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雾都孤儿 远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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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奥立弗得到前所未有的悉心照料(2)

贝德温太太闻声说道:“请进。”从门外进来的是布朗罗先生。

老绅士脚步十分轻盈地走了进来,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没过多久,他就拿出眼镜戴上,双手插进晨衣后摆里,很长时间,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奥立弗来,脸上出现各种怪异的抽动。经过一场大病的奥立弗显得格外憔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因为是恩人,奥立弗特别尊敬他,假装打起精神打算站起来,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站稳,又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其实,布朗罗先生胸襟十分宽广,和一般心地善良、气质淳厚的绅士相比,于是非常心满意足地笑了。她在汤里放了少许的盐,他自己一个人能比得上六个。看到这一幕,他的心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那种滋味一下子冲到眼眶,变成了眼泪,说起这一过程,由于我们在哲学方面没有太深的研究,所以也没法对这种现象作出解释。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布朗罗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清了清喉咙。“贝德温太太,我的喉咙有些沙哑,可能是伤风了。”

贝德温太太说道:“应该不会的,先生,你的衣服我都是在外面晾得干干的才收进来的,先生。”

布朗罗先生说道:“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贝德温,可能是因为昨天吃晚饭时用了一张潮湿的餐巾的缘故吧,不过没关系的。你感觉怎么样啦,我的孩子?”

奥立弗回答:“感觉很好,先生,就好像他怎么更换位置也都无法抹掉似的。可是,您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先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真是乖孩子,”布朗罗先生高兴地说,“贝德温,有给他增加点儿补品吗?哪怕是流质的。准备工作很重要,当然是要忙活一会儿。”

“有的,他刚喝了一碗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的浓浓肉汤。”贝德温太太稍微站起身来,还故意在最后一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强调一般的流质与精心做出来的肉汤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啊。”布朗罗先生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多给他喝两杯红葡萄酒对他的身体是有益的。是吧,汤姆·怀特?”

小病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回答:“我叫奥立弗,先生。”

“奥立弗?”布朗罗先生琢磨着,“奥立弗什么?是叫奥立弗·怀特吗?”

“不是的,先生,是退斯特,奥立弗·退斯特。”

老绅士思索着说道:“这名字可真奇怪。那你为什么还告诉推事你叫怀特呢?”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啊,先生。”奥立弗感到十分奇怪。

让谁听了这话都像是在胡编乱造,老绅士脸上带着一丝小小的不舒服望着奥立弗的脸,但他是不可能对奥立弗的话产生怀疑的,因为他那副消瘦清风的相貌每一处都体现出诚实。

“这一定是弄错了。”布朗罗先生说道。可是,这幅画像已经深深地烙在奥立弗的心上,尽管激发他打量奥立弗的做法已不复存在,那个原本就有的念头却又一次冲进他的脑海中,奥立弗的长相与某一个熟悉的面孔太相似了,这一念头来得突然又迅速,使他那凝视的眼光一时竟然收不回来了。

奥立弗祈求地抬起了双眼望着那双注视他的眼睛,恳求地说:“先生,求求您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没有,没有,”老绅士答道,“喂,那画像是谁呢?贝德温,你看那儿。”

他一面说着,一边慌忙地指着奥立弗头顶上的肖像画,又指了指奥立弗的脸。奥立弗的长相简直就是那副画像的翻版。他的那双眼睛、那张嘴巴还有发型,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毫无二致。那顷刻间的神态又是那样形象逼真,连最细微的线条也好像是以一种惊人准确无误的笔法描摹下来的。

奥立弗不明白这番始料不及的惊呼是怎么回事。奥立弗用非同寻常的速度喝完了汤。因为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惊呼,他一下子昏了过去。

他晕过去了,会发生什么呢?给读者留下一个悬念吧,我们把视线再转移到机灵鬼和查理·贝兹他们的身上吧。

那个时候,所以当老太太端详他的时候,机灵鬼和他那位巧夺天工的朋友贝兹少爷一起偷了布朗罗先生的东西,结果阴差阳错地把这一切嫁祸到了奥立弗身上,致使那么多人一起追捕,他俩也参加了这场追捕。这些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他们的这种做法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十分高明,为了保全自己情愿牺牲别人。既然国民自主和个人自由是每一个纯正的英国人都值得骄傲的东西,那我本人根本不用提醒读者,这一行动理所当然会大大抬高他俩在所有公民和爱国人士心目中的身价。换句话说吧,就拿他们只关心自己相安无事这一铁证来说,使一部小小的法典确立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还会得到公认,更有可能,某些见多识广、赫赫有名的哲人还会把这部法典定为一切本能行为的主要动机。这些哲学家都十分精明,把本能的一切行为都归纳为格言和理论,又精妙地对本性的高度智慧和悟性做了一番不露蛛丝马迹的奉承,于是,便把良心上的东西,抑或高尚的冲动和情感,全都无处可寻了。其实,这些东西根本不能和本性混为一谈,他乖巧地冲她一笑。贝德温太太看见他比刚才那样坐着起了很大作用,世上早已公认,人们在所难免的各种讨好奉承、弱点远比本能要卑鄙得多。

两位小绅士处在这么一种如此玄妙的境界中,他们在品格特征这一方面具有谨慎的哲理,假如还需要更好的证明,那作者随手就可以列出他们两个不被追捕的事实,这些早已在前边说过了,追捕的人们就看到奥立弗在疯狂地奔跑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根本没有看到别人,于是,他们两个就趁机抄他们最近的路逃走了。虽然我没有想要断定,这种简便的方法也是那些赫赫有名、见多识广的哲人在得出伟大结论时的一贯作风。他们的成功道路迂回曲折,每一步都十分艰难,荆棘满地,致使这一段路变长了许多,这就跟那些有一肚子的理想却表达不出来的醉鬼一张口就口若悬河一样,但我确实想指出,而且要郑重指出,很多哲学大师在实行他们的理论时都体现出了深思熟虑,他们一般都能铲除一切可能出现的、完全可以预料到的那些对他们没有好处的偶然因素。因而,把几片烤面包掰成一块一块地加了进去,为了成就一番大事业,根本不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只要能达到他们所想要的,运用什么奸诈的手段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了。是这样还是不是这样,又或者这两者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差异,全都留给当事的哲学大师吧,让他们按照自己的独特情况,作出一个清醒理智、综合均衡、公平公正的判断。

机灵鬼和查理·贝兹如箭离弦般仓皇而逃了,他们穿过了不计其数的像迷宫一样纷然杂陈的狭窄街道和院子,这才壮着胆子在一个又矮又昏暗的拱道下面歇一会儿。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刚刚有了喘气的机会,可以说出话来,查理·贝兹就沾沾自喜地发出一声感叹,随后又涌发出一阵难以压制住的大笑,他倒在一节台阶上,笑得一直在打滚。

机灵鬼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一脸惊讶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让你笑成这个样子?”

“哈哈哈!”查理·贝兹笑声极大。

“你小点儿声,行吗?”机灵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画里人的每一个部位都那么真切地展现在他面前,说道,“笨蛋,你是不是想让他们捉你去坐牢?”

“笑死我了,”查理使劲抑制自己想笑的欲望,然后说,“笑死我了。你用你的大脑好好想想,他死命地跑,转过街角的时候,一下子撞到电线杆子上,爬起来又跑,根本没有事,就好像它也和电线杆一样用铁做的,而我呢,拿来的东西装在我兜里,却声嘶力竭地在后边追他,哎呀,我的妈呀。他刚把最后一匙肉汤咽下去,外面就想起了敲门声。”贝兹少爷的想象力既生动又丰富,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生动夸张地叙述了一遍。说到这儿里,他又在台阶上打起滚来,而且笑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费金会怎么说?”机灵鬼见查理·贝兹终于停止了笑声,他不想再让这位好心的老太太操心了,这才插上一嘴问了这一个问题。

查理·贝兹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道:“怎么说?”

“对啊,怎么说?”机灵鬼说。

“哎,他能怎么说?”查理见机灵鬼不像是在开玩笑,刚才的快乐一下子变成泡沫飞走了。“他能怎么说?”

机灵鬼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悠闲地吹了一会儿口哨,接着把帽子摘下来,挠了挠头,脑袋不断地点了三下。

“你是什么意思?”查理一脸茫然地说道。

“咕噜咕噜,腊肉烧菠菜,他又不是青蛙。”机灵鬼机灵的脸上挂着一点儿对他的嘲笑,高傲地说道。

这难道也算解释?贝兹少爷显然十分不满意他的回答。于是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机灵鬼并没有打算回答,只是又把帽子戴上,把长得像尾巴的外套的最下面拿起来塞在腋窝下,用舌尖调皮地顶了顶腮帮子,摆出一副亲密而又耐人寻味的神气,把手放在鼻梁上,轻轻地拍了好几下,接着向后一转,向一条胡同里走去,然而,贝兹少爷茫然不知地跟了上去。

没有几分钟,他们俩便回到了那位快活的老绅士家,那位老绅士听到楼梯上“吱嘎吱嘎”的脚步声,不禁大吃一惊,这个时候他正坐在壁炉旁,左手拿着一条干香肠和一小片面包,右手握着一把小刀,壁炉的三角铁架上放着一只白锡锅。他一下子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副可怕的笑容,棕红色的浓浓的眉毛下面,一双眼睛像一团火一样灼灼地向楼梯口看去。他的耳朵紧紧地侧向门口,认真地听着楼下的声音。

“咦,怎么一回事?只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呢。”老犹太的脸色立刻变了,嘟囔着说,“难道真的只回来两个?还有一个跑哪去了?他们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还是出去看看吧。”

脚步声慢慢地近了,终于到楼梯口了。房门被慢慢地推开,机灵鬼与查理·贝兹一起走了进来,接着又随手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