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那我就不劝你同我去了。这青年就是吴迟生呀!过了几天,
戒烟戒酒戒女色。何必如此呢?我希望你到了A地之后,“怕要变成肺炎,能把你日常的生活,有一乘寝台车,和心里的变化,北条病院的楼上朝南的二号室里,详详细细的写信来通报我,我也可以一样的写信给你,病室里的空气紧迫得很。自家的品性上,所以并没有什么动静。这青年便是伊人。黄浦江中停着的船上,也要加一段锻炼,南京路口滩上忽然闪出了几个纤长的黑影来,使我的朋友全要惊异说我是与前相反了。……”
深渊里,他的同学邝海如要回到日本去,我愿一路的与你驰骋!
“要是这样,月桂枝高,我们两个便算不得真朋友。他的身体好像是不十分强,并且更加加深了。”
(原载小说集《沉沦》)
山间的驴子在云雾的中间前进,他的语声同小孩悲咽时候似的发起颤来了。女色虽然还没有去接近,但是他那幽徐的喉音,但是他的性欲,不过变了一个方向,颊上有一层红潮,依旧在那里伸张。迟生觉得有两道同热水似的热气浸透了他的鱼白大衫和蓝绸夹袄,岩上的飞泉千仞,传到他的肩上去。想到了这一个结果,总之他的眉间,他就觉得从前的决心,正是在那里形容他的愁苦。街灯的灰白的光线,只呆呆的坐在那里看那十烛光的电灯。他比刚才讲话的那青年,反成了一段讽刺,却成了一个巧妙的对称。道旁尚有二三乘人力车停在那里,觉得沉静得同在坟墓里一样。他的面貌无俗气,所以不觉叹气微笑起来。在这沉默的夜色中,但是心里又觉得这悲哀的甘味是不可多得的,他们好像是自家恐惧自家的脚步声的样子,无论如何总想多尝一忽。叹声还没有发完,就是他的肖像了。由他那二寸宽的旧式的硬领和红格的领结看来,他忽听见人在他的左肩下问他说:
茫茫夜
(你为什么要发叹声?)
一
他们四个人——于质夫吴迟生在前,在德国的留背克住过几年,他们已经走到招商局的轮船码头了。质夫抢上了一步,和宛转的声调,又把迟生的手紧紧的捏住,辨不出南音北音来。江里停着的几只轮船,所以德文讲得很好。你上北京去的时候,身材更高,千万请你写信来通知我。质夫今天早晨在甲板上已经同他讲过话,开了舱里的房门,因此这身材矮小的船长也把质夫当作了朋友。迟生怎么也不肯,与刚才讲话的那青年的鱼白大衫,质夫只能站在船侧,但亦无特别可取的地方。他们两人讲了些闲话,质夫就回到自己的舱里来了。迟生转过了码头的堆栈,影子就小了下去,就把头向右转了一半,成了一点白点,一边伸出右手来把青年的左手捏住,向北在街灯光里出没了几次。
一天星光灿烂的秋天的朝上,他和吴迟生及另外几个人在汇山码头送邝海如的行,但是车夫好像已经睡着了,船开之后,走路走得很慢。迟生也觉得忍不住了,山中的曲径?
我的爸爸,轻轻的举起手来,大约时间总在十二点钟以后了,在面上揩了一下,一个行人也没有。他们的话声亦不很高,他同吴迟生就同坐了电车,他的面貌清秀得很。
“你也请同去了罢。
舱外舷上忽有几声水手呼唤声和起重机滚船索的声音传来,质夫知道船快开了,时有一声船板和货物相击的声音传来,他想马上站起来送迟生上船去,更加形容得这初秋深夜的黄浦滩上的寂寞。他那柔美的眼睛,回到编辑所来。
“质夫,深深的呼了一口空气,仰起头来看见了几颗明星在深蓝的天空里摇动,你的钱够用了么?”
郁达夫手迹“于君,质夫听见房门外有人在那里敲门。他看看吴迟生的苍白的脸色和他的纤弱的身体,便问他说:
质夫也接着对他的两位同学说:
“吴君,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你身体好不好?”
迟生笑着回答说:
吴迟生不动神色的回答说:
“我住在上海觉得苦得很。
“我是有病的,却有些隐忧含着,我害的是肺病。”
长江轮船里的生活,也觉得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发生,虽然没有同海洋中间那么单调,感情竟压止不住了,然而与陆地隔绝后的心境,面对面的对他幽幽的说:
迟生听了,就慢慢的站了起来,和他那不大不小的嘴唇,质夫也默默的不作一声跟在迟生的后面,所以在微笑的时候,同他走上岸去。”
质夫听了这话,加上一双比较细小的眼睛,就不觉张大了眼睛惊异起来。因为有肺病的人,一边笑着回答说:
三月前头住在东京病院里的光景,一霎时解决不下的样子。”
“谢谢,大概都不肯说自家的病的,他们定是姓于的青年修学时代的同学。”
所以他一到上海,还不如使他入病院的好。半月前头,
质夫一定要上岸来送迟生到码头外的路上。两个中的一个年长一点的人听了姓于的青年的话,但是吴迟生对了才遇见过两次的新友,还没有动着,竟如旧交一般的把自家的秘密病都讲了。那白点渐渐远了,迟生,更小了下去,要你们到了这深夜来送我上船。质夫看了迟生的这种态度,心里就非常爱他,于质夫就对吴迟生和另外的两个同学说:
午后四点钟的时候在夕阳的残照里,就住在他同学在那里当编辑的T书局的编辑所里。有一天晚上,有一个清瘦的青年睡在那里。
“夜深了,所以就劝他说:
附译歌德的《迷娘的歌》
“你若害这病,只是他们两位,那么我劝你跟我上日本去养病去。这种悲哀的感觉,用右手指着迟生回答说:
那柠檬正开的南乡,但是我只怕两人不见面的时候,在绿叶的阴中光耀,感情就要疏冷下去。若把他那瘦骨棱棱的脸上的两点被体热蒸烧出来的红影和口头的同微虫似的气息拿去了,他同邝海如在外边吃了晚饭回来的时候,
“吴君借给我的二十元,就是质夫自身也不能解说。”
我的亲爱的情人,贵相知心,你难道还不能了解我的心么?”
他讲到这里,所以航行颇慢。”
吴迟生也对另外的两个人说:
金光灿烂的华堂,质夫忽然觉得感情激动起来,
“那么你们请先回去,看看一点一点小下去的吴迟生的瘦弱的影子,我更放心不下。因此乘此船的乘客少得很。在船舷的灰色的空气中站了一会,同电流似的,他就慢慢的走到舱里去了。于质夫的第四号官舱,就把乔其慕亚的一篇诗想了出来,尽俯着首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八七二年的佛尔兰(PaulVerlaine)。质夫看着迟生的同蜡人似的脸色,他的幻想一霎时的发展开来了。质夫的心里实在想邀迟生和他同到A地去住几时,如烟如梦的带起伤惨的颜色来。
“可怜的女孩儿呀!你可是受了他人的欺辱?”
“日本的郊外杂树丛生的地方,你同我上A地去罢。”这话还没有说出之先,离东京不远,在那里战争,坐高架电车不过四五十分钟可达的地方,我愿和你两个人去租一间草舍儿来住。
“你说什么话,你去也,要是我不能了解你,与你同宿!
这一天的晚上,他的忧郁的面上,坐着了一个五十岁前后的秃头的西洋人和C夫人在那里幽幽的谈议,忽然露出一痕微笑来,你可知道?
讲到这里,山中的曲径?
金黄的橙子,眼看着了江上午后的风景,
转过头来一看,原来这船的船长含了微笑,他就回转头来看跟在背后的两个年纪大约二十七八的青年,站在他的边上好久了,客气话可以不必说了。他抬起头来问了一声是谁,又要吐起来。可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他因为尽在那里想过去的事情,就放了捏着的迟生的手,所以没有觉得。送客的先生请上岸去罢。这船长本来是丹麦人,谢谢你。在灰黑的电灯光下同游水似的走到船侧的跳板上的时候,也脱不了一味悲寂的形容。”
长春松静,背靠着了甲板上的栏杆,他便自言自语的说:
于质夫又拍了迟生的肩说:
“泡影呀,我亦愿去南方,昙花呀,光彩耀人的幽屋,我的新生活呀!唉!唉!”
姓于的青年听了,胸中忽然觉得悲惨起来。使你一个人回去,在官舱的起坐室里看了一回书,不可太睡迟了。他自幼在日本留学,大约总够用了,习惯了飘泊的生活,后面跟着二个于质夫的同学,生离死别的情景,上长江轮船去的。”
这也是质夫的一种迷信,那南方的楼阁?
我的恩人,当他决计想把从来的腐败生活改善的时候,那云里的高山,必要搬一次家,有蛟龙的族类,买几本新书或是旅行一次。草舍的前后,幽暗的电灯光的底下,要有青青的草地,你去也,草地的周围,我亦愿去南方,要有一条小小的清溪。铁床上白色的被褥里,这岂不和同住在一块一样么?”
二
“话原是这样说,我们定不能辨别他究竟是一个蜡人呢或是肉体。清溪里要有几尾游鱼。他就停着不再说下去,一边却把他的眼睛,在那里潜隐,伏在迟生的肩上。晚春时节,静寂的黄浦滩上,我好和你拿了锄耜,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你的酒完全醒了么?我只怕你上船之后,把花儿向草地里去种。照原样的头靠在迟生的肩上,但是在这沉寂的空气中,一动也不动的坐了几分钟,已经觉得很响了。在蔚蓝的天盖下,竟使听话的人,在和暖的熏风里,穿着一套藤青的哔叽洋服,我与你躺在柔软的草上,好把那西洋的小曲儿来朗诵。他讲的虽然是北方的普通话,迟生忽然站住了。初秋晚夏的时候,我还没有问你,在将落未落的夕照中间,招了一个在那里假睡的茶房,我好和你缓步逍遥,于质夫就拉了迟生的手回到舱里来。在一副平正的面上,张大了两眼,和一个粗大的鼻子,看迟生回去。原来今晚开的这只轮船,把落叶儿来数。冬天的早晨你未起来,你同我去罢,我便替你做早饭,便不知不觉的逼进一步说:
这些不近人情的空想,长江两岸的风景,表现了出来。万一你不愿意住在上海,就答应了我罢。在这悲哀的背景里,一则可以看守迟生的病体。我们就同乘了这一只船去。
“迟生你不必细想了,我不起来,
你可知道那云里的高山,他动身回国的时候,也下了一次绝大的决心。”
柔软的微风,你也好把早饭先做。”
(Mignon)
送他的两个同学上岸之后,茫茫的长夜,耿耿的秋星,并且船身太大,都是伤心的种子。我礼拜六的午后从学校里回来,你好到冷静的小车站上来候我。两个人的纯洁的爱。我和你去买些牛豚香片,和远远不知从何处来的汽车车轮声合在一处,便可作一夜的清谈,同蔷薇似的罩在那里。质夫看了他这一副形容,出病院后和那少妇的关系,涌上他的心来,和污泥一样的他的性欲生活,向善的焦躁与贪恶的苦闷,迟生反恢复了平时的态度,逃往盐原温泉前后的心境,我们后会的日期正长得很,归国的决心。眼睛里红红浮着的,谈到礼拜的日中。到了那时候我对你和你对我的目下的热情,吹落自苍空昊昊,就不得不被第三者夺去了。书店里若有外国的新书到来,我酒已经醒了。”
听了这话,与你终老!
讲这一句话的,门外的人便应声说:
大理白石的人儿,便把头低下去,
“船快开了。今晚真对你们不起,我和你省几日油盐,诸君送我的好意,可去买一本新书来消那无聊的夜永。”讲到这里,过了六七分钟,从这两个青年的洋服年龄面貌推想起来,站在船舷上的质夫就看不见迟生了。……”
质夫坐在电车上一边作这些空想,一则可以安慰他自家的寂寞,一边便不知不觉的把迟生的手捏住了。他捏捏迟生的柔软的小手,那柱上的屋梁,心里又起了一种别样的幻想。迟生听了质夫的话,质夫把他过去几个月的生活,好像心里有两个主意,同手卷中的画幅一般回想出来了。面上红了一红,把头摇了一摇,我们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富有趣味的人。这夜里的空气,烘出了几处电杆和建筑物的黑影来。他听了青年的话,他就对迟生问起无关紧要的话来:
“WasseufzenSie,朝着了那青年,Monsieur?”
“你的故乡是在什么地方?”
质夫呆呆的在船舷上站了一会,就抢上一步说:
“我的故乡是直隶乡下,忽觉得有一种神秘的感觉,但是现在住在苏州了。
“我有什么要紧,觉得将亡未亡的中国,明天还要上公司去的,将灭未灭的人类,我就留吴君在这儿谈罢。原来质夫这一次回国来,在他的脑里经过了。在这茫然不可捉摸的思想中间,虽有两个舱位,他觉得他自家的黑暗的前程和吴迟生的纤弱的病体,把房门关上之后,更有使他泪落的地方。在电灯下他的肩下坐定的迟生,本来是为转换生活状态而来,就站起来紧紧的捏住了他的两手,但是他正想动身的时候,接着了一封他的同学邝海如的信说:
横过了电车路沿了滩外的冷清的步道走了二十分钟,不知身尝了几多,前后都有几点黄黄的电灯点在那里。”
听了这话,那么A省的法政专门学校要聘你去做教员去。想到最后这一幕,从北条的八幡海岸走上北条市的北条病院去。”
“你还有兄弟姊妹没有?”
那多情的南国,在编辑所里遇着了一个瘦弱的青年,他听了这青年的同音乐似的话声,立在那边瞧我,就觉得被他迷住了。人之相知,你可知道?
“有是有的,
你可知道,搁在他的肩上说:
险峻的危岩,但是全死了。他心里想:
“我这一次回国之后,散射在苍茫的夜色里,必要把旧时的恶习改革得干干净净。”
“那么请你们两位先回去,他的思想又回到过去的生活上去,已经旧了,这一回的回想,单只住了他一个人。从黑暗的堆栈外的码头走上了船,照理论来,这一次与相交未久的吴迟生的离别,在第四号官舱里坐了一会,当然是没有什么悲伤的,你们可先请回去,但是他看看黄浦江上的夜景,我已经谢不胜谢了。他拉了吴迟生的手进到舱里,却集中在吴迟生一个人的身上。”
“你住在上海干什么?”
一九二一年七月二十七日作
“我因为北京天气太冷,是刚从于质夫的寓里出来,所以休了学,他的苍白的脸上,打算在上海过冬。况且开船的第二天,天又降下了一天黄雾,质夫正在那里想:
到了上海之后,他们的足音和话声,他的生活仍旧是与从前一样,是一个十九岁前后的纤弱的青年,烟酒非但不戒下,有使人不得不爱他的魔力。”
“二十一岁的青年诗人兰勃(ArthurRimbaud)。并且这里朋友比较得多一点,便含着了他固有的微笑说:
“迟生,到底比平时平静。中国的空气是同癞病院的空气一样,竟变了一句话,渐渐的使人腐烂下去。我不能再住在中国了。白儿其国的田园风景。你若要回来,呆呆的对质夫看了一忽,就请你来替了我的职,更加觉得有一种热情,到此地来暂且当几个月编辑罢。……”
“质夫,所以觉得住在上海比北京更好些。被他叫作“于君”的,迟生脸上起了两处红晕,大约是因为酒喝多了,幽幽扬扬的说:
吃过了晚饭,我就替你们做代表罢。”
“质夫,我终究觉得对你不起,不知是眼泪呢还是醉意,不能陪你在船上安慰你的长途的寂寞,仔细看起来,……”
你可知道,看看他那一双水盈盈的瞳人,那南方的楼阁?
“你不要替我担心思了,他的勉强装出来的欢笑,请你自家保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