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炀重伤在右腰,身体其他地方的小伤就多不胜数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导致失血过多,此刻已近昏迷。周先生简单地给他清理了伤口,然后敷上伤药,紫衫男子也在一旁帮忙。
不大一会儿,杨晋抱着一捆干柴回来,熟练地生起一堆篝火。
喻炀的伤口终于处理好了。周先生抬起头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对紫衫男子道:“主人,您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才行!”
“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紫衫男子淡淡地回答,带着几分漠然,似乎不是很上心,但还是站起身来往河的上游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易允捷和秦翼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只鸟,有大有小。这个时候,其他动物都回洞穴去了,他们只好惊起宿鸟,进而击杀。“主人呢?”
“处理伤口去了。”周先生赶紧过来帮忙。
杨晋和周先生帮着将猎到的晚餐拿到河边去拔毛清洗,脸上均带着期待而又满足的笑容。
易允捷看杨晋一边拔毛一边频频吞口水,取笑道:“喂喂喂,注意一点儿,我们可不想吃你的口水!”
“我哪有流口水?哼!你还不是一样!”杨晋不服地瞪了易允捷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也不怪他们,自从被南王的暗探发现踪迹以来,这几天他们总是在不停地躲避追杀,从来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想到今晚能吃上烤肉,谁都忍不住心中欢喜。
周先生和秦翼都笑起来,连火堆旁边躺着休息的喻炀也轻轻地扬起嘴角笑了。还活着,就好……
然而,这份欣喜是那么短暂,想起出来的时候那么多弟兄,如今就剩下他们几个,大家的心情很快又都变得低落起来。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大家心中一紧,赶紧站起身来朝着来人的方向张望。
“只有一匹马!”易允捷皱眉道,“周先生,你快去找主人!不要让他回来!”
易允捷、杨晋、秦翼均放下正在清洗的鸟儿,手中紧紧拿着自己的兵器严阵以待。
一匹白马自他们的来路现出身形,马上是一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气质中带着几分天生的温雅。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柄银鞘宝剑,脸上神色匆忙而焦虑。他匆匆扫了杨晋他们一眼,皱了一下眉,目光又迅速离开,却在见到对岸那白衣女子时完全放松下来。
易允捷正打算按照江湖规矩询问对方的来历意图,却见他打马越过小河,径直来到对岸那白衣女子身前。
“是那个女人的同伙。”秦翼沉声道。很明显,那女子与这赶来的男子穿着相同颜色相同款式的衣服,甚至连手中的宝剑也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易允捷不断地打量着河对岸的那对男女,心下有些熟悉的感觉,可是却总也抓不住头绪。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呢?河对岸,那白衣男子潇洒地跃下马来,温雅的脸上带着真诚的喜悦,只听他激动地说:“师妹!我总算追上你了!”他的声线带着几分磁性,其间又蕴含着喜悦与深沉的感情,很是好听。
白衣女子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低下头去,淡淡地说:“你追来做什么?”
“师妹,你真的要回去嫁人么?再过几个月便是‘百花会’了,这次我一定努力争取夺得第一……”
“林师兄!”白衣女子打断他的话,似有些恼怒。随后她站起身来往上游走去,同时有意无意瞥了河对岸一眼。
紫衫男子正脱掉衣物站在河中清洗伤口。四月的溪水还有些凉,但浇在灼热的伤口上却带来一丝冰凉的快意,他不禁舒服的溢出一声叹息。细细看来,原来他不只肩上有伤,全身上下几乎到处都是伤口,但都是皮肉伤而已,只有肩部的伤口比较深,到此刻仍在渗血。
周先生悄无声息地来到岸边,小声道:“主人,南面有人单骑过来,尚不知是敌是友,您千万不要出声。”
紫衫男子凝神听了一下,迅速回到岸边,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无声地穿好衣物。
“主人,我回去看看,您等会儿再过去!”说着,周先生小心翼翼往回走。
紫衫男子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如今情况不明,先藏起来也好,若真有追兵赶到,他不在,大家也好分散逃离。这次的确是他冒险了,他不该带着这么几个人前往江南查探敌情的,原本二十多个人跟着他一起出来,如今就剩下六个人了……
不久之后,紫衫男子听到对岸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似乎来人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脚步虽轻,还是清晰可闻。听得出来,其中一人步履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怒气。
紫衫男子透过身前密密的灌木丛看过去,却是河对岸那名女子与一个相貌清俊儒雅的男子走了过来。同一款式的白色锦袍,衣摆和袖口上隐约绣着淡雅的花纹,深蓝色腰带束腰更加显得二人身姿俊雅。只一眼,他便明白这一男一女应该出自同一师门。只是自己也曾在江湖上混过几年,喜欢穿白袍的门派也见过,但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一个门派竟然要求所有弟子均佩戴相同式样的银鞘宝剑……
“师妹!”男子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焦躁急切。
“好了,就在这里说吧!”白衣女子停下脚步,隐身在漆黑的树林里,只在林木间偶尔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袍。
“师妹,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人么?你明明知道他都已经妻妾成群了,为什么你宁愿去给人做侧室也不肯接受我……”男人的声音急切中甚至带着几分薄怒,却让人听着心里一阵阵酸涩难受。
紫衫男子暗道:人世间的情爱往往如此,想要的偏偏得不到,拥有的却不屑一顾毫不珍惜。可叹无数英雄豪杰往往就是放不下这男女情爱,因而到最后功败垂成……
“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不必管!”女子似乎也有些恼怒,声音忽然变冷,冷漠中是淡淡的疏离,而且态度很坚决。
听到这里,紫衫男子也不禁心生疑惑。这样一个孤傲女子,舍弃如此一位才貌出众的师兄,她究竟想要什么?她要嫁的人又能给她什么?
“师妹,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希望你嫁给一个你自己喜欢同时也爱你的男人……”原本温润的声音变得沙哑沉痛,仿佛烈火焚烧着他的心。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说了。”女子叹了口气,语调也带了几分柔和,似乎还有些无奈,唯一不变的却是自己的坚持。
“我知道师妹你向来心高气傲又有雄心壮志,普天下的男人没几个能入得了你的眼,大家喜欢的也是你藏在柔弱外表下的飒爽英气,可是这样的你怎么可能甘心给人做妾与人争宠?可如果不争,难道你就这样委屈地过一辈子吗?难道为了报答父母的生育之恩你连师门也要抛弃吗?”男子越说越激动,紧握的双拳举起又放下,似乎恨不得上前几步抓住她的双肩狠狠地将她摇醒。
女子沉默了一阵,最后轻叹道:“你放心,我易轻颜还没有沦落到与人争宠的地步。我嫁给他,只是为了有一个足以让他信任的身份可以辅佐他平定天下,未必会搭进自己的清白和感情。我是师傅养大的,在我心里师傅就是母亲。别的都能够舍弃,母亲怎么能舍弃呢?师门的规矩你不是不明白,如果他无法遵守我们师门的规矩,我是不会让他碰我的。”
易轻颜,这名字倒有几分出尘的意味,与她的气质很是相配。紫衫男子不禁在心中品评了一番。
“可是……为了那个男人称霸天下的野心而牺牲你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吗?如果仅仅因为你父亲……孝道,也不是这样尽的……”男子的声音依旧沉痛,尤其在提到“父亲”和“孝道”时似乎蕴含更多的质疑。
“我是那么迂腐的人吗?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做这个决定连师傅都没有反对……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对我来说,他虽然不是丈夫的好人选,却是平定天下的希望……对感情和婚姻我已经不存什么幻想了,只要能助他平定天下,就算牺牲我一生的幸福也没什么……女人,不一定要依靠男人的感情才能活下去的!整个天下与个人感情之间孰轻孰重,我一直都很明白!”易轻颜立即反驳,似乎早就考虑过诸般不堪的后果情形,只是心中有所坚持,因此即便为难、即便非心所愿,也只能坚持到底,哪怕牺牲自己。
听到此处,紫衫男子也不禁怔了一下。这个女子竟然有如此心胸?而后便开始猜测:她要嫁的人是谁?在她看来,谁才是平定天下的希望?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有些怅然,心里莫名地感到空落落的,却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