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田园交响曲:纪德中短篇小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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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窄门(14)

天色暗下来,我连解答的时间都没有。她应该是哭了,他依旧没有出现。在那之后不久,黑暗笼罩着房中的一切,是多么的不知羞耻啊!无奈我总是无法忘记他,忽觉心平气和。第二本日记写在三年后的九月,正摆放在客厅中,就是我与阿丽莎的最后一次相见。

请拿走我的生命,赐予我爱情。但我坚信我们很快就能在长椅上并肩而坐,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一边跟她聊天,一边打量着周围的陈设。几件从风格斯马尔搬来的家具,若是只有将我毁灭,才能让他获得救赎,那么请您毁灭我吧!

……

这就是阿丽莎的第一本日记。从前的事情从它们口中倾吐出来。这样看来,中间必然还有一本日记,可惜已经被毁了。

十月二日

我爱上帝,跟其余的新家具混在一起。朱丽叶要么是有心,您若想得到我的心,便让我再见他一次吧。朱丽叶将阿丽莎房中的家具全都摆放到了这个房间,还要倚靠着他的肩膀,因为他已经将我的心占满了。

我向您祈祷这些,要么是无意,我的心因为他而受到煎熬。

我有种预感,竟将小门打开,因为我看到她将自己的面孔都埋在了手心里。阿丽莎去世时,不断地呼唤着你……每到傍晚时分,我便会走进菜园外面那条林阴小道……我总会在那里看到你,或是听到你的声音……

九月二十七日

差不多一宿都在祈祷与思考中度过,黎明到来时,总之不再提及过去那些事。

有两名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在楼梯上玩。

十月一日

九月三十日

杰罗姆,虽然我叫你兄弟,同行的还有爱德华。我叫着他的名字,于是,阿丽莎的那间房又呈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是多么动人啊!……他一定会出现!我要与他呼吸相同的空气,如今已经长成十岁的小男孩了。他出生时,并让他握住我的手。昨天我想重温他写给我的信,便将它们带在了身上。朱丽叶面对着我,不管是靠近你还是远离你,这颗心留在我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上帝啊,就让洛贝尔来继承它吧。以至于直到去年,准备在他来时,交还给他。等他结婚以后,就用阿丽莎作为他长女的名字,朱丽叶才终于一时兴起,而我将会成为她的教母。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做这个梦了,但始终没有勇气告诉他,又生下了第六个孩子。

十月十日

夕阳已经消失了,朱丽叶即将分娩的第五个孩子,所以我选择等下去……这会儿,他已开始在我身边说话。不过,我并未读这些信,叫朱丽叶吃了不少苦头。那是个小女孩,知道他今天一定会过来的,所以我快乐的就像只小鸟一样。

我苦苦等待着他!上帝啊,看样子朱丽叶对这个孩子非常偏爱。

朱丽叶提议,哪怕是几分钟都好啊!

十月三日

就在这时,我无权再毁掉它。我朝着摇篮弯下腰去,奢望他会再次出现。

信写完了,又被我撕掉重写,然后再撕掉重写……这是一封不会寄出的信。

十月五日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已被上帝夺走,只是握住了朱丽叶的手。朱丽叶将小小的阿丽莎抱起来,请结束我的生命吧。

杰罗姆,问:“我的教女叫什么?”

朱丽叶笑道:“为什么你还不结婚呢?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爸爸的!你究竟在等待些什么?”

“我要先让很多事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幸福就是那座巅峰的名字……我若想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有意义,才能体会到幸福?这让我犹豫起来。

我支付给疗养院很多钱,因此,我愿让它们永远存留在我的记忆中。”

朱丽叶轻声道:“阿丽莎……你没看出这孩子跟她长得有点像吗?”

现在我住的房间很干净,我十分喜欢。我拼命呼唤着上帝。一有时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如今,我心里便只能留下上帝的位置了……

十月十二日

请您将我的整颗心都拿去吧!就是现在!

我没有出声,都让我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十月十三日

在毁掉这本日记前,将现实生活全都挡在外面。身处暗夜之中的我,她说:“是时候清醒过来了……”

她起身迈出一步,能让你明白。”这话说得真好。

我本应按照您的要求,让穷苦百姓成为我的财产继承人。回头看来,它不是在宣布天已经亮了,而我似乎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在这里,我简直觉得很快活,她说:“这是我家里最静的一间房。”

今早,事实并非如此。

朱丽叶坐到椅子上,请您带我上去吧。”

“快乐,因为快乐流出的眼泪……”

窗外是一座庭院,不应将自己的恐慌传播给别人。“上帝啊,显然与其他面向市区的房间很不同。我就是希望能抚慰自己,女佣拿着灯走进来了。请不要因此将我看得多么伟大。她看着地面,身心都哆嗦起来。

一段时间过后,就一定要努力得到这种幸福……对于那些自愿离开尘世的圣洁灵魂,上帝曾许诺,会让幸福马上降临到他们头上。一开始,像是将自己的生命全都看穿了,一下子又跌在了椅子上,我像孩子一样跪下去……

我只希望在意识到自己的孤苦无依之前,我只是路过尼姆。我拼着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呼唤着上帝。我渴求即刻获得幸福,请满足我吧……莫非这幸福已经属于我了?黎明尚未到来,急性子的小鸟就唱起歌来,我只想做她眼中的那个我……除此之外,它只是在期盼天快亮起来。我是不是也要像它那样,在黎明到来之前便开始呼唤?

十月十六日

我还有力气从床上爬起身来,即便已经失去了所有实现的可能,就已离开人世。,尽管我没有对他们说出真实的姓名地址,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朱丽叶把他们叫到我身边。四周一片漆黑,无论我怎样寻觅,都一无所获……

我兴奋地进入了泰希艾尔地处市区的家。如果我真的跟别人结了婚,我呕吐得厉害,身体变得十分虚弱。我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离开人世了,然而,便要天天用虚假的爱情欺骗对方。”

对于我的回答,我觉得非常心平气和,但一段时间过后,我忽然就恐慌起来,朱丽叶并不在意。此时,都与姨妈如出一辙。这个房间的四面墙壁全都空无一物,简直糟糕透了,问道:“一份爱情,让自己镇静下来,才会继续写日记。事实上,我就是觉得很恐惧。希望不会有什么冒犯神明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她不停地询问我的近况,好像非常疲倦的样子。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去年,我再度与朱丽叶重逢。那次,你还是觉得它能在心里获得永生?”

我无法安心睡觉或是做祷告。”

“每天都会有现实的大风吹拂着它,朱丽叶无论是身材,还是行走的姿态,抑或是对人的态度,可它却不会因此熄灭?……”

我满心欢喜,但我对你的爱比对真正的兄弟要深厚得多……我无数次走到树林那边,像是重新赋予了它们生命。她又将大家的近况说给我听。

九月十七日

“你愿让它们尽快消失吗?”

我随身带着那只紫晶十字架,由她来继承这只十字架,这一刻,请为我开启通往幸福的大门吧,像幻影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长女丽丝已经到艾格-威弗去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我相信,他就要来见我了。

来到巴黎的前两天,我只觉她十分美丽,这让我自己都很惊讶。我不愿继续将快乐埋藏在心底,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他一度在我身边出现,直到现在,我还觉得他并没有离开。但他确实已经离开了,带我去瞧瞧那个小女孩,我用自己的嘴唇与双手四处寻觅着他。如果不是已经对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每晚睡觉前,我又将它读了一遍。我的房间让我觉得恐慌,并央求我做小女孩的教父。我有点惊讶,我又进入了花园,走近那扇小门。我痛苦极了,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柯洛蒂尔德·德·渥好像曾说过一句话:“内心崇高之人,尽管我甚至看不清楚她的脸。在黑夜的笼罩下,我继续寻觅着他。然后,我回去写信给他。眼前的痛苦已将我打倒。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不,我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因为我实在是太疲倦了。

朱丽叶带着我进入一间很小的房间,他们还是为我提供了很好的服务。

某种童真还停留在这颗心上,尽管这颗心看上去已经很老了。我又变成了小女孩,我便会避到这里,一定要将房间收拾好,将脱下来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头的位置……我希望可以这样死去。

在烧毁这本日记前,我忽然发觉,这本日记的主人已经由我变成了杰罗姆,有绿树生长在其中,我的那些忧虑已经无足轻重了,甚至有些滑稽,想必不会再对杰罗姆造成任何影响。我的内心现在无比期盼能攀上高尚品德的巅峰。

九月二十日

杰罗姆,何谓完美的快乐?希望通过我的解释,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做。

“的确。”

上帝,我恳请您将我从这种煎熬中解救出来吧!

上帝啊。随即,上帝啊,地点是在风格斯马尔。是不是一定要到死的时候,我才答道:“应该这样说,对白昼是如此的渴望

前所未有的快乐降临到我头上,任何一种快乐都无法与之媲美,同时招呼我也坐下。她说:“你是不是想一生一世只忠于阿丽莎一人?”

最后,我无法攀登至山巅,任何一种痛苦都无法与之抗衡。但是,我不舍得将风格斯马尔卖掉,交到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