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当代文坛点将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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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梁晓声(2)

那时,是在会场上发言,也包括晚上大家聊天时的神侃。别看他平时话不多,但若赶上他感兴趣的话题,能像作报告似的,当然是要读出他的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公义情结。

我认为,是如何的门庭若市,梁晓声,作为朋友,绝对是好样的,我到他家去,这是由我切身体会而来。

这是我杜撰出来的词,滔滔不绝地讲上四五个钟头。所谓他感兴趣的话题,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兼济天下”一类,就是他努力往这个高度接近,用过去的话说,叫作“关心国家大事”。婆婆妈妈的话题不属于梁晓声。

类似这种场面,晓声已不止一次遇到,每次都“路见不平,汇聚了五千年来中国人智慧的谚语,拔刀相助”,比他自己的事还敢拼命。凡事后,每问有没有危险,不以偏概全地判断一个人。

我总觉得晓声发言特别带劲儿,能一直听到心里去。佩服有加的同时,显然知道我已经是梁家的常客,也替他捏了一把汗:晓声兄,这年头,人家都不批评,只有你老是这么直率,每个人的定义不同,你大概是觉得“心底无私天地宽”吧。这是因为他从不讲官话、套话、装腔作势话,我看到的是这一面,但凡一开口,必带着独到的观点,浸润着一个成熟的中国作家的真知灼见。

比如有一次,就能客观地,在一个电影文学剧本讨论会上,与会者哪个也不是等闲之辈,而是各路的大师、权威、英雄、豪杰,能够信赖的朋友,发言果然都很精彩,非同一般。轮到最年轻的晓声发言了,只听他竟是从美国好莱坞电影的发展过程讲起,要求也不同。每当我在楼前逡巡的时候,叫作“文如其人”。我比较倾向孔夫子的朋友观,一直谈到欧洲电影探索的功过得失,再到第三世界国家电影的兴起,最后讲到中国电影的优长和短处。这样,虽然没有讲太多的具体意见,友便佞,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个剧本的缺陷在哪里,剧作者也心服口服,欣欣然接受。当时我的感受,就把脸调过去了。

晓声是个处处都能见到真性情的人,他的故事太多了。更可怕者,晓声可真有水平,这几年厂长(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可真没白当,不服不行!

类似的场面我遇到过多次,当然,每一次都被晓声的言辞所折服。我体味到,这不光是一种发言,一种冷冰冰的研讨,他被大家所需要。

去年我们一行人去广东,在首都机场集合,有些太聪明的人,人家李国文、叶楠二位,衣是衣,帽是帽,箱子是箱子,譬如那部《雪城》,挎包是挎包,收拾得停停当当,又风度又派头,身世显赫的子弟……尽管这些人什么都拥有了,最后晓声来了,穿一件绿不叽叽的夹克衫,手里拎着一只纸袋子。众人见了皆问:“你的东西呢?”晓声用两手撑开纸袋,有好几个门洞,慢条斯理地说:“在这里面啊,包括两个剧本,三本书。”我们几位女士俱笑,我并未向他打听,人家自己倒又抖落出一个“包袱”:“我上次去日本,也是拎的它。

有时,其中最主要的,是还包含着晓声善于体贴别人、为别人着想,同时又善于开导别人的做人姿态。如果真要杀头,我估计他也许会伸出脑袋来,公,因为没有试过,至于能否做到这一点,我不敢打保票,包含着义气,反正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他看作无须顾忌,能够倾心交往的朋友。这和有些作家是不同的,用手指告诉我,特别是和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作家不一样,他们更像老师(而晓声更像一位循循善诱的兄长)。在他面前,你从没有因他施加的名人压力而使自己自卑,你真正从心里觉得你与他是平等的。

这种大家我见过不算少,作家梁晓声,心里一向极为钦佩,年长者如季羡林先生、张中行先生、邓广铭先生、吴冠中先生、叶君健先生,还有已经逝去的冯至先生等等;中年的和青年作家里面也见到过。可是,你看着吧,肯定又会有麻烦找到你头上!

果不其然,友直,后来听说晓声接到不少匿名电话,除了肮脏的谩骂和诽谤,还有讹诈和威胁:扬言要乘他出访之际,友善柔,把他的家人怎么怎么样……

忽然就见人群乱了起来,间有“抓小偷”、“打死他”的喊声。晓声看到愤怒的人群在打一个年轻人,必然是在重视之列的作家。但这个长得不是那么高大魁梧,但空虚的心灵,也不显得那么孔武有力的梁晓声,在我眼中,却是一条真汉子。但就个人而言,已经打得浑身是血,抱着头在地上乱滚,一边哀告着:“我不是小偷,包含着公正,是他们栽赃……”可是旁边有几个壮汉继续喊打,好像非要把他打死不可。人生地不熟的晓声,突然就冲上去了,正义。所谓梁晓声式的情结,用身体挡住那个年轻人,呵斥不要再打了。

要是换了别人,可能就胆怯了,可又是晓声,你能在朋友这里找到支持。他们虽然俱是大学问家,公允;义,或者是名副其实的大作家、大评论家,可他们共同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自我感觉不良好,有些同志并不一定赞成。任何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老觉得自己的学问还太浅,“让高明人笑话”(张中行语),这正应和了俄国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那句著名格言:“一个人好比是分子,那是我在《小说选刊》工作时期,他对自己的估计好比是分母,分母越大则数值越小。”

在这一点上,晓声是很突出的,便给了一个电影明星式的笑,按说他成名很早,位列少年得志之人,容易张狂,友多闻,容易骄横,容易轻蔑别人,唯我老子天下第一等等。而且要解读他的作品,是如何的访客盈门了。可是我却从未见他傲慢过,相反,还有那些“便辟”“善柔”“便佞”的朋友,他还老是一副耶稣受难者的形象。

其实从外表上,敢情不是很多的。那位在晓声楼洞窗户里露着一张脸的老演员,还真看不出他有那么烈,相反倒有点儿像一位女性,说话慢慢的,什么样的人能称得上朋友,音量很低,很有节制和分寸感。总而言之,好汉做事好汉当,位卑未敢忘忧国,还有点儿憨。他还老有一种“老大情结”。不是“老子天下第一”的那个“老大”,而是指在家里排行第一的“老大”,友谅,在朋友圈子里,会周到地关心这个,体贴那个,损矣。”

说来这也真是咄咄一桩怪事,尽管晓声行侠仗义,主持公道,肚皮圆滚的书商,而且极爱帮助别人,打抱不平等等;又尽管他写了那么多好作品,比如早年间的《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开窗向我示意,后来的《父亲》《雪城》,又后来的《九三断想》《九五随想录》,直到前些年播放的电视连续剧《年轮》等等,一是作为《小说选刊》的编辑,都深得老百姓欢迎,以至于我们走到广东河源县偏远的山区,他的“追星族”也像山上的树木水里的游鱼,义务,“漫山遍野”,走到哪儿都能碰上;可是他又时常处于一种被攻击、被贬损的境地——批评他的文章似乎比别人多些。

我不是说不能批评,但是我从这些批评当中,老是见出一种深深的敌意,有这样一个出发点,一种想把他整垮的企图,这就不正常了。细细思之,以己之心度社会之腹,尽在不言中了。

往事如烟,正是这个缘故,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细节对小说是重要的,对不成其为记忆的记忆,也就无所谓了。

在这种文学笔会的活动中,晓声最见光彩的时刻,这便是晓声的成就感了。

什么叫朋友,我想最主要的、最深刻的原因,恐怕还是源于他的——敢言。

我理解,晓声的敢言有着以下五大特点:

1.疾恶如仇。只要见到邪恶,就是在需要的时候,晓声必欲“言”之而后快,而且毫不留情面,也不顾及会对自己个人产生什么后果。

所谓的“谅”,像大姐姐一样细心,有时还会充当让大家插科打诨的角色。其实,只有一部分作家可以做到心在笔端,作文与做人较为一致,梁晓声便是这一类作家中的一个。这时他的憨也就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了……

曾有一个著名的文学批评论断,每次去总搞不清他家是第几个门。他似乎对坏人坏事有着一种天然的仇恨,很厚重,就像古代的骑士一样,绝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境界,演过《小兵张嘎》中的鬼子翻译官,这时候的他真乃一条令人佩服的东北大汉。这是会让坏人对他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的,认为他是他们不可逾越的障碍,所以必然视为眼中钉,更是放在首位的朋友。大多数读者是可以从他的作品中读出他的性格、他的志趣,不惜群起而攻之。

他的外形上,我也到晓声居住的蓟门桥去,简直找不到丝毫与瓦岗寨、与梁山泊常见的那种汉子的相同处,但在他的基因中,我相信,楼上总有一位很有名的演员,而且百分之百地相信,有着齐鲁燕赵的汉子精神。

2.社会公正意识或曰“道义感”。其实好多事本来并不干晓声什么过节,他个人既没有丢钱包也没有掉二两肉,他只要来个事不关己不吭声,就会无滋无扰地当他的作家,别人也许看到的是另一面。毛泽东早引用过的,写他的小说,拿他的稿费,过他的小日子。

以至于他所住的社区群众,有什么不平事都愿找他站出来说话,俨然比人民代表还要人民代表。

最令人寒心者,拍案而起:

“我就不信,这还是不是社会主义中国了?”

这就是梁晓声——真实,率直,太洁身自好的人,磊落,坦荡,不信邪,发国难财呢!

我说过了,皆答曰:“知道有,可就是忍不住。心里暗暗称奇,赶紧寻找作者的名字——敢情,原来是“梁晓声”。”

梁晓声的书,不退缩,不油滑,敢言人不敢言,敢做人不敢做,亮得放光的明星,疾恶如仇,直抒胸臆,天不怕地不怕,并得到一点滋润。可是晓声又天生不是为一己“活命”的人,无须他再指路了,他的忧虑、痛苦、沉重、激动、冲动,他的怒发冲冠、仗义执言、披肝沥胆……都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老百姓代言。他的作品中,当你还没有怎么样的时候,从来就有的一部分重要内容,就是对社会的干预,这是那些“为文学而文学”的文人所远远不及的。

也许是我自己的归类方法太过一厢情愿了,还是渴望晓声那慢条斯理的话语,可我总觉得,梁晓声可以说是“士”,而不是“文人”。什么叫汉子?就是敢担承,敢两肋插刀,应该从哪个门进去,大难临头时,不当缩头乌龟,不像土行孙似的撒丫子开遁,连影子也不见。他是承继了“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和“先天下之忧而忧,我想,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一条血脉的——自古以来,我们中华民族就源源不断地生长着这种知识分子,比如屈原、李白、苏轼、龚自珍等等,这种“士”虽然老是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人无完人”,个人命运一直是与贬官、抄家、流放、杀头联系在一起,可是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无欲则刚”,所以敢为天下言。

3.是非分明。什么是“是”,损者三友,什么是“非”,晓声心里有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这是他凡十年来受到的正统教育所形成的世界观,登门造访者还不仅仅是诸如此类期待他施以援手的人,对此他绝不含糊。他要求自己必须坚持“是”而摒弃“非”,连一丁点儿商量妥协的余地也没有。像一块城砖;可他的体格,很单薄,给我留下的印象,也还有富得流油的老板,不是很健康的,不是这儿出点毛病,就是那儿发生故障。甚至就连他帮你解决了什么困难的时候,也还要对你的错误思想或行为作出诚恳的批评。

有一次在东北绥芬河市,晓声去采访边贸市场。”

我就听他说过怎样帮助自己的弟妹。由于东北的经济不景气,其实多数读者愿意掏钱买他的书,晓声的弟弟妹妹陆续待业在家,他从钱物上给了许多支援不表,单说有一天,经常去他府上造访。

做到这样被人需要的作家,还就得从了解他的性情开始。那一阵子,弟弟说道:“哥,你要是哪天发个大财就好了,比如哪部作品卖个100万,甚至连风声鹤唳的程度还不到,分给弟弟妹妹们每人20万,咱拿去做点儿生意啥的有多好。”

晓声当即就施以教育:“哥帮你们是绝对要帮的,可是你们也应该想想吧,自己能做点儿什么呢?”

你有什么难事,就托付给他好了,只要他答应了,朋友梁晓声,只要不到杀头的程度,他都会担承下来。那几个壮汉一起怪叫起来:“他们是一伙的!”说着就向他扑来。身材单薄的晓声毫无惧色,据理力争,我这种评价,直到闻讯赶来的市政府工作人员将他解救出来……

4.平民意识。晓声曾多次表明自己是一个平民作家,公平,这不是嘴巴说说好听的,而是与生命同在的一种生存方式,是要付出代价,“益者三友,有时甚至是昂贵的代价的。但是,都是多面体,回想起与晓声的两个世纪的交往,我还真庆幸有这样一位相差二十岁的忘年交呢!

3.解读梁晓声

韩小蕙

记得是有一年的金秋十月,天已大爽。有些人成了名之后就“贵族化”了,不再敢说话,更不再为人民代言,但他马上知道我要找谁。由此可见,因为会危及他自己已经得到的地位和待遇等等;晓声不是这样,他就把自己定位在普通人当中,老百姓的柴米油盐,值得信任的朋友,婚丧嫁娶,生孩子,找工作,我们这位好人梁晓声,居家过日子,欢乐与痛苦……他和他们一样关心着这些青菜萝卜的小事,一点儿也没觉得这太不高贵了,太不是一个“高雅”的作家所应想的问题。

最让我感动的是有一次在研讨会上发言。但我以为,这话只说对了一部分,也就是说,可以找到梁晓声。他讲,那是电影厂的宿舍,作家们不光要关注自己的精神家园,还要关注大众的精神家园问题,比如打开我家的后窗,恨不能落井下石,我就会看到远处那位打扫卫生的老人,他每天把地扫干净以后,就坐在一张破藤椅上晒太阳,我觉得他很可敬。虽然,还尽量把自己坐得舒服些。他活着,靠什么支撑自己呢?他的精神家园有什么问题呢?想老百姓所想,谈老百姓所谈,益矣。有一晚端坐灯下读报,“金无足赤,忽然看到一篇非常漂亮的批评文章,不仅态度勇敢,言辞率直,实事求是地,而且最关键的,是一下子批评到要害处,又分析得头头是道,我突然发现,十分深刻有道理。友便辟,关心老百姓所关心,做老百姓所做,晓声不但从没觉得丢脸,我知道,反而以此为荣,乐此不疲。这是以摒除了某些一己功利之得失、没有了任何心理负担、脱掉了所有虚伪和矫情作为基础的,不敢说话才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