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逸凡眯起眼睛打量对方,猛地一把拉我下来,我失去平衡差点跌倒在他身上!正要一把推开他,却听见他满脸痛苦喃喃道:
“艾子你回来了吗?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两年七个月零十三天。”
艾子?艾子是什么鬼?
他就是为了那个艾子才喝这么多酒的吗?
“喂,蓝逸凡,你搞错对象了……”我们就脸对着脸躺在床上,我不时闻到他一口的酒气。
淡淡的酒香味,让人闻起来并不觉反感,反而觉得余香馥郁。
“你说过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你却不守信用?你说过,每年的圣诞节会一起和我过,你会在我的生日那天和我一起许愿,我是那么地相信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难道你一直都是在欺骗我?”
这家伙受什么刺激了?不然不可能会说出一些这么感性的话。
“我不是你说的艾子,我是尹萱草!一个苦命帮你打工的人!蓝逸凡,你醒醒吧!发酒疯也要搞清楚对象!”我坐在床上,使劲摇晃他,恨不得摇醒他!
不过我所做的一切显然毫无用处,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把我晾在旁边当空气去了。
“要走就走!我决不会拦你,你别以为我会稀罕!我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心痛了!我这里……”他拿起我的手在他左胸口的位置划了一下,迷惑的漂亮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继续说着:“已经彻底死了!一个人过又怎么了?这两年来,没有你地球也一样自转,你走了空气照样清新,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心痛?不会了,我再也不会那么傻,象个傻瓜一样等着你回来看我一眼……”
一口烈酒入肚,激起心中的苦涩,闭上眼睛,他自以为已经忘记的一幕幕重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越要努力忘记的东西,却越忘不了!两年了,这个梦魇依旧缠绕着他,一刻也不得让他安宁。
我开始慢慢地明白,那个叫艾子的,也许是蓝逸凡以前的女朋友,而她好象伤得蓝逸凡不轻。看不出来蓝逸凡还是个专一又痴情的人,我也是今天才发现他的秘密。原来冷傲孤僻如他,也曾有过真心喜欢的女生,而且至今还忘不了她。
“别喝了!再喝你会死的!想死也要找个高明点的法子!”见他又捞起一个啤酒罐,我急得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又狠狠地放下,真希望能摔醒他!
“给我酒,本少爷的事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尹萱草,只不过是我请回来的工人而已!”
我居高临下不耐烦地斜睨他,刚才把我当艾子,现在又认清我是谁来了?发酒疯的人真是不可思议又不可理喻。他现在这么做是跟我闹脾气吗?
毁了我的房间,我可以忍耐,甚至可以理解他。他是这屋子的主人,爱干嘛就干嘛,我无权利过问。
但他为什么一次一次地伤害自己?
那样做很好玩吗?
他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才会选择以自残来自我麻醉?
如果说以前的那个蓝逸凡我从没接触过,他以往的生活我也一无所知,他经历过什么阴霾痛苦我根本就触及不到,那我愿意以未来的日子渐渐地抚平他的伤痛。
蓝逸凡就是这样子一个孤独,而善于牵动人心的少年。
每当你看到他静静地守护着孤独时,当你觑见他冷漠地盯着装满铃铛那圣诞树的橱窗又匆匆离开时,当他独自窝在黑暗的角落里,象受伤的小动物独自舔着自己的伤口时,你会身不由己地想伸出手触碰他,即使他可能会立即狠狠地将你推开!
“醉成这鬼样子,还能完整地说话,蓝逸凡,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一屁股坐在床边,凑近去观察他手掌上那道汩汩流着血的骇人的伤痕。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挪开身子,不想让她看见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为什么,他的脆弱,总是会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他讨厌象个懦夫的自己!
“滚开!滚出我的视线范围内!听到了吗?我让你滚!你聋了吗?!还是你本来就是如此不知羞耻?!”
毫不留情、狠狠地出口伤她,他颓废地从床底捞起一只啤酒罐子,用那伤痕累累、不断流着鲜血的右手往嘴里灌。
我猛翻白眼,我尹萱草今天是招谁惹谁,撞哪路瘟神了?怎么每个人都对我没好声色?他凭什么用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我?
“我只不过不希望亲眼目睹命案现场!不是因为觉得你的命比别人更值钱!你以为你是谁?在我看来,路上随便一个乞丐都比你强百倍!”
我被激得义正严词地反驳他,不过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尹萱草,你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心里想着要好好安慰他,可是却总心口不一。
“你说什么?!”
蓝逸凡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将手中的啤酒罐泄愤似的往门外一丢,纤长的指尖指着外面:“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OUT!”
“你到底发哪根神经?”我记得今天不曾惹过他,他凭什么冲我发生气?压抑住火气,我稍稍冷静下来。
“有什么话,我们就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得大家下不了台你才满意吗?即使我做错了事,你也总得给几分种让我申辩吧?蓝逸凡少爷!”
这种失控的局面,如果当事的两个人没一个理智冷静些的话,事情更会一发不可收拾。他疯了,我可不能陪他一起疯!
“你今天去哪了?”他突然安静下来,小声地问。
“仁德医院!”谢天谢地,起码他没刚才那么激动得要我滚出去。
“见到他了么?”
“谁?”
蓝逸凡一双死水般沉寂的星目闪过恼怒的痕迹,显然他对我淡淡的反应并不十分满意。“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戚辰皓?没错,我是到那去看他了。”
原来他在意这个,不过我去医院探望戚辰皓,好象跟他莫名其妙发脾气没什么关系吧?我去见一个人而已,他不会告诉我连这点人生自由也不允许吧?沉寂了好久,他漂亮的侧脸深埋在枕头间,屋里灯光晦暗,我看不清他的脸部表情。
我试过要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可他无声地拒绝了。看他那飞快躲闪的样子,仿佛我的手有剧毒瘟疫似的。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在我以为他是铁定不会开口的时候,背对我在床的另一边躺着的蓝逸凡扭捏地说话了。
而我那时还在一心一意地关心他的伤势。他已经流了不少血,再不采取措施处理的话,他可能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蝼蚁尚且偷生,我就从没见过如此不爱惜自己的人!看他那样子,应该维持这种伤害自己的恶习有上一段时间了。
“没有!我基本上没见到他。现在你可以把手伸出来,让我包扎了吧?”惊鸿一瞥应该不算见到。
蓝逸凡这才稍稍扭转过头来,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把眼光定在了惨不忍睹的天花板上,玉石般清冷的俊脸毫无表情。我平生第一次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人,拿起他的手,细细地观察伤口,这一次他倒没有再拒绝。
“下次,下次一定要告诉我,你要去的地方。”
回来许久也不见她出现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有些恐慌,那种感觉就象她会突然从他身边消失一样。
当年的艾子,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他……
他疯狂地找遍翻遍了整座城市,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找了她三天三夜,可是艾子终究没再回来。她象凭空消失了一样,在他的生命中绝迹,离开时只字片语也不曾留给他。狠狠被人遗弃的滋味他并不是没试过,只是他不曾想到,连她也会如此快地放弃他。
后来他大病一场,躺在了病床上整整一年,冷冷地看着窗外那棵栀子树,从花开到花落,从发芽到落叶直到光秃秃的树枝被大雪折断,艾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的人生里,只有匆匆而过的过客,从来就不会有人为他停留,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守在他身边。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甚至已经溶入了这种无悲无喜、无恨又无爱的生活,可是他又是那么地不甘心,那么地痛恨这个世界,还有他那把他带到这世上又不负责任的父母!
“还是到你房间去吧,这里已经没法呆了,我也看不清楚碎片在哪。”可以预料,接下来我的善后工作是多么的严峻,没办法,那毕竟是我暂时居住的狗窝。
室内的照明设施已经被他全数破坏了,我从不知道蓝逸凡的破坏力如此之巨大,今天总算领教过了。
无奈之下,我软硬兼施地请他移动尊驾到他自己的房间,好让我不至于为了仔细研究他的伤口而成了斗鸡眼。好在他没再发难,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他没再对我的提议有异议。
我扶着他到隔壁的房间,承受着他上半身的重量,心想还好我个头比较高,力气也有一点,不然还不被他压死!
“会有一点痛,你忍着,我帮你用钳子把碎玻璃给夹出来。”
他的手心可谓是血肉模糊,好多碎片扎进了血肉中,难道他就不会痛吗?他几乎连眉头也不皱一皱,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把碎片一片接一片地夹出来。
仿佛受伤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他。
他的心一定很痛吧?
所以才会对自己的身体表现得如此不在乎。
自己的房间就在隔壁,为什么要跑到我的卧室来?而且还烂醉在我床上,他不是一直以来都很有些洁癖的吗?
我在心里暗暗地责怪着他。
今天我可是到处受罪,累得象头牛不说,回来还要充当炮灰。戚辰皓,本城墨,还有他,象是约定好了今天要恶整我一般,到处给我找麻烦。不过老天也算公平,他们中无一例外地成了伤残病者。
最让我不爽的是,我人生的第一部山地爱车,下午被一群土匪似的小混混挟持了去,估计明天还得厚着脸皮,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武德那间传说中的三流高中拯救它回来。我可花不起钱买过另外一辆,况且我对那辆山地车已经有感情了,不能随便抛弃它。
“呼!终于睡着了!”
也许蓝逸凡折腾了整个晚上也累得够呛,加上又喝了不少酒,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安静地睡去了。这家伙砸了我的房间,那我要睡哪?下楼去当厅长吗?不,那也不妥当。谁知道他半夜醒来,会不会继续自我摧残?
唉!真没想到平时那么冷静漠然的一个美少年,闹起事来也不是一般的恐怖,看来我要为我以后的日子祈祷了。
我慢慢地为他擦拭额间的汗,他蹙着好看的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不过睡姿倒挺优雅的,能看见他安安静静地休息,我该叫阿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