈加困惑了。
有一天,公交车上打出了一条标语:“什么是BDAY?”我只是挥挥手,笑笑。
在预产期的前10天,我贴出的标语是:“离BA-DAY还有10天”。人们依然纳闷。第二天标语是:“离BAB-DAY还有9天”,然后是:“离BABYDAY(婴儿出生的日子)还有8天”,我的“粉丝”们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到那时,欣赏我挥手的“粉丝”们已经增加到二三十辆不同的公交车和小汽车的乘客了。每天傍晚,他们都要抬头看看我的妻子是不是生了。随着数字的递减,他们越来越兴奋。当数字降到“零”而我没有发出什么通告时,他们失望了。第二天我写的标语是:“婴儿晚出生1天”,我还假装扯扯自己的头发。
每一天数字在变化,来自途经车辆的兴趣也在增加。我妻子在过了预产期14天后开始分娩,第二天早上我们的女儿出生了。我清晨5点半离开医院,一出院门,我便禁不住兴奋地叫了几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我开车回家睡觉。中午时分我起来,冲了个澡,买了雪茄烟,及时出现在办公室窗前等我的“粉丝”们。
我的同事已经准备好一条横幅,张贴在窗前:“是个女孩!”
那个下午可不是我一个人,我的同事和我一起庆祝。我们站在窗前,当每辆经过的车表示得知我女儿已出生时,我们便在空中挥舞手中的雪茄。
终于,来自码头的那辆车转上了立交桥,开始爬坡。当它驶近时,我爬上窗台,摆出胜利的姿势,双手举过头顶紧握着。那辆车因交通堵塞一动不动地停在了我的正前方,车里的每位乘客都站着,双手举在空中。看着他们为我新出生的女儿所表示的庆贺,我感动得有些哽咽。然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条标语突然打了出来,它展开在车窗前,得有半个车厢那么长:“恭喜恭喜!”
当那辆车重新缓缓上路时,我的眼角流出了泪水。我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望着它渐渐远去。更多的“粉丝”经过时按喇叭或者闪灯表示他们的欣喜,但是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因为我还沉浸在刚才所发生的那一幕中。我的女儿晚出生了14天。至少有两周,那些乘客在车上一定都带着那幅展开着的横幅。每一天,他们都展开它,然后再把它卷好。
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丑角。我们应该把它释放出来,而且不必为它所能创造的神奇而惊讶。8个月来,我一直干点傻事出出丑,而那些人一定很喜欢我给予他们的微笑,因为在我生活中最快活的那天,他们展现了他们的欣赏之情。
那段特殊的时光已经过去18年有余了,但是在我女儿生日的那天,我总会记起他们给予我的特殊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