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最为惹眼的就是居中那象牙白的大床,若幕星没有看错,那制材是牙齿,一丈多长宽的大床居然是用动物牙齿做的,充满了狰狞的美感。
大床散发着清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那是——龙涎香,幕星顺着点燃的龙涎香看去,只见大床的垫脚装饰,居然是白色的龙涎香,这龙涎香比黄金还珍贵,在海王面前,居然就是垫床脚的身份,世人都说海王富,看来果不虚假。
不过,这些并不能吸引幕星。
淡淡的扫了一眼桌几上随意摆放的匕首,幕星上前一步抓起,掂量了一下锋利的程度,反手挽起遮盖着颈子的黑发,寒栗的匕首冷光一闪,就朝那烙印着一个小小的冥字肌肤割去。
这么耻辱的印记,她绝不会让它在留在她的惊险上。
“何必这样。”压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割向肌肤的匕首被身后的人紧紧的握住,在前进不了一寸。
幕星眉头冷冷皱起,转头看向身后一脸正色的冥夜,沉声道:“那你说我要怎样?把它留着?”
浓浓的愤怒和讽刺,一瞬间几乎让冥夜说不出话来。
轻轻摇摇头,冥夜取过幕星手中的匕首,轻声道:“别莽撞,这里不要轻易动刀子,会伤到自己的。”一边伸指轻轻抚摸着那个烙印在幕星颈项上的冥字,那是他的印记,那是幕星属于他的标志。
头颅微微一歪,避开冥夜抚摸上来的手指,幕星理也不理会冥夜,挥刀就朝后颈的肌肤割去。
冥夜见幕星如此坚决,那一惯天塌下来当被盖,不曾见过他真正动容的脸,闪现过一丝无奈。
再度伸手握住幕星手中的匕首,不等幕星发怒,冥夜缓缓道:“我来吧,你又看不见这个地方。”
愠怒的幕星听言,回头看了冥夜一眼,沉默了一瞬间,五指松开了匕首。
颈项的位置又不同于其他地方,割了过两天就好了,一不注意割到了血脉上,那可就不是好玩的。
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个冥字,冥夜放下匕首,拉过幕星坐在床边,沉声道:“你当时很惹我生气,所以我烙印的很深,这处的肌肤都伤了,割去会是一个疤痕,不可能长好。”
“割。”幕星冷冷的扔下一个字,决绝异常,她宁愿那里是个丑陋的伤疤,也不愿意那里是个冥字,一个女奴的印记。
轻叹一口气,冥夜一边挽起幕星的长发,一边道:“我用药给你化开吧,那样虽然慢点,但是对肌肤比较无害,也不会伤到你。”
“不,割下去。”她忘记了还不觉得怎样,可现在记起,那种感觉比吃了苍蝇还要让人讨厌,讨厌,讨厌的她不想在带着标记一刻钟。
“就这么厌恶我的标记?”冥夜皱了皱眉。
幕星闻言唰的转过头来,怒视着冥夜大声道:“那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在对你三扣九拜?”
冥夜注视着幕星的怒容,心头一瞬间升起的怒气,又消弭了下去,他们的开始并不是好的。
定定的看着幕星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双眸,那么美,那么灿烂和坚强,这就是他喜欢的,喜欢这个人的桀骜不驯,喜欢她的势不低头。
“以前的事情,抱歉。”低低的声音响起,沉稳而已清晰。
幕星闻言陡然一愣,看着眼前无比正色的冥夜,幕星皱了皱眉头,这什么意思,冥夜在给她道歉?
“但是,我觉不后悔我那么做,就算在来一次,我依旧会如此。”注视着幕星黝黑的双眼,冥夜一个字一个字缓缓的吐出口,坚韧有力,掷地有声。
幕星瞬间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很高兴我把你留在了身边,让我能够一步一步看着你,了解你。我喜欢你,幕星。”注视着幕星愤怒的双眼,冥夜嘴角轻轻勾勒起一丝妖娆的笑容,双眼却定定有神的看着幕星,直接之极。
幕星听言一晒凉凉的道:“这句话你说过很多次,我没那个闲心陪你玩。”说罢就欲转过头去,冥夜说过很多次,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他的话能听吗?这个人心机太深,深的她不知道真假,也不想知道。
一把捏住幕星的下颚,冥夜搬过幕星的脸。
幕星顿时怒道:“你今天到底要干什么,想打架,我奉陪。”
“幕星,不要避开,你应该清楚什么时候我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说的是假的,你分辨的出来。”
说到这冥夜顿了顿接着道:“我承认,我对你最先起的不是什么好心,最初你惹恼了我,我强要了你,后来得知你的身份后,我利用你的亲人压你跟我合作,这些我做了,我就不怕认。
但是,我从来没有拿你我的感情说事情,以感情来套牢你,让你死心塌地为我东海做事,我冥夜还不屑,我冥夜的感情珍贵之极,绝不施舍,绝不伪装。”
淡淡的声音响起,是那么倨傲和掷地有声。
“今日,我说喜欢,那就是喜欢,不掺杂任何的其他因素,就是因为喜欢,幕星,我喜欢你。”轻轻挽起幕星的黑发,冥夜的脸上洋溢着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神情。
幕星有一瞬间的愣怔,她能够感觉到冥夜所说的这话的真假,冥夜这个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他从不拿他自己的感情说事,就如他身边一直没有女子陪伴一样,他的感情是珍贵的,他说的话也是真的。
眉间微蹙,幕星盯着冥夜的双唇,真的?太好笑了,一个那么欺辱过她,那么伤害过她的人,现在来对她说喜欢,来对她说我真的喜欢你,不是假的喜欢你,这算什么?
冷冷的哼了一声,幕星一张口还没说话,冥夜宽厚的手掌轻轻捂在了幕星的唇上,阻止了幕星将要说出口的话。
“幕星,别说伤人的话,我冥夜不是不把命当命的人,我也不是任何人我都会去救,会去拼命的人。
知道吗,地洞里的时候,我推你出来第一时间居然想的是你的药,而不是水下的蟒,等我歇息过来的时候,我也很震惊,一个谋划天下,算尽天下的人,不会是一个不惜命的人,不会是一个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天下和权势,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这会是致命伤的。
幕星,你懂的,就算你我是合作者,就算你对我有很大的用处,也没有人会把一个合作对象看的高过自己的命的。”
轻轻放开捂着幕星双唇的手,冥夜看着皱眉的幕星,轻柔的笑了:“我说这些,不是今日就想你怎么样,也不是想有什么好的结果,毕竟我伤你在先,现在要你接纳我成为最亲近的人,未免太过于自视过高,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现在把你当我的女人,我喜欢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女奴。”
对上冥夜嘴角轻柔的微笑,幕星心中犹如水波不停的荡漾,冥夜的话敲响在她的心里,说不震惊是假的。
那水潭边静静的等待,那几日的担忧,那不惜暴露自己身份为东海对上韩昭,这些本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却出现了,是因为她感觉到了那时候冥夜的毫不犹豫,所以……
面色没有动,但是心里却犹如一汪深潭,被投入了石头,微微起了波澜。
“好了,不说这些,这烙印听我的,上药化开它。”冥夜深深的看了一眼注视着他的幕星,嘴角挑起爽利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就轻轻给幕星抹在了后颈上。
幕星见此扫了一眼那细小的瓷瓶。
“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有这样的痕迹,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冥夜见幕星眼光扫过来,仿佛知道幕星的意思一般,轻笑着回答。
幕星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任由冥夜为她擦上了药膏。
灯火摇曳,床边两人人影成双。
夜风微凉,秋天已至,纵然是比较炎热的南海,入夜也微微有点清凉,不过却甚是舒爽。
一轮幽月挂在树梢,从枝繁叶茂中露出半张脸,银白的月光洒在寂静的天幕下,一切那么美好,那么幽然。
幕星缓步在南海王宫的御花园内,四周高耸的几乎有几十丈高的树木阴影下,幕星显的渺小之极。
微微蹙着眉,幕星没有想到今晚冥夜会给她说这些,心里此时烦躁的很,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涌动,让她睡不着,干脆出来散步。
夜风吹拂,树声沙沙。
一汪湖水叮咚的声音,在这幽静的夜里,分外清晰,那点点清凉的水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幕星行步而去。
转过高可参天的大树,前方一角八角亭矗立在一弯碧绿的湖水前,亭上点点灯火闪耀,一人一头黑发坐在亭中,悠然自若的品着酒。
幕星不想这里早已有人,当下转过身就朝后走去,她不想与人同赏月色。
“既然来了,何不饮上一杯。”淡淡的声音破空传来,淡然而深远。
幕星身体陡然一震,这个声音……是那在韩昭皇城助她一臂之力出城的那声音。
唰的转过身,幕星大步就朝前而去。
几步上得八角亭,幕星扫了眼桌面,两个杯子,一个杯子捏在它主人的手里,而另一个摆放在她的方向,里面已经盛满了透明的酒水。
“你知道我会来?”也不拘束,幕星自若的坐在了男子的后面。
男子缓缓的转过身来,浓黑的剑眉几乎射如鬓角,那下方的双眸在灯火照耀下,居然带着点淡淡的琥珀色,高挺的鼻梁,方正的双唇,刀削斧头刻般的棱角分明,不是很出色的五官,却带着一股逼人的锐利和粗犷之气,不比冥夜的妖娆,不似欧阳旭的儒雅,那是一种中正,一种如草原上雄鹰的彪悍和野性。
这个男人,是强势的。
“不知,我习惯于你对饮了。”男子看着幕星,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幕星一听这话微微挑了挑眉,习惯于跟她对饮,可是她不认识他,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出色的人,若是见过,她不会忘记的。
这话说的有点亲近了,不过听来却也不让人感觉反感。
举起面前的酒杯,幕星朝该男子示意了一下,举杯一饮而尽。
那种利落的姿态,全然相信的态度,让该男子微微眯了眯眼,铁硬的唇线上隐隐约约绽放出一丝笑意。
“不知如何称呼?”空下酒杯,幕星盯着对面的男子缓缓的道,并不掩饰她对他的一无所知。
“目空。”该男人也回答的干脆利落。
“目空,目空一切。”幕星扬眉,好大的口气。
不过,这应该是个假名,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而对她如此熟悉,若说是一个陌生人的话,那太不真实了。
目空见幕星扬眉,眼中微微浮现一丝笑意,一边倾身为幕星倒酒,一边道:“希望,有朝一日能带着你目空一切。”
那种自信和傲然,当世之人,幕星只在冥夜高坐四海群雄之首时候看见过,余者,皆然不及。
不过,这话说的……
微微顿了顿,幕星咳嗽一声道:“多谢你几次援手,又赠我珍惜药物,如此厚恩,无以为报。”
“若想报就嫁我为妻,否则,就不用了。”目空看着幕星,很淡然,却一句比一句直接。
幕星顿时抽了抽嘴角,这个目空居然见第一面就开口求亲,虽然她却是心里没有把他当陌生人看待,可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这个目空好率性,或者说好直接。
幕星微微笑了笑,举杯朝着目空,目空见幕星并不回答他,也不追问,举杯与幕星一撞,那两杯相碰撞的清脆声,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