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笔走大中国:一个人的国家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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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走向泸沽湖(1)

题记:

上世纪初,出生于维也纳的美国探险家约瑟·洛克,在面对川滇高原那一汪梦幻般的圣水时,不得不谦恭地低下他在东方的土地上经常傲慢的头颅:“英吉利之甘巴兰湖也没有这样的美丽……笼罩在这里的是安静平和的奇妙,小岛像船只一样浮在平静的湖上,一切都是静穆,真是一个适合神仙居住的地方。”

20多年后,约瑟·洛克在《中国西南的古纳西王国》一书前言中写道:“逝去的一切又一幕幕地重现在我的眼前,那么美丽的自然景观,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奇妙森林和鲜花,那些友好的部落……都将永远铭记在我一生最幸福的回忆中。”

静谧的草海

我是从四川一面进入泸沽湖的。陪同我的朋友已经到过泸沽湖多次,他告诉我,进入景区有两个选择:向右直接去泸沽湖,可以沿着湖边一直通向云南界的泸沽湖水域;向左则是拐进泸沽湖草海,寻访摩梭走婚桥以及湖边山冈下的摩梭民居。不过,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选择都是正确的;无论是先向左还是先向右,选择同样是正确的。

我选择了先向左,走向草海。

仅仅几分钟时间,我就因为我的选择而进入了清新美妙的画中——湿地、草海、水鸟、牛羊,清澈如同少女眼睛一样的湖水。这样一些我们原来只配在书上、在网上接触的字眼,这些我们以为只应天上有的美,现在都从天而降。我看得到,嗅得到,触摸得到。哦,这是一大片几乎没有边际的水草,水草之中散落着一汪一汪的水。草海的边缘,是蜿蜒的山冈,把眼睛看得更远,就有一抹青幽的涟漪在草海与天际相交处浮动——那就是我要寻找、要拜访的泸沽湖。这时,我就只想多生出几双眼睛,多长出几对耳朵——我实在是“目不暇接”,眼前确实是“美不胜收”,精神状态此时真是“神魂颠倒”。只感到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要摒弃我,挣脱身体的束缚,飞扑过去,放开它们的喉咙歌唱——它们仿佛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情人……

流连在逶迤伸展的草海边,分明地感觉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引力指引我前行。青秀翠绿的水草弯弯曲曲地勾出一汪一汪清幽的湖水,几只白色的鸟悠闲地游荡在水面,岸边不时出现大片空旷的青草地,黑的白的马儿或三或五,悠然自得地享受青草的芬芳。风轻轻吹拂,间或有阳光从这边漂流向那边。天上的云层,突然地就拉开一条裂缝,便有金子一样的阳光泉水一样流泻下来。

湖边的路,洁净、透明、新鲜,让人情不自禁想弯腰下去,抚摸她,亲昵她。我感觉那一定如同抚摸婴儿的皮肤一样细嫩。

路上不断有如我一样千里迢迢来寻梦的人,从我身边走过。让我惊异的是,他们脸上都表现出无法按捺的轻松与欣喜。他们纯粹是自然的人在走,在看,在笑,与草海中的野鸭、岸边吃草的马儿一样自由自在。

黄昏来到了高原。轻烟,黛青色的雾霭,在摩梭人的木屋上,在湖边的山岚中,在茂密无边的草丛上闲静、恬然、轻淡地漂流。在这亘古原始的生命韵律中,我觉得自己也要化为那黛青色的雾霭中湿漉漉的恬静……

泸沽湖的水

我终于走向了让我曾经在许多日子中魂牵梦萦的泸沽湖。

汪汪一碧的湖水呈现在我眼前。盈盈秀水,纤尘不染,脉脉清波,一望无际。立足之地,一条幽谷从山峦间蜿蜒而下,幽谷中流出的清泉,在林木葱郁之间银色的蛇一样闪闪烁烁,淙淙汇入清澈如镜的湖中,追逐湖水中的蓝天白云。远处洲湾堤岛或隐或现,如梦如幻。身边,风将岸边水草、湖中藻花的青涩气息灌进我的鼻孔,胸腔,将我冲撞得迫不及待地想跃入湖中。

我当然没有直接跳进湖水,而是登上了一条猪槽船——这是泸沽湖的特殊“名片”,摩梭人原创的独木舟。为我们摇桨的是一位摩梭女子,随着她红色的手臂前后摇荡,湖中藻花闪开一条水道,猪槽船徐徐划开波光粼粼的湖面,向无垠的湖中轻捷跃进。随着船的靠近,野鸭倏地从湖中飞起,又缓缓滑行于碧波之上。在视线的远方,另外一条猪槽船正徐徐漂浮在水天之间,悠悠清脆的摩梭民歌从船桨掀起的水花上展开了翅膀,倾诉无边无际的缠缠绵绵……我有一种上天的飘然——身边清凌凌的水仿佛要把我从湖中举托到云端。恍恍惚惚中,蓝得如水的天空,真的化成了水,亲切地流在我的身上。我甚至听到了云的声音,阳光的声音——我的思绪、我的心跳、我的眼睛都让她们溶化为晶莹剔透的一掬水波,一叶风中飘荡的摩梭女子裙裾上的飘带……

我徜徉于泸沽湖的清晨与夜晚。

清晨,在鸟声和牛羊的声音中醒来。睁眼,就有清亮的阳光从山野间扑来,开门,就有带着湖水的湿润,水草的清浊香味笼罩全身。木楞屋子亲切地说“早安”,走在路上的摩梭小孩脸上荡漾出纯真。天帘已经开了,云在漂流,太阳在云层中蹿动,倏地撕破一个裂口,一团一团玫瑰一样的朝霞,就像上学的孩子一样欢跑出来,把一湖水搅成一片金红;草海边,波光潋滟的湖边一条小船靠岸了,又一条小船靠岸了,清秀美貌的摩梭女子走下船头,手中提着一串在晨光中闪烁跳动的鱼,她们用摩梭语言相互咿咿呀呀地说话,我无法听懂,但我嗅得到她们脸上滴着泸沽湖晨露的快乐香味……

夜色在无边幽静中抛洒柔曼的轻纱。从山寨里走出了衣装华美、落落大方的摩梭姑娘,三五一群,嬉笑着走在湖畔小路上,和歌而去,如风如梦;新月弯升上了山冈,升上了青色天穹,旷野中的山湾村寨里燃起了灯火,七零八落,星星点点;靠近湖边木楞屋的灯光朦胧散射到湖面,微风一吹波光粼粼;幽深宁静的感觉,如水一样就从我的手上脚上眼睛中悄悄地流了出来……

哦,这就是泸沽湖!一枝独秀、风姿绰约地敞亮在海拔2600多米的川滇高原怀抱中,平均水深45米,最深处90多米,清澈度达到近10米。泸沽湖的整个草海和三分之二的水域都在四川,但是来到她身边的人,没有谁会在乎她的“户籍”——我们在乎的是大地上有这样一片水域。在偌大的中国国土面积上,她那仅仅58平方公里的水域面积,小得几乎可以省略。但就是这方寸水面,却可以让看她一眼的人,从此没有办法在骨髓里、血液中剔除她美丽的印迹——她会如情人的声音、眼神、皮肤、体香一样,温馨在与她有缘的人的梦中,从此心中就有了她的碧波荡漾——她被摩梭人奉为“母亲湖”,其实,她更是天下人精神的“母亲湖”。

我曾经朝拜九寨沟和黄龙的水。那水,也许是中国水之至美,是超凡脱俗、美得让人不敢正视的水。与九寨沟和黄龙的水不同,泸沽湖的水是人性的水,亲人与朋友一样的水,是可以亲近谈心、促膝交流的水。她让我们在人世的劳顿中,驻足停留下来,放松,休憩,喘气,洗涤蓬首垢面,梳理精神狼藉——还我本真女儿身,还我本色男儿血。

这是需要我们感恩的水,需要我们仰望的水。她在高原,更是在天上,洗礼我们,宗教我们,更是超脱我们。她就是上天派来收我们心的。我们需要披长发匍匐在山路,朝拜、觐见,天光云影下的湖水,祈祷心灵的“来世”,寻求精神的超度。

“女儿国”风情

住宿在草海边上一户摩梭风情的旅店。这是典型的泸沽湖摩梭民房,用方木垛成的井干式木楞子结构,木板当瓦。正屋里有火塘,是全家活动的中心。木壁上晾挂着玉米、红辣椒、羊皮,墙角无拘无束开着几朵红红的野玫瑰。昨天下午,带我们来的摩梭小伙子龙云悄悄告诉我,旁边的木屋子是老人和孩子住的地方,左面一幢二层楼房为“客房”,是成年女子与她们的“阿肖”居室。我们住在正面临草海的二楼上,推开阳台的窗户,就能看到草海,看到远处的湖光山色。龙云说,如果是在湖边上,开窗即可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