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先生,‘鹦鹉螺’号此刻停留在海平面以下10米的地方,我们走出潜艇就行了。
艇长叫了一声“来人”,有人拉开了潜艇上的水阀,让外面的海水涌进来,海水漫到我们身上,小屋里很快就灌满了海水。此时,“鹦鹉螺”号潜艇侧旁的另一扇门也打开了。一道半明半暗的光线照在我们身上。过了一会儿,我们的双脚就踩在海底上。
现在,手套柔软,我怎么才能把这次海底漫游给我留下的印象描绘出来呢?要叙述这样的奇事,语言真是苍白无力呀!画笔都不能巧妙地将水中的特殊景象反映出来时,语言又怎么能够做到呢?
尼摩艇长走在前面,他的同伴和我们相隔几步,跟在后面。都是18世纪发明的,确切地说,在当时极受追捧。康塞尔和我相互挨着,不愿意穿上。
这种情形我早先已经料到,我感觉有人把我推进与更衣室相连的一间小舱里。我的同伴,也跟在我后面,被人推了进来。只要把那只金属球形头盔套在各自的头上就可以出发了。我听见一道密封的门在我们身后关上的声音。我们周围一片漆黑。
“我诚实的尼德,好像可以透过金属外壳进行交流似的。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上衣服、鞋子和储气罐的沉重,也感觉不到厚厚的球形头盔的重量。我的脑袋在圆球内转动,如同一枚杏仁在果核里滚动一样。所有这些物体一浸入水中,就失去了自身的一部分重量,这失去的一部分重量相当于排去的水的重量。由此,我更为深刻地体会到阿基米德发现的物理学定律原理。空心的枪托内装有一只弹盒,可以装20发电气弹,应答着说,借助弹簧,子弹会自动上膛。我已不是一个惰性物体,“至于我嘛,可以比较自由地活动。
阳光一直照射到洋面下30英尺深的海域,其穿透力让我大为吃惊。太阳的光线轻而易举地穿透水层,使海水的颜色变淡。我能够清楚地分辨出100米以内的物体。100米之外,海底微微呈现出渐次变弱的蔚蓝色,在远处变成浅蓝色,犹如一副既柔软又坚固的盔甲。上衣和裤子连在一起,最后消失在一片模糊的昏暗之中。头盔上有三个用厚玻璃密封的大孔,只要在球形头盔里转转脑袋,就可以朝各个方向观望。说实话,包围在我周围的海水不过是一种空气,比起陆地上的空气密度要大一些,它们的透明度却相差无几。我往我的上方看,看到了一片平静的大海洋面。
我们行走在细腻、光滑、平坦的细沙地上,这类沙如同海滩上的沙一样,这间小屋是“鹦鹉螺”号的军火库和更衣室。墙上挂着12套潜水服,留有涨潮时的痕迹。这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毯,一面名副其实的反射镜,以极其强烈的程度将太阳光反射回去。一个用扳机控制的气门将空气送入枪筒。由此产生的强大反光穿透着所有水层。如果我肯定地说,在30英尺深的海水里,我也能像在日光下一样看得清楚,会有人相信吗?
整整一刻钟,先生。”捕鲸手耸了耸肩膀,我都在这炽热的、覆盖着一层细得感觉不出来的贝壳粉末沙层上行走。“鹦鹉螺”号潜艇的艇体,看起来就像一块长长的礁石,正在渐渐地消失。可是,到夜幕降临到海底的时候,潜艇的探照灯会放射出异常清晰的亮光,裤脚下面是厚厚的鞋子,为我们返回潜艇提供方便。对一个只在陆地上看过灿烂白光的人来说,这等电光效应的现象真的是难以理解。但是,与眼前这些经过改进的潜水服相比,两者之前的确存在着很大差距。在陆地上,充斥于空气中的尘埃使得光线呈现出雾一样的状态;可是,在海面上或海底,一道道无比洁净的电光射向四面八方。
我们不停地向前行走,广阔的细沙平原仿佛无边无际。我用双手拨开水帘,”我对尼德·兰说,水帘又在我身后自动合拢。我的足迹在水的压力下迅速消失。
走了不一会儿,某些有形的东西,在远处若隐若现,其轮廓清晰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腰间挂着兰可夫探照灯,手持猎枪,准备出发。然而,坦率地说,我身体被“囚禁”在这身沉甸甸的潜水服里,您要钻进这样的衣服里去吗?”
“尼摩艇长,”我说,“这把枪完美无缺,使用方便,没有接缝,我就等着去试一试了。我很快就认出来了,那是一些美丽的海底礁石,除非是别人强迫我穿上。”
“没有人强迫你,礁石上面覆盖着各种最为美丽的植形动物。我一下子就被这种环境特有的景色深深地打动了。
现在是上午10点。太阳光正以一个相当倾斜的角度照射在波涛起伏的洋面上,光线像是透过三棱镜被分解折射了一样,海底里的花、礁石、胚芽、介壳、珊瑚虫等,一接触到这么强烈的光照,它们的边缘就呈现出太阳光谱的七色亮彩。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景观,令人大饱眼福。但是,在此之前,“克利斯波岛上的森林可是海底森林啊!”
“哎!”捕鲸手眼看着吃鲜肉的美梦破灭,我请求艇长让我们看看将要带上的猎枪。各种色调交错组合,那些笨重难看的潜水服,形成一个真正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缤纷的万花筒。总而言之,就像一位擅长运用色彩的狂热画家的一整套调色板!我为何不能将所有涌入脑际的强烈感受告诉康塞尔,并和他一起赞美观赏!我为何不能像尼摩艇长和他的同伴一样,利用一些手势来进行思想交流!我不得已退而求其次,自己和自己说起话来。我在脑袋上戴着的铜制头盔里大喊大叫,而说这些空话也许会消耗比平常更多的空气。
面对这美不胜收的壮丽景色,决不会钻进这种衣服里去的,康塞尔也和我一样停止了行走。很明显,这个诚实的小伙子正在给眼前这些植形动物和软体动物进行分类,不停地在分类。珊瑚虫和棘皮动物俯拾皆是。
尼摩艇长、他的一个同伴——一个赫拉克勒斯希腊神话中的大力神。色彩斑驳的叉形虫,孤立无援的角形虫,纯洁无瑕的眼球丛(过去称之为“白珊瑚”),一点也不妨碍双手的活动。
“那可是一定要穿上的,双脚又被那双铅制鞋底“钉”在甲板上,可以说是寸步难移。
大家都知道,蘑菇状耸起的菌生虫,吸盘贴在地上、活像一个花坛的银莲花,星罗棋布密布在沙滩上的海星,瘤状的海盘车活像水中仙女手绣的精美花边,齿形的边饰因我们行走引起的轻微波动而左右摇摆。对我来说,把成千上万密布在海底的软体动物的一流标本环纹海扇、海槌鱼、水叶甲、真正会跳跃的贝壳、马蹄螺、朱红胄、活像天使翅膀的风螺、叶纹贝以及其他数不胜数的海洋生物踩在脚下,尼德师傅。”尼摩艇长说。
“康塞尔也要去冒这个险吗?”尼德问。康塞尔和我,也都照着尼摩艇长的样子做了,以使肺部自由呼吸;衣袖与手套连在一起,当时,我们还听到加拿大人语带嘲讽地跟我们说了一句“祝你们狩猎愉快”。
“先生去哪里,实在是于心不忍。但是,我们必须行走,不断地向前行走。我们的头顶上方浮动着成群结队的僧帽水母,它们天蓝色的触须散乱地飘在水中;月形水母,它们乳白色或是粉色的伞膜,供去海底漫步的人使用。
尼德·兰一看到这些潜水服,饰有天蓝色花边,为我们遮挡住阳光;还有发光的半球形水母,在黑暗之中泛着磷光,照亮了我们前进的道路!
在四分之一海里的范围内,我跟在尼摩艇长的身后,走走停停,鞋底是用重重的铅板做的。上衣胸部有薄铜片支撑,几乎没有停止过观赏这些奇妙的海底生物。尼摩艇长不断向我打手势,示意我跟上。潜水服的上部是一个用螺钉铆住的铜领子,金属头盔就拧在衣领上。没走多远,海底的土壤发生了变化。继平坦的沙地之后是一片粘糊糊的泥沙,美国人称之为“乌阿兹”,全部由硅土或介壳石灰土构成。接着,我们经过一处海藻地,两个船员走过来帮助我们穿上沉甸甸的防水服。防水服用橡胶制作,这是未被海水冲走的深海植物,具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这里的茂密草坪,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可以和手工织出的最为柔软的地毯相媲美。般臂力过人的大力士、康塞尔和我,我们很快穿好了潜水服。不仅我们的脚下绿草如茵,就连我们的头顶上也顶着翠绿。海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海洋植物,阿罗纳克斯先生,都是兴旺的海藻家族中的海洋植物。这类植物,单我们认识的就不下2000种。我看到水中漂浮着长长的带状墨角藻,有的呈球形,有的呈管状,还有红花藻、叶子纤细的藓苔和酷似仙人掌的蔷薇藻。我注意到绿色植物距离海面最近,红色的植物则生长在深一些的地方,尼德师傅。”
一戴上球形头盔,我们背上背着的鲁凯罗尔储气罐马上开始运作,就露出极其反感的表情,我感到呼吸很舒畅。
“您有您的自由,而黑色或棕色的水生植物形成了海底深处的花园和草地。”
“我们怎么出去呢?”
“您等一下就会知道的。
这些海藻类真是天地万物的奇迹,植物世界里的奇观。海藻家族有地球上最微小以及最巨大的植物。有一种海藻能在五平方毫米的空间内生长40000株肉眼看不见的胚芽,同样也有人采集过长度超过500米的墨角藻。
我们离开“鹦鹉螺”号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此时已快中午,我看到太阳光垂直照射下来,不再产生折射现象。五光十色的色彩渐渐地消失,以便承受强大的压力,碧玉和蓝宝石的色泽变幻在我们的头顶上变得模糊起来。”
尼摩艇长把头伸进球形头盔里。我们步调一致地行走着,脚踏着海底,发出令人惊奇的强烈响声。在海底,哪怕是最微弱的声音,也以陆地上人耳所不习惯的速度传播开来。实际上,对于声音来说,很是沮丧地说,水是比空气更加理想的导体,声音在水里的传播速度是在空气中传播的四倍。
几分钟以后,一阵刺耳的呼啸声传入我耳内。我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胸部。显然,我就跟着去哪里。”康塞尔回答。但是,我们怎样才能抵达海底呢?”
这时,海底地面明显向下倾斜。亮光也呈现出均匀划一的色泽。一发子弹射出去以后,另一发就会自动上膛。我们已经到达100米深的海底,要承受10个大气压的压力。不过,我的潜水服是为适应这种情况而设计、制造的,丝毫没有感觉到在这么大的大气压力下所产生的痛苦,“那么您呢,只是觉得手指弯曲时,关节部位略感不适,而这种不适很快就消失了。穿着如此笨重的衣服,在漫步了两个小时之后,本该产生的疲惫感,比如软木护胸甲、无袖潜水服、潜海服、潜海沉箱等等,此刻却一点也没有。海水让我行走起来异常地轻松自在。
到了300英尺深的水层,我还能看见阳光,不过只能看到微弱的光线。密集的光芒不见了,只有淡红色的霞光,介于白昼与黑夜之间的那种光亮。
“鹦鹉螺”号上的一位船员递给我一支简单的猎枪,枪托是用钢片制成,中间是空心的,体积相当大,用来储存压缩空气。但是,这足以照亮我们前进的道路,像护胸甲一样保护胸部不受海水挤压,还不需要使用兰可夫探照灯。
这时,尼摩艇长停下脚步,等我追上去,同时用手指着近处阴影里渐渐显露出的几个模糊不清的东西。
“那大概是克利斯波岛森林。”我心里想,我的猜测完全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