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笔走大中国:一个人的国家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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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乡下人眼中的上海(1)

感恩上海

四川在上海的眼中是乡下。我的家乡古蔺远离省城成都,是四川盆地边缘山区,更是乡下的乡下。

生长在乡下的我们,儿时对上海的认识是从一些已经成为历史的细节开始的。比如上海产的收音机、手表、电筒、自行车,还有毛巾、肥皂、铅笔……那时的上海产品都有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上海”二字的变体造型:黄浦江边的高楼大厦。只要是印有这样标志的东西,你尽管闭着眼睛放心使用。

与此同时,还有邻居叔叔从上海出差带回的传说:遍地是高楼,楼顶在半天云里,抬了头看,帽子要落下来;娃娃到了上海,不能乱说话,口里要含一块小石头……

上海,那时就是我心中的一个神话。

其实我应该感恩上海。我和两个弟弟都有一个难忘的共同记忆:家中那台上海产的破旧缝纫机发出的“嗒嗒嗒”的声音。这“嗒嗒嗒”的声音,由母亲踩踏出来,常常从白天一直要响到深夜,穿越春夏秋冬,穿越我们从高中走进大学的日子,支撑了我们贫寒的家,更支撑了我和弟弟走进社会。这“嗒嗒嗒”的声音,我无法找到恰当的词语来说清它在我们心上烙下的感受,我只知道,它已经成为心脏跳动的节拍……

恢宏的上海

儿时关于上海仅仅是一些想象的碎片。而当我今天实实在在地站在上海面前时,我才知道四川为什么是乡下,而我的家乡更是乡下的乡下。

没有出过四川的人,一定会觉得成都双流机场不得了。到了上海浦东机场一比较,才知道成都双流机场也就那么回事:和上海比就是乡下水平。单以到达市区交通为例,浦东机场就有磁悬浮列车、地铁、机场大巴、出租车任你选择。坐磁悬浮到市区,10分钟一趟,37公里路程只要8分钟,最高时速是437公里。我上车后也就是把行李放好,座位找好,再让自己静下心来,还没有来得及看窗外,磁悬浮列车已经开始减速。身边人说,马上就到了。如果是在成都,出租车可能才出机场,并且那价格是磁悬浮的几倍。

云南有石林,那是自然的伟力;上海作为中国第一大都市则是楼林,这是人的伟力。整个上海就是高楼大厦累砌的。30层以上的高楼,就有几千座。特别高的有上海环球国际金融中心,高492米,世界第二;东方明珠上海广播电视塔,高468米,世界第三,仅次于加拿大553米的多伦多电视塔和俄罗斯533米的奥斯坦金电视塔;其他还有金茂大厦,高421米,明天广场,高238米……作为中国现代化、国际化、时尚化的标本,上海的国际会议中心、浦东国际机场、上海博物馆、上海大剧院、世博会会馆,就是搬到纽约、伦敦、东京也绝不掉价。

上海是钢铁水泥的巨无霸。高耸在黄浦江上的南浦大桥,是其代表。南浦大桥是跨越黄浦江的斜拉索大桥,总长17华里,规模在当今世界同类桥梁中位居第三。南浦大桥犹如一架硕大无朋横卧的钢铁竖琴:跨江主桥两岸各设一座150米高的“H”形钢筋混凝土主塔,桥塔两侧各以 22对钢索连接主梁索面;主桥桥面钢框架共有438根钢梁,每根重80吨,为全国之最;制作钢梁用的钢板,最厚达80毫米,其厚度在钢结构中又是全国之最;拼装钢框架用的10多万套高强度螺栓直径30毫米,螺栓之大,我国建桥史上前所未有;大桥主桥桥面用180根钢索吊在桥塔上,其中最粗一根钢索直径146毫米,重21吨,均为全国第一………特别神奇的是浦西一面的引桥,造型为世界罕见的复曲线螺旋状,犹如蛟龙攀升,乘车盘旋而上,如同进入高原盘山公路,随着人车升高,大桥下面的花园绿地,走动的人流就变得越来越小,小到如同蚂蚁;“蛟龙”在车窗外不断攀升,让人觉得车在桥上走,人在半空游,心里不得不佩服这“钢铁竖琴”的艺术魅力。重庆是中国的桥都,但要是一对一比拼,它就拿不出一座敢和南浦大桥单挑。

这就是上海,它在努力制造中国第一、亚洲第一,甚至世界第一。它拿出的东西,如果达不到这样的“轰动效果”,仿佛就没有尊严,没有脸面。

追求“第一”,这是上海为自己设定的生存理念。而这座城市为了满足这个生存理念的血盆大口,就在不断地、拼命地,甚至是歇斯底里地建造更多更大的“东方明珠”、 浦东机场、南浦大桥。就像是一个吸毒上瘾的人,用“第一”来招揽天下人的目光,已成为这座城市无法割舍的癖好。如果科学技术法力无边,如果上海的地质条件足够好,如果高空的风力雷电特别听话,上海人是恨不得一个早晨就把高楼修到天上。

繁华的上海

上海的繁华是它的洋盘。

“十里洋场”不是说着玩的,走在城隍庙、南京路、淮海路,你只要随便一抬头,就能够看到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种族的地球人——我常常会产生一种幻觉,似乎脚下踩着的不是中国的土地。尤其好笑的是,我在城隍庙看到一个老外,身高也就一米五多一点,整个长相就是一个粗壮的大木桶,我疑心他甚至不能看到肚皮以下的身体部位。但他却自得其乐地坐在一把休闲椅上,好像这就是他家中庭院,并且旁若无人地往口中倾倒啤酒。我想他那肚皮就是一个啤酒桶,要是上面插上一个水龙头,一拧开关,肯定就有啤酒“哗哗——”流出来。这样的风景在我们四川那乡下是绝对看不到的。

上海原来只是长江、黄浦江与东海交汇处一个荒凉的滩头,1843年开埠,划为通商口岸,成了中国最早也最彻底西方化的城市。西洋标志最为明显的是外滩,这是上海的走廊,一面是黄浦江,一面是欧式建筑群。在这不到1.5公里长的黄浦江滩头,一个接一个地簇拥着50多幢风格各异的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大楼,好像整个欧洲的建筑都约好了到黄浦江来开“国际学术研讨会”。我们上小学读的课文《海关钟声》的“海关”就在这里。大楼出自英国人手笔,结合了欧洲古典主义和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风格特点。据说高耸的钟楼大钟与英国伦敦国会大厦的大钟都出自同一制造商,“嘴巴鼻子”也一模一样。这座足有10层楼高的庞然大钟,为当时亚洲第一钟。特别好看的是,华灯初上之时,外滩各幢建筑物上黄、红、蓝灯火闪亮,犹如水晶宫。

外滩对面是浦东陆家嘴,众多高楼大厦直插云霄——东方明珠电视塔、环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厦宛如巨人从天而降。夜色中这些庞然大物吐出无数璀璨的“宝石”,与震旦、花旗大厦的双屏幕LED上放射出的闪烁电光交相辉映,把黄浦江渲染得水波潋滟,神光离合,幻化出一种天上人间的神话意境。

放眼中国,再找不出如此大气辉煌、淋漓尽致的繁华夜景。

上海的繁华当然也张扬在它的街市。中华商业第一街南京路是其代表作。20世纪70年代,我们就已经从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和报纸上宣传的“南京路上好八连”中,如雷贯耳地知道了它的名字——当时中国一些县城还没有电灯,不通汽车,但我们就知道了这条路上到处是霓虹灯,一不小心就可能坠入资产阶级的香艳陷阱。这条路是上海的“黄金地段”,繁华到一年365天都没有夜晚——名副其实的“不夜城”,步行街上人潮涌动,人声鼎沸。林立两旁的中西建筑物上霓虹齐放,伴着各种百年老店的招牌络绎不绝闪动,弥漫出传说中“夜上海”的韵味。还有可以与巴黎的香榭丽舍、纽约的第五大道、东京的银座等世界知名大道相媲美的淮海路;还有苏州河上用灯光打造的旖旎夜景;还有大剧院的交响乐、芭蕾舞、现代节奏的迪斯科;还有和平饭店的爵士乐,豫园的丝竹音乐,让人坠入20世纪二三十年代老上海的旧梦……

我在逛这些街的时候,有一个比较,这里随便一个商场中的物品,就可以把我们泸州市区所有商场装得满满当当;这些商场中趾高气扬的美国、法国、英国、德国、瑞士奢侈品,我们那古蔺乡下的商场,连名字也没听说过。

长江,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格拉丹冬雪山流出的时候,万万不会想到,在它千回万转流了几千公里后,在与东海交流的地方,会出现这样一番气象。这就像一个村姑在离开大山时,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千人迷万人追的明星一样。姜根迪如雪峰冰舌上滴落到沱沱河中的冰水声,与夜幕下黄浦江五光十色的豪华游船上的汽笛声,简直是天壤之别,根本就不是一个妈生的。

尴尬的上海

曾经有一个段子说:除了北京,都是地方;除了上海,都是乡下。

但我们乡下也有自己的好。留存在儿时记忆中的印象是:要山,不消说了,抬头就是青山;要树,桃、李、杏、柳,啥子都有,尤其是大榕树,就在河岸的岩石中伸出来,树冠下就是一个水潭;要水,就有清亮的泉水,溪水、河水,初春天上一放出太阳,就有红的、白的、墨的鱼在潭中自由自在游,把那影子布在水下整块石上……

上海没有这些。本来就无大山,那些能够给上海增添生气也有些可爱的小山包,早就被楼房瓜分了;树木在上海是稀罕之物,要10多个人才能分享一棵灰尘满面的树;挤压在高楼大厦中的绿地也少得可怜,我就在外滩附近的一座高架桥上看到一幅悬挂的标语“还我休闲绿地”——那上面的字,分明是上海人在呻唤,在哭诉;水自然是有的,长江水、黄浦江水、海水,但这些水一是不清亮,不透明,水面上有过不完的大船在水上张牙舞爪;二是这水他们也得不到。要想住这水边,与大自然为邻,就得大把大把掏银子,临水的住房一个平方要10万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