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正西的劝说下,浅浅终于同意住院,也许这是她一生最后与哥哥相依相伴的时光了,她枕着韩正西的腿上甜甜的睡着了,左脸颊还挂着一个浅浅的酒窝,韩正西爱怜的抚摸着她光洁如玉的脸颊,一切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连睡觉也和他睡在一起,那个时候她也像这样子甜甜的睡,不管乱世飘零还是贫困不堪,只要有哥哥在,便觉得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桑榆轻轻为浅浅添上一件衣服盖住,红色的外套越发衬得浅浅小而苍白的脸,好似一枚尖细的杏仁,让人生怜,她对韩正西轻声说,“去见医生吧,这里有我呢。”
韩正西对她递个感激的眼神,然后默默的起身,生怕惊吓到了浅浅。
“你坐,你的建议我考虑了,”还是那个医生,一样死水一般的表情,他大概见多了生离死别,面对病人家属的激动悲恸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对韩正西的冲动辱骂并没有计较。
他面无表情的给韩正西倒了一杯水,“骨髓移植是唯一能救你妹妹的办法,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化疗,等外周血计数和骨髓计数正常时,再进行手术最好,你妹妹的病拖了很久,已经错过最佳黄金治疗,骨髓移植的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四十,所以你要考虑清楚。”
“我不怕,我是她的亲哥哥,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她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小孩,她不能这么死去啊,我九泉之下的父母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他拖着医生的手,百般祈求到,“这个世界上连哥哥都不能救妹妹,还有谁能救她呢?”
医生没有吱声,只是反复的叹息,呼吸喷薄在韩正西一点点的绝望的灰色脸庞上,好似地狱吹来的风,令人不寒而栗。
医生仰头对护士说,“立即去替他们办理住院手续。”
又对韩正西冷冰冰的说,“目前用强的松、长春新碱、甲氨喋呤、,6-巯基嘌呤和环磷酰胺给患者进行全方位化疗,有时有必要给予血液制品支持治疗以纠正贫血和低血小板计数,发生任何继发感染的患者需接受抗生素治疗,病情缓解之后,针对脊柱给予化疗或放疗以处理可能侵袭入脊髓液的任何白血病细胞。虽然你妹妹会很痛苦,但没有办法帮她。”
听着这番没有温度的话,韩正西顿时明白,这些化学药品将陪伴着浅浅很长一段时间。
他憔悴不堪走到浅浅的病房,手指颤抖得厉害,突然丧失了去见她的勇气,他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韩正西,你要坚强,浅浅还在等着你呢,她那么可怜,难道你要抛弃她吗?
桑榆将削好的苹果用小勺一点点喂到浅浅嘴里,“浅浅,你一定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才能抵抗病魔,你看这个苹果真美,你吃了它,你就会变得和它一样美。”
“桑榆,”浅浅微睁眼睛,“我是不是犯了很大的错误,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我?是不是妹妹不能爱上哥哥,一旦爱了,就是乱伦的罪孽?”
“浅浅,偷偷告诉你,”她用手指拂去她嘴角残留的苹果渍,“你没有错,你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的所爱,并没有犯什么滔天大罪,不要放弃,如果你现在放弃就等于放弃了你哥哥,你哥哥每天都在为你奔波,你可千万不要放弃他啊。”
韩正西愣愣的没有说话,她在妹妹的床前不吃不喝的照顾了好几宿,脸色几乎跟他一样难看,可她依然还能温婉的去劝解浅浅,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总是第一个为自己分忧解难,为自己加油打气,可是她知不知道,自己爱的人已经时日无多,快要远走他乡了,怎么才能让她明白,其实最需要她光怀的人,已经默默的放弃了这份资格,他宁可她什么也不知道,在平静的岁月里慢慢到老,至死都不再与他相见。
这是安东隅对他的承诺,他希望韩正西也答应他,让桑榆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韩正西同意了,可是浅浅生病了之后,他突然明白了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好像万千只蚂蚁在噬咬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心,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终于明白了安东隅的话——要么让我一生都拥有着她,要么我们永远不要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