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官军已经进入了祠堂,还推搡了几个倭寇进入,丰绅殷德应声看去,只见为的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虽然穿着文官同知的服饰,但眼角眉梢却多了几分英气,并不似一般文官的孱弱,让人观之不敢小视,而且似乎还有几分面熟。身旁跟着一位老者,正是本村的保长常伯。这位同知也在打量着丰绅殷德,片刻,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常伯提到的郎公子吧,王某来迟,让倭寇首领跑了,真是遗憾!”
丰绅殷德还礼道:“想必您就是王绍兰,王大人吧,多亏大人来的及时,否则我等恐怕凶多吉少了。在下这里谢过了。”说罢向王绍兰一躬扫地。
王绍兰见丰绅殷德年纪轻轻便如此知礼,甚是满意:“郎公子客气了,”说着又看向后面,见小左子手臂受伤,又说道“这位想必是二公子吧,伤势不轻啊,让军医给瞧瞧吧。”
小左子挥挥手:“大人客气了,小伤,不碍事,一会让妹子给包扎一下便可。”说罢似是调笑的看着雪儿,雪儿瞪了他一眼,向卧室走去,小左子快步跟上,在门口拉住雪儿:“妹子,给不给哥哥包扎,你倒是给个话啊。”雪儿有些不耐烦:“你还有完没完,赶紧进屋,要不我再给你扎几个口子。”说罢甩手进了屋子,小左子也讪讪的跟了进去。
众人见状均无奈的笑着,丰绅殷德也笑着摇头:“王大人见笑了,他们一贯如此。”
王绍兰朗声笑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王某羡慕不来啊。郎公子,如不嫌弃,明日随在下去闽县一聚如何?”丰绅殷德点头道:“正有此意,只是怕叨扰了大人。”
王绍兰微微一笑,正要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衣着光鲜的衙役走了进来,一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的样子,一看便知不是王绍兰的手下。
衙役们来到王绍兰面前,并没有应有的恭敬劲,只是微微点了的头,为首的那人一副不阴不阳的口气说道:“王大人,大晚上的您还真有闲情,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会朋友?让兄弟们好找啊。”
王绍兰的手下一阵骚动,对来人怒目而视,王绍兰见状忙向手下使了眼色,又向衙役拱手道:“上差说笑了,王某是听闻有倭寇骚扰百姓,才连夜过来围剿,”说着指指几个被抓的倭寇,“这不,还抓了几个。”
衙役冷哼一声:“是不是倭寇他们脸上又没写着,谁知道是不是你从哪弄来邀功的。”此话一出,王绍兰的手下纷纷怒喝,吓得衙役连忙看向王绍兰,“王大人,您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王绍兰微微皱眉,向众人摇头:“不得无礼,不知上差深夜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衙役微微冷笑:“在下是巡抚姚大人派来的,请大人随在下去福州府述职。”
王绍兰微微一愣:“在下任知县同知未逾三年,为何巡抚大人要……”
衙役瞥了王绍兰一眼:“大人的心思岂是咱们能妄自揣测的,王大人还是随我等走一趟吧,”说着看了眼被擒获的倭寇,向手下使了个眼神,“把这几个人也带上,让巡抚大人亲自审讯。”
衙役领命,欲将俘虏押过来,而王绍兰的手下却并不同意,纷纷看向王绍兰,王绍兰无奈的摆摆手:“将这几个人交个上差吧。”
衙役满意点头:“王大人,那就请你一同随在下走吧。”
没等王绍兰说话,手下几个小头领便拦住了他,纷纷说到:“大人去不得啊!”“大人三思啊!”
衙役不耐烦的走上来,冷声说道:“你们想造反吗,巡抚大人的手谕谁敢不听!”
一个王绍兰的手下愤愤的走上前:“谁不知道你们福州府已经跟倭寇合成一家了,我们大人若真是前去,还不是羊入虎口!”
衙役听闻此言眼眸微微变冷:“你敢血口喷人!”说着几乎抬手要打向王绍兰的那个手下。
“这位差大哥息怒,能否听在下一言?”衙役闻声,闪目光看去,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丰绅殷德,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觉皱眉:“你是何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
丰绅殷德依旧和颜悦色:“在下只想说句公道话,现在天色已晚,王大人奔袭百余里,已经人困马乏,不如在此处休息一夜,明日再随差大哥前往福州府也不迟啊。”
衙役一脸不屑:“府台大人命王绍兰即刻入福州府述职,岂容你一介草民在此多言。”
王绍兰见状上前向丰绅殷德点点头:“郎公子好意,王某多谢,此事与公子无关,公子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丰绅殷德微笑着摇摇头,向着衙役说道:“这位差大哥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巡抚的命令,敢问公文何在?”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附和。
衙役一时没了主意,其实他到真的是巡抚姚促派来的,只是召王绍兰述职是假,将他骗进福州府软禁才是真,怎么会真的开具公文,留下把柄。衙役想了片刻,又计上心来,掏出巡抚令牌道:“此乃姚大人手令,事急从权,并无公文!你们如此百般推脱,难道真的想造反吗?”
丰绅殷德闻言朗声笑道:“区区一块巡抚令牌,便可调动朝廷命官,这是谁定的规矩,你以为自己拿的是宋高宗的调岳飞金牌吗!”
衙役脸色一变:“大胆狂徒,竟敢口出狂言,对我大清不敬(岳飞抗金,金国为女真人所建,是满人的前身,所以一直很回避岳飞的事情),我看你便是倭寇的奸细,来人,将这个奸细给我拿下!”几个衙役纷纷上前,但还未接近丰绅殷德,就被丰绅殷德手下的侍卫拦住,抬手之间便被卸了兵器,反绑了起来。
为首的衙役大惊:“你,你们要造反吗,你们不怕被诛九族吗!我可是巡抚的……”还未说完,便被侍卫冯克善一个嘴巴打了过去,冯克善脾气火爆,怒气冲冲的喝道:“大胆奴才,口出不逊,我们爷的九族是你这脏嘴随便能说的吗!”说罢下了他的兵器,将他反绑了起来。
丰绅殷德冷哼一声:“把这几个不长眼的奴才和倭寇关到牛棚里去,别污了祠堂的清净。”几个侍卫点头,拎着倭人和衙役向外面走去。
王绍兰看着丰绅殷德,不觉有些心惊:“郎公子,你这样下官如何向巡抚大人交代。”
丰绅殷德微微一笑:“王大人,你我虽刚刚相识,但在下看来,您过于迂腐了,如此情况您难道看不明白吗?那个姚促分明是……”
“郎公子,他毕竟是王某的上司,没有真凭实据,王某怎能……”王绍兰一脸担忧,“郎公子还是速速离开福建吧,姚大人要是真的追究起来……”
丰绅殷德叹了口气:“王大人放心,这乱子是在下惹的,在下便会一肩承担,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在下便陪大人去一趟福州府,问问那姚促,这几个狗奴才到底是不是他派来的。”
王绍兰还是一脸忧郁,还想要说什么,几个手下却走了过来,一人说道:“大人,已经这般天色,我们再怎么担心也是无济于事,不如明天咱们陪您去一趟福州府,即使巡抚大人真有什么怪罪的,也给他来一个法不责众!”
王绍兰有些担心的看看丰绅殷德,丰绅殷德见状微微一笑:“王大人不必着急,时候一到,在下自会说明一切,此处人多口杂,实不便多说。”说罢微微笑笑,向卧室走去。
王绍兰看着丰绅殷德的背影,不觉一阵心悸,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并不简单,但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只得吩咐手下分头歇息,自己也在丰绅殷德的隔壁胡乱睡下。
次日卯时,丰绅殷德便吩咐手下收拾行装,因小左子伤势未愈,便逼着他与雪儿一同坐车出发,王绍兰也带着手下一道离开祠堂,众人一同踏上了前往福州府的官道。
王绍兰本不想带自己的手下前往,怕落人口实,但手下都不放心,一时争执不下。丰绅殷德见状无奈感叹王绍兰太过小心,便将他拉到了僻静之处:“王大人,看您眼眶发青,想必昨晚没有休息好吧。”
王绍兰一脸苦笑:“王某很担心阁下……”
丰绅殷德朗声笑道:“王大人,不管如何请您记住,在下来福建所为之事是与大人心中夙愿一致便可。“说罢提马向前,追上了大部队……
众人押解着几个倭寇和衙役赶往福州府,一路上王绍兰的手下与丰绅殷德带的侍卫很快熟络了起来,侍卫们向官兵讲着北方的风俗,官兵也向他们说着南方的趣事,甚至还有很多明朝时抗击倭寇流传下来的故事。
王绍兰已经大概猜出丰绅殷德可能是京里面出来的,一路上几乎是沉默不语的,甚至有时候自己的手下向他回禀事情也是心不在焉。行至中午,众人找了一处平坦所在歇息,王绍兰独自离开队伍,信步前行……
“王大人,您有心事?昨晚见您也是个爽快人,怎么今天成了闷最葫芦了?”在马车里闷了很久的小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拍了拍一脸严肃的王绍兰。
王绍兰回过神来,见是郎月的二弟,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该如何称呼,沉吟片刻才勉强笑笑:“二公子见笑了,王某只是……”还没等他说下文,却被小左子笑着打断。
“王大人既然还称呼在下一声二公子,就请您不必如此拘谨了,我与大哥这一路走过来,耳朵里已经灌满了王大人的威名,都有结交之意。我们看中的是大人您为国为民的胸襟,如果大人还有什么顾虑那大可放心,我等绝不会您的敌人。”小左子言辞恳切。
王绍兰闻听心中稍安,刚想说话,却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不老实的在车上养着,出来折腾什么,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胳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