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沉思录(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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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沉思录Ⅱ·卷十一(2)

如果我们想要出海航行,但是天气并不适合,我们就会坐下来,开始心烦意乱,不停地留意外面刮的是什么风。“现在刮的是北风吗?”北风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什么时候才能刮西风呢?”人啊,这是多么傻的问题啊,风的主人不是我们,是风神埃俄罗斯,当风神乐意的时候,风自然就来了。“那我们能怎么做呢?”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利用那些我们力所能及的东西吧。就让其他的东西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又意味着什么呢?”那就是要看风神的意志。

“为什么只有我被砍头呢?”难道你认为只有所有的人与你一起被砍头,才是公平吗?看看拉特兰吧,当国王要砍他的头的时候,他做了什么,他只是伸出脖子让他砍。难道你不能像他这样吗?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准备些什么呢?除了明白这个道理——我拥有什么,不能拥有什么,我能做什么,什么不允许我做,还能做点什么呢?如果我必须死去、必须要戴上锁链、必须要被流放,为什么我就一定要痛苦地呻吟着死去、哀叹着戴上锁链、流着眼泪被流放呢?又有谁能阻止我面带微笑、愉快和满意地接受这一切呢?

“告诉我,你的秘密。”“不,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取决于我的意志。”“如果你不说,我就给你戴上锁链。”人啊,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给我戴上锁链对你有什么益处呢,是能拴住我的腿吗?如果这是你的目的,那就拴吧,但是我的意志不会屈服,即使是宙斯也不能。“我可以把你关进监狱。”你的意思是说要把我那可怜的身体关进监狱吧?如果是,那就关吧!“我要把你的头砍下来。”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头是不能被单独砍下来的吗?

亚格里皮奴说:“不要让自己被自我所羁绊。”所以,当元老院审理他的案子时,有人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说:“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现在是什么时刻了。”“五点了。”“哦,锻炼的时间到了,走吧,我们锻炼去,然后去洗个冷水浴吧!”锻炼结束以后,有人告诉他:“审判有结果了,你被判刑了。”他问道:“是什么,死亡还是流放?”当别人告诉他是流放的时候,他只是问:“我的财产如何呢?”“没有被剥夺。”他说:“那我们去阿利希亚吃一顿吧。”

一个人应该懂得的道理就应该是这些:使自己的欲望和憎恨自由无阻,也不要让那些本想避免的事物影响了自己。对于我必须死这件事,如果时间是现在,我马上就去死,如果时间是下一刻,那就等我吃完饭以后再去死,因为现在是我吃饭的时间。死亡又会怎么样呢?就当是把本来属于别人的东西还给别人吧。

最好只评判在意志范围内的事

对于智者,他们关心的是什么呢?是精神。就像农夫关心土地,医生和运动员关心身体一样。就像人无法拒绝银币一样,只要他所认为的“好”的事物一出现,灵魂就会被这些好的清晰而确定的印象所吸引;当恶的事物出现的时候,灵魂就会对这些恶的事物产生相反的作用力。这也是人与神会有相似的动机的根源。

如果一个人想要磨炼自己,他应该怎么做呢?那就早上出门的时候,对于每一个你看到或听到的人都进行一番思考,像回答问题那样对自己说:“你所看到的人是什么呢?是一个英俊的男人,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呢?”对于你碰到的每一件事,都要运用你的准则判断:这是我的意志能控制的呢,还是我的意志不能控制呢?如果不能控制,那就不要管它。

当一个人为了孩子死去而悲伤的人,你所看到的又是什么呢?这时,也运用你的准则吧,告诉自己:死亡是我们的意志不可控制的事情,不要管它了。如果你遇到一个执行官,也运用你的准则思考:他的职位是什么,职责又是什么?是我的意志可以控制的,还是我的意志不能控制的?如果不可控制,不要管他。如果我们想要有所收获,那么每天从早到晚我们都必须要坚持实践,在实践中磨炼自我。

可是,事实又如何呢?事实是我们在学校认真听课时,我们能稍稍清醒,但是,我们一旦走出课堂,离开学校,我们总是被表象所迷惑。所以,当我们看到一个人正在哭泣,我们会说:“他完了。”当我们看到一个长官,我们会说:“真是个快乐的人。”当我们看到一个即将被流放的人,我们会说:“哎,他真可怜。”当我们看到一个贫穷的人,我们又会说:“他真是悲惨的人,一点东西也没有吃。”人啊,清除这些你自以为是的判断吧。而且你必须要努力去这样做。想想看,哭泣悲伤又能代表什么呢?不幸又是什么呢?动乱、争论、责骂、指控、不敬、渺小,这些都是什么呢?都只是一个判断而已,都只是你对那些你的意志不能控制的事物所做的一个判断而已,但是你却觉得他们真的有好与坏的区别。去判断那些你的意志可以控制的东西吧,这样,不论周围的事物如何,你都能变得坚强。

“灵魂是什么?”灵魂就好像一碗平静无波的水。“那些外部表象呢?”就像是投到水面上的光线。当我们看到水面动荡的时候,看上去光线也动了,但光线真的动了吗?“没有,光线没有动。”是的,光线其实是不动的,我们所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

同样的道理,当一个人迷惑的时候,难道是他的技能或品质产生了迷惑吗?不是,只是反映这些技能和品质的精神产生了迷惑。一旦精神平静下来,他的技能和品质也就恢复了。

不要对力所不及的事物抱有幻想

神赋予的我们的天性是什么?是与那些违背了自然法则的“坏”的事物共同消沉或沮丧吗?不是,这并非你的天性。如果有人感到不开心,记住,神已经赐予我们每一个人幸福与安宁的权力,所以他的不开心完全源于他自己。

为了让我们感受到幸福和安宁,神总是想尽办法赐予我们许多东西——有的东西是作为人自身拥有的能力赐予我们的,即那些不受任何阻碍的东西,包括分辨“好”与“坏”;其他的东西则不是属于人自身的,它们必须服从阻碍、强迫和剥夺。神啊,总是像父亲一样照顾和保护着我们。

你说:“我刚刚离开了那个人,他正为此而伤心不已。”是吗,他为何要把属于别人的东西视为自己的东西呢?当他因见到你而感到开心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想到你只是一个凡人,你也有可能会离开他而选择到别的地方,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他是多么愚蠢啊,所以他正在承受苦果。可是你呢?你为什么也会为此而暗自悲伤叹息呢?难道是你从未想到过这样的事情吗?或者你也像那种为了打发时间而抓住什么就尽情享受什么的可怜妇人那样,无论是你的地方、朋友还是你的生活方式都能让你感到能够永远地享受?而现在你之所以会流泪,是因为失去了同样的人,不能再生活在以前的地方。那么,你比起乌鸦还更可怜。因为乌鸦都可以想飞到哪里就飞去哪里,为自己的同伴而迁徙,就算飞越海洋也不会为了往事而忧伤或遗憾。而你呢,你的悲伤完全是你应得的。“真是这样吗?不过,这只是因为乌鸦是没有理性的动物,所以它们才不会有悲伤。”那么,神赐予我们理性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感受悲伤与痛苦,让我们在悲伤与痛苦中度过一生吗?难道所有的人都不应该死亡?或是应该像扎根在地里的植物一样,一动不动地留在原来的地方,而不能去往的别的国度?我们必须要为我们那些认识的朋友就要离家而坐下来悲伤哭泣,相反却为他们的归来而像孩子一样跳起来欢欣鼓舞吗?

那些在我们脑袋里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尽管它们已经像植物深深扎根于泥土那样,难道我们就不可能尽全力驱除吗?难道你会因为那些哲学家的教诲有时听起来像是念经一样喃喃自语,而否定其中的重要精神力量,所以不再去留意吗?他们认为,我们可以这样来解释世界:虽然世界是一个复杂的国家,但是世界的基础——形成世界的原始物质——是单一的。而且世界上的物质的轮换也有一个固定的周期:一种事物替代另一种事物,总是以牺牲旧的事物为代价,后者必须被分解,新的事物才能形成。有的事物不变动,而有的事物则要被迁走。而且,所有的事物都到处拥有着“朋友”,第一是神,第二是同类。人与人之间需要彼此间相互联系或是组成家庭,这是人类本质上的要求。所以,有的人可以生活在一起,而另外的人呢?他们就需要彼此分离。上天赋予了人迁移或离开的天赋,他可以不必待在一个地方,可以去这儿,也可以去那儿。可以是因为某种压力而离开,也可以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所以,我们应该为能与他们生活在一起而感到快乐,但决不能因为那些与我们分离的人而悲伤。就像海拉克勒斯没有因为失去了妻儿而悲伤或者思念他们,仿佛让他们变成了孤儿似的。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人都有一个永远不变的父亲会关注自己,没有人会成为孤儿。他相信“神就是父亲”的说法,同时他也是这么做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依据神的意愿。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能感受到幸福。

“可是,我的母亲会因为见不到我而悲伤。”是的,但是她为什么不能去尽力地理解哲学家的话呢?这并不是说你不能尽你最大的能力解除她的悲伤,而是表明了任何人都不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地向往别人的东西。我们悲伤是因为我们自己,我们自己能够控制它,所以我会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结束自己的悲伤;然而,他人的悲伤与我毫无关系,所以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他们逃离悲伤,但是我不会不惜一切。如果这样做,我的行为就是把自己放在了与宙斯对立的位置上与之抗争,也是在阻挠神所安排的宇宙秩序。然而,与神抗争或是违背神的意愿是要付出代价的。不仅我需要偿还这些代价,可能我的子孙后代也得日日夜夜来偿还。我们会不断地从睡梦中惊醒,为了每一个消息而战战兢兢,心神不宁,我们的精神的安宁就会依赖于信仰,而不是我们自己了。

当你看到有人从罗马来到这里,你就会想:“但愿他不会带来什么不幸的消息。”当你看到有人从希腊来,你又会想:“希望他不会带来什么不幸的消息。”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你不曾在罗马或希腊停留过,那里又怎么会发生一些与你有关的不幸呢?如果你持续这么认为,任何地方发生的事都有可能给你带来不幸。难道我所在的地方发生的不幸还不够,还需要外面的世界发生的事来增加你的不幸吗?难道只有这样,你才能感到事情是安全的吗?“是这样的,在那里,万一我的朋友死了怎么办呢?”为什么呢?人总是会死的,难道还有比死亡更严重的事吗?你又怎么能希望自己长寿,而又不会看到与你有关的人死去呢?你又怎么能指望我们的一生中不会发生任何不幸的事呢?我们漫长的岁月中,总是会发生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事情。我们周围的环境、朋友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周围的环境,比如说食物也有冷热好坏之分,地面上或是海上的旅行,也有可能会遇到风雨或是别的灾难;我们的朋友也会生病、会死亡,也有可能会被残酷地统治,有人会被环境毁灭,有人会被流放,有人会得到崇高的地位,也有人可能会去打仗。当我们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难道你都要坐下来为这些感到悲伤和烦恼吗?是的。那么你的精神将被成千上万的外物所左右。

难道这就是你在哲学家那里学到的东西吗?难道你就不曾想过要像对待战争一样对待我们的生活吗?这个人是哨兵,那个人是巡逻兵,别的人是战士。所有人都必须去自己应该去的地方,最有利于战斗的分配方式就是不要把所有人都放在一个地方。如果你忽视长官的命令,对分配给你的任务也抱怨不止,难道你不知道在军队里,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吗?如果其他的士兵跟你一样,那么还有谁去挖战壕呢?谁去修筑军营的壁垒呢?谁还会去放哨守夜呢?没有人愿意。更不会有人愿意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冲上战场了。这样,战争中还有谁可以用呢?

如果你做了一名水手,你就只是守在一个岗位上,粘在那里动也不动。让你去爬桅杆,你不愿意;让你去船首,你也不愿意。那么还有哪一个船长能容忍你呢?他不会把你扔下船去,像丢弃一件垃圾一样吗?你只不过是个讨厌的多余的人,而且还是其他水手的一个坏榜样罢了。

当下的生活也如战场,而且是一场漫长的、形态多样的战争。我们必须要像一个士兵那样履行我们的职责,遵守那些无论是在权力方面还是品性方面都比普通人更胜一筹的长官的指令。

你可能已经在一个强大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卑微的地方被授予了职位;你也不是一个短暂的,而是一个终身的元老。难道你还不知道处于这样高位的人,必须要把自己的精力集中在自己的职位上,要么指挥别人,要么听从别人指挥,而你的家庭却只能得到你一点点的注意力吗?难道你还是只想像一株植物那样固定在一个地方吗?是的,那样会很快乐。但是,热汤会让人感到快乐,美女也会让人感到快乐。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刚才极像一个流氓无赖在说话吗?然而,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你却不断地向我们讲述基诺或苏格拉底的话。难道你不知道这些与自己不合的衣裳是应该扔掉的吗?或者他们所指望的生活就是睡觉—起床—再睡觉。这些还用得着我来说吗?你自己都能想象那是怎样一回事。你现在也告诉我你的理想的生活方式!在雅典,你想做什么?只是我刚才所描述的事情吗?“是的。”那么你怎么还能称呼自己是一个斯多葛主义者呢?要知道如果有人冒称是罗马公民,那个人将要受到严厉的惩罚。那么,对于那些冒充伟大和崇高的头衔的人,难道他们就不会受到惩罚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那些神圣的、完善的法律将会惩罚他们。什么样的法律才能算是神圣的、完善的?是那些能够最大限度地惩罚罪大恶极的人的法律。那么,它的条款又应该包含哪些呢?如果你企图得到与你毫不相关的事物,那么法律赋予你的名义就是可耻的吹牛者、虚荣者。如果你的生活不遵循自然的法则、神圣的统治,那么法律将会让你的生活更悲惨,承受更大的痛苦、嫉妒。总之,它们会让你更悲哀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