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菜根谭(白话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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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处世篇(1)

处世篇

操存有真宰,应用有圆机

原文:操存要有真宰,无真宰则遇事便倒,何以植顶天立地之砥柱?应用要有圆机,无圆机则触物有碍,何以成旋乾转坤之经纶。

译文:人的操守与心志要有一个主宰,假如没有主宰,遇到事情就会没有主见、随风倒。这样怎么能把自己培植成顶天立地的国家栋梁呢?做事情要圆通机变,假如不圆通灵活,那么处理事情就会遇到阻碍,这样怎么能使自己成为扭转乾坤、治理国家的人才呢。

解读清朝中兴时期有四大名臣,胡林翼是其中一位。这位胡林翼就非常了解圆通的重要。当时胡林翼在湖北任军门提督,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叫官文的官。官文虽然办事能力不见得出色,却很得朝廷信任。胡林翼深知与官文保持良好关系的重要。有一天官文派人送请帖给胡林翼,说是要给夫人过寿。胡林翼不能怠慢,精心准备了礼物前去官府祝寿。等到了官家大门口,却发现有不少官员很不高兴,一甩袖子走了。胡林翼找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官文是给他姨太太过寿,不是给他大夫人过寿。过寿的这个姨太太很得官文宠爱,但是姨太太的地位毕竟很低下,所以许多官员觉得官文此举很不妥当,让大家觉得很难堪。当时胡林翼的地位以及声望都不低,他完全也可以一甩袖子走人。但是胡林翼没有走人,他进官府拜寿,献上礼物,在酒席间还提出一个建议。胡林翼建议由自己的母亲认这位姨太太为干女儿。胡林翼的母亲由于一直没有女儿,所以很希望能有一个女儿。胡林翼的这个提议,使得官文与姨太太非常高兴。因为以胡林翼的地位以及声望来说,姨太太认了胡家老太太为干妈,那是大大提高身份的事情。于是第二天,姨太太就到胡家拜见胡林翼母亲,正式结为亲戚。从那以后,官文和胡林翼相处融洽,胡林翼做事情比从前顺利很多。

人不轻喜怒,物不重爱憎

原文:士君子之涉世,为人不可轻为喜怒,喜怒轻,则心腹肝胆皆为人所窥;于物不可重为爱憎,爱憎重,则意气精神悉为物所制。

译文:君子为人处世,不能轻易对别人表露自己欢喜与愤怒的感情。如果轻易表示自己欢喜与愤怒的感情,自己的内心世界就会被别人看清楚;对于各种事物来说,不能过于喜欢或者讨厌,如果过于喜欢或憎恶某种事物,那么自己的精神意志就都被这种事物所制约。

解读美国通用汽车公司曾经有一位总裁叫斯隆,他任总裁期间,通用汽车公司发展良好。年轻时候的斯隆爱好广泛,喜欢结交朋友,但是当他担任公司总裁以来,却把自己孤立起来,不与同事交朋友,从不在公开场合下谈论自己的家庭。在别人介绍他的文章中,看不到关于他的家人以及对他喜好的描述。别人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在别人眼中是一个专业而标准的经理人,工作一丝不苟,严厉不讲情面。

其实生活中的斯隆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任何人都不会喜欢孤独,斯隆之所以在公司里不交朋友,不与他人走得太近,是出于工作方面的考虑。与自己的同事走得近,在管理公司,作出人事决策时难免会受到影响。和某位同事关系好,难免会有偏袒他的心理,所以为了工作斯隆不在公司里交朋友。别人不了解斯隆的喜好,也就无法投其所好,这样也就避免为了讨得上司喜欢而隐藏真实自我现象的出现。身为普通人可以有自己的爱好,也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但是身处重要位置,手中掌握权力,那就不能轻易喜怒,也不能有自己的嗜好。如果有戒不了的嗜好,那就把它隐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知道。

玩世防射影,欺人恐照胆

原文:倚高才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

译文:依仗着自己出众的才干,以嬉戏轻蔑的态度处世,需要防备背后有小人诋毁中伤;假装忠厚老实以此来欺骗别人,面前恐怕会有照出人肝胆的镜子。

解读自恃才高,以游戏人间的态度对待生活,以嬉戏玩耍的态度对待世事,恐怕会惹来祸害。三国时候的才子祢衡,才华横溢,高傲狂放,做事情随心所欲、狂放不羁。他来到许都,与孔融、杨修结为朋友。三个人感情很好,因为都是才学出众的才子,都被对方的才华折服,很谈得来。孔融已经四十多岁,祢衡才二十来岁,孔融把祢衡引荐给曹操。曹操想见祢衡,但是祢衡向来狂放不羁,称自己病了,不肯前去见曹操。祢衡还经常说一些肆无忌惮的话,惹得曹操很是不高兴。曹操虽然对祢衡心怀不满,但是知道祢衡非常有才,因此不打算杀死他。曹操听说祢衡善于击鼓,就召祢衡为大家击鼓娱乐。曹操大会宾客,等着祢衡击鼓,结果祢衡脱光了衣服羞辱曹操。

孔融拜见曹操,说祢衡有狂疾,现在他打算亲自登门道歉。曹操一听这话,非常高兴。结果祢衡衣冠不整,坐在大营门前,狂性复发,以杖捶地骂人。曹操自己不想留有杀名士的名声,于是把祢衡送到刘表那里。

刘表听说过祢衡的才名,对待祢衡十分有礼恭敬,有关文章材料都请祢衡过目裁定。可是祢衡在刘表这里,依然是狂傲不羁,不久就得罪了刘表。刘表不能容忍祢衡,却也不愿意落下杀名士的名声,于是他把祢衡送到黄祖那里。

黄祖性情急躁,最初见到祢衡,对祢衡也十分看重。祢衡狂傲的脾气依然如故,有一次出言不逊顶撞了黄祖,黄祖大怒之下就杀了祢衡。祢衡才华虽然出众,才干也强过众人,可是他狂傲不羁的个性却使别人不能容忍他,最终为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是非不迁就,利害少分明

原文:当是非邪正之交,不可少迁就,少迁就则失从违之正;值利害得失之会,不可太分明,太分明则起趋避之私。

译文:当人们处在区分是与非、正与邪的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的迁就。稍微有一点迁就,就会使人失去顺从还是违抗的标准;当人们处在利与害、得与失冲突的关键时刻,不能把利害得失区分得过于明确,过于明确的话会使人产生接近或者躲避的私心。

解读如果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自己的坚定原则,人云亦云,就像墙头草随风倒一样,不仅会使别人看轻,自己也失去了生存的目标。有一个童话故事,说的是两群鸟打架,第一个回合是甲队大胜,乙队被打得落荒而逃。甲队得胜归来,异常得意,大家举办庆功会,饮酒作乐。这时候大家看到一只猫头鹰很面生,就问这只猫头鹰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猫头鹰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场,说自己决心和甲队并肩作战。甲队众鸟热情欢迎猫头鹰,带着猫头鹰一起饮酒庆贺。没过多久,乙队众鸟卷土重来,一雪前耻,打败了甲队。这个时候猫头鹰赶忙向乙队表明忠心,说自己愿意跟着乙队。乙队众鸟接纳了猫头鹰,带着猫头鹰一同欢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甲队众鸟经过养精蓄锐,又杀了回来,一举打败乙队。猫头鹰急忙又跑到甲队,说自己是甲队的鸟,结果被甲队众鸟赶了出来。猫头鹰无家可归,又去投靠乙队众鸟,结果又被乙队众鸟赶了出来。猫头鹰因此羞愧难当,从此以后只好躲在夜里活动。

这个童话故事说明,做事情一定要坚持原则,不能看到哪里有利益,就奔到哪里去。遇到涉及个人利益得失的问题时,如果对于利益得失过于明确,往往容易使人产生趋利避害的想法。这样一来,不利于处理事情,不利于很好地解决问题。所以涉及自己的利益得失问题,不能完全不知情,也不可以分得过于明确。

宁风霜自挟,毋鱼鸟亲人

原文:苍蝇附骥,捷则捷矣,难避处后之羞;茑萝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毋为鱼鸟亲人。

译文:苍蝇落在骏马身上,跟着骏马飞驰。快确实是快,却难以逃避跟在别人后面、依附于人的羞耻;茑和萝缠绕依附在松树身上生长,高确实是高了,却不能避免攀附他人的耻辱。所以君子宁可严肃冷峻地守着自己清高的节操,也不会学鱼和鸟那样靠人喂养、与人亲近。

解读法国文坛上,大仲马与小仲马是父子关系,两个人都非常有名。大仲马曾经写出《基督山伯爵》这样的名著,儿子小仲马也不甘落后,写出了《茶花女》。小仲马没有成名之前,爱好写作。他写好书稿,投寄到出版社。有几家出版社都给了他不予采用的通知。有一家出版社的一位编辑接到他的书稿,仔细阅读之后,觉得有出版价值。于是这位编辑找到小仲马,和他讨论书稿事情。这位编辑认识大仲马,当时大仲马在法国文坛已经非常有名。编辑发现小仲马的真实姓名后,就问小仲马和大仲马是什么关系。小仲马说自己和大仲马没有什么关系。后来这位编辑见到大仲马之后,就问他是不是认识小仲马,大仲马告诉编辑小仲马是自己的儿子。大仲马看到儿子小仲马经常被退稿,就和小仲马说如果你告诉大家我是你的父亲,你的稿子就很容易被采用了。小仲马不听从父亲的建议,他每次投稿的时候都避免使用真名,他说要凭自己的能力成名,而不是依靠自己的父亲。我们在处世时能够做到自强自立,不攀附依靠他人,通过自己努力取得的成功,滋味会更加醇厚。

心内须精明,为人要浑厚

原文: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士君子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译文:区分事物好与坏的心思过于鲜明,那么就不容易与事物相投合;评价人贤良与愚蠢的心思过于分明,那么就不容易与人亲近。真正有德行的人应该是内心精明敏捷而外表浑厚纯朴,这样使得好与坏保持平衡,贤良与愚蠢都能受益,这才是天生的美德与气量。

解读唐朝郭子仪,为朝廷立下大功,但是他从不骄傲自矜。朝廷每次封赏他,他都谦虚礼让。权臣鱼朝恩忌恨他。有一次,郭子仪祖坟被毁坏,有人说这是鱼朝恩私下派人做的。这时候正赶上郭子仪从外镇回来,大家担心会有一场大风波,恐怕郭子仪不肯善罢甘休。郭子仪见皇帝,皇帝便安慰他,郭子仪却说:“我常带兵打仗,士兵不免有毁坏老百姓坟墓的,我没有管理好,如今果然遭到天谴,这不是人力能够防备的。”郭子仪如此大度,令人折服。他在边镇时,曾经向朝廷推荐人才,可是朝廷没有采用他的推荐。他的手下说朝廷这样做,太不顾及郭子仪的颜面,郭子仪却说:“这是好事,这恰恰证明了朝廷不疑惧我,如果朝廷对我产生怀疑和恐惧因而每件事都听从我的建议,那才是祸事啊。”郭子仪一直活到八十五岁,子孙满堂,富贵而高寿,令人羡慕。他忠于唐王朝,建立丰硕功绩,从不居功自傲。他心胸宽阔、能够包容,以有如大海一般的心胸化解、消除争端,因此多福多寿。

念头持到底,小事不松弛

原文:遇大事矜持者,小事必纵弛;处明庭检饬者,暗室必放逸。君子则一个念头持到底,自然临小事如临大敌,坐密室若坐通衢。

译文:遇到大事局促小心的人,在遇到小事的时候必然会松弛懈怠;在大庭广众之下检点约束自己的人,在别人看不到的隐秘地方必然会放纵、没有规矩。君子则是一个念头坚持到底,始终如一。自然就会在遇到小事的时候也如临大敌,坐在没有别人的密室中也像坐在四通八达的大路上一样。

解读君子遇到大事小事都不会松弛懈怠,在有人监督的情况下与没有人监督的时候君子的表现始终如一,始终严格要求自己。宋真宗时,皇帝要前往澶州鼓舞士气,临行之前,赐给向敏中一封密诏,把西部边疆的事情都托付给向敏中,允许他相机行事。向敏中得到密诏就藏了起来,和从前一样处理政事。这时候正好赶上要举行大傩会驱邪,有人向他报告说有人打算趁此机会作乱。向敏中就秘密指派士兵穿戴好盔甲,埋伏在廊下的幕布中。第二天,向敏中与宾客、幕僚、军士饮酒为乐,共同观赏傩舞。表演者先是在中门外表演,接着又走上台阶来,向敏中挥手,埋伏在幕布中的士兵一跃而出,把这些表演者全部擒获。搜查后,发现他们身上都藏着兵器。向敏中当即命令把这些人处死,又将他们的尸体埋掉,命人用灰沙打扫庭院,之后照旧举行宴会。

宋真宗皇帝在澶渊,听说雍王得重病,就命令丞相王旦马上赶回京城,代理京都事务。王旦一路飞奔,赶回京城,直接进了宫中,命令身边的人不得把消息泄漏出去。后来皇上回宫,王旦家人都去迎接真宗,忽然听见身后有车马和人的吆喝声。大家回头一看,竟然是王旦,家人都大吃一惊,不知道王旦是什么时候回到京城的。

向敏中与王旦遇到大事镇静自若,游刃有余地处理事情,这有赖于平时的修养之功。如果平时对自己不加约束,遇到事情消极懈怠处理,当遇到大事情的时候就不可能做到镇定自若,定然会乱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我们最好能够做到,在遇到小事情的时候也不放松,在人前人后都能严格要求约束自己。

无背后之毁,无久处之厌

原文: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其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其无久处之厌。

译文:使别人当面赞美你,不如使别人不在背后诋毁中伤你;使别人感到与你初次相交很愉快,不如使别人感到和你长久相处也不会产生厌恶的感觉。

解读想获得别人的当面赞美,还不如使别人不在背后诋毁中伤更好。因为当面奉承赞美,未必是出自于真心。《战国策》中有一篇《邹忌讽齐王纳谏》,说的是邹忌劝说君主纳谏,广开言路,使得齐国变得强大。邹忌身高八尺多,容貌俊美。有一天早上穿衣服,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样貌,问妻子说:“我和城北徐公比,谁的容貌更美呢?”他的妻子回答说:“您比他美多了,徐公怎么能比得上您呢?”城北徐公的容貌俊美,这在齐国广为流传。邹忌听了妻子的话还是有些不自信,于是又问自己的妾说:“我和城北徐公比,谁的容貌更美呢?”妾回答说:“当然是您更美,徐公怎么能比得上您呢?”有客人来拜访邹忌,邹忌和客人谈了一会,就问客人说:“我和城北徐公比,谁的容貌更美呢?”客人回答说:“徐公不如您美。”后来,徐公来拜访邹忌,邹忌仔细端详徐公,觉得自己不如对方美。邹忌对着镜子照,感觉自己的容貌远远比不上徐公。邹忌仔细思量了一番,得出结论说:“我的妻子说我美,是因为她偏爱我;我的妾说我美,是因为她畏惧我;客人说我美,是因为他有求于我。”

邹忌上朝拜见齐威王,说:“我知道自己不如徐公美,我的妻子偏爱我,我的妾畏惧我,我的客人有求于我,于是他们都说我比徐公美。如今齐国土地千里,一百二十座城池,妃嫔侍从都偏爱您,朝廷大臣都惧怕您,国内百姓都有事求您。这样看来,大王您受到的蒙蔽就太深了。”齐威王听取了邹忌的劝诫,广开进谏之路,使得齐国变得更为强大。由此可见,别人当面赞美并非一定可靠,要看赞美是否出自对方的真心。和别人交往的时候,初次相逢就一见如故,亲密非常,不如长久和对方相处下来而互相不生厌恶。

己之欲须忍,人之情当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