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隅走后,她开始坐在电话旁挨个给供花商打电话,寻觅那种叫非洲茉莉的花。
非洲茉莉枝条色若翡翠、叶片油光闪亮、花朵略带芳香,花形优雅,每朵五瓣,呈伞状,簇生于花枝顶端,喜阳光,是本地不产的花,供花的老伯这样告诉她。
或许,你可以打电话到玉璞岛牧场,那里阳光充足,非洲茉莉很适合在那里成长。
她若有所思的埋头想了想,决定给玉璞岛那边的牧场打电话,一连拨了三遍,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么想看到那种花,为什么他一说喜欢自己都迫不及待想为他呈现在眼前,为什么她总是不忍心拒绝他每一个要求。
玉璞岛那边很快回过电话来,那里确实有那种花,而且有专门培育的花棚和花房。
浅浅抱着一盆鸢尾进来,“咦,桑榆,你怎么了,一个人坐着发呆?”
她回过神来,抓起包包,“浅浅,麻烦你看一下店,我要去订购一种花,帮我跟你哥说我会晚点回来。”
“喂,等一下啦,”浅浅放下花,从柜子里拿出一把伞,“我看了天气预报,最近可能有大暴雨,你还是带把伞吧。”
她抬头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太阳,丝毫没有下雨的意思,但她还是将伞乖乖放进了包包,对浅浅挥了挥手,一溜小跑到马路边坐上了开往江边码头的公交。
夏天正午,太阳很大,玉璞岛在河对面,只能坐轮渡过去,江畔的风吹得人恊意无比,用铁丝连接的木栅栏沿着江畔长长蜿蜒开来,守护着时时击打上岸的潮水,溅起温柔而清凉的水花,停留在裸露的夏日炎热肌肤上,丝丝快乐涌上心头。
她买了票,趁着等待的时间站在江畔凭栏远眺。
“你要去哪里?”
“你要去哪里?”
……..
又是这样,她又毫无征兆的想起一些片段来,很多年前,好像自己也曾站在江边,穿着浅绿色棉布裙,哗啦啦的潮水打上了岸,风清凉恊意,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他就这样出现天水交接的地方,苍白的脸微微的喘气,顾不得一切扳过她的肩膀,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自己,“你要去哪里?”
她在等待谁?谁又是那个质问自己的人?她使劲的拍拍自己的脑袋,该死的,没用的我,为什么像个白痴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谁才是自己等待的人,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欧洲的大街小巷?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原来有一种记忆,注定永远无法抹去,无论经过多久,它还是会偶尔顽皮的窜上心头,令你不知所措。
轮渡开过来,她凭票上去,不经意间眼神便看见那个清冷的身影,就在对面,他静静站在桅杆前远眺着浩渺的江水,没什么具体的表情,只剩下空荡荡纯粹的寂寞,就象每个深夜里逼迫自己回忆过去时脑海中映出的那张脸。
桑榆,她记不得东隅了。
再也记不得那颗银杏树了。
这是他唯一此时的想法,他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说,桑榆的东隅很不好,原来思念足以把一个人的心压坏压垮,即使后来他变成一个敏感骄傲的人,内心深处还是当初那个脆弱的孩子,只有东隅的桑榆才会无条件无理由的包容他,对他好。
为什么他常常会忘记,她原本就是一个倔强脆弱的小孩,她总是无条件包容自己,谁来包容过她呢?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你会和谁相逢,下一刻你会和谁走散,世界有时候那么小,有时候又那么大,人和人总是在不停的转圈圈。
“你也去玉璞岛?”
他转过头,就听见她温柔而好奇的声音,她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帽子上有五颜六色的珠子,垂下细碎的穗子被她打成了一个斜斜的结,小小的脸上泛起一层氤氲的汗气。
不早一秒,不晚一秒,他为了这场意外的相逢而浅笑,“是啊,去看花。”
“玉璞岛的牧场,有非洲茉莉的花棚,我也正想去看看,顺便打算带一些回去自己培育。”她转过身,八卦的问,“你闲的喔,这么热的天气去看花。”
“没办法啊,”他仰头看着远方,“小时候,流星划过,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才发现人生总是有太多来不及,我怕突然有一天,想看花的时候再也看不见了,不如趁着心脏还在跳动的时候去尽力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情。”
“干嘛说的那么悲观,好像你随时会死掉一样。”她有些责备的看着他,他回应给她一个复杂的眼神,包含了千千万万的无可奈何。
桑榆,你说的对,我随时都会死掉,我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让你想起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