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幻象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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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3)

见我们没理,她又说:“我自己作主,把身价降到六十元。我知道你们不是走歪门邪道的人,不会虐待她,可你们毕竟是犯了法的人,要不不用来到这山寨,大家都有难言之隐,只要今后好好做人。看你们三个恩爱的样子,我又何尝忍心害你们?让你们收留她只是给她一条生路。就这样订了,我还要回话给别人。”

她向外跨了几步又转回身问那女人:“你没妇科病吧?”

那女人摇摇头。

“钱就不慌,你们啥时有啥时给我。”

女人站在那像一只被脱了毛的母鸡,全身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骨架不错,看起来体质不赖。炎拿着自己的衣服给她换时,她像一部被开动的机器全速运转起来。冲到雨地痛痛快快地冲洗然后更衣,我问炎咋办。

“咱们明天走。”

“去双台镇还是回头?”

他对兔子说:“你打算咋办?是就此回转还是继续跟我们去?”

现在的路程都不近,我不忍心现在这样凄婉地分手。

让她随我们一起去县城,再转到宁县,到那边天也许睛了,再让她回去,我们也放心。

吃饭前,胖嫂换上了那副极富人情味的慈母面孔,弄来了两只兔子三斤散酒给我们恭喜,严老兄还带来了一块野猪肉。

几个孩子挤在洞口,嗅着肉香,看着碗里的肉。炎让胖嫂端一碗给他们。“别理他们,我在锅里留了不少,他们一会儿就抢光了,这几个孩子死能吃,死尸都能吃下两副。”

我按炎的意思掏出三十元作吃喝开销,她一边收下钱一边说:“别着急,和那六十块一起给也不迟。我知道你们是老实人,今天的这事草率了一点,若是有心,给你们找个没结过婚的真姑娘也不过份。俩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姑娘,看来你们是戏文上的那种有情人,他们都说沟头上的那一对是活着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我看梁山伯与祝英台也赶不上你们仨的感情好。像恩爱的夫妻,胜过亲生兄妹,对这女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夫妇俩吃罢,收拾残局过去了。

女人见兔子总是和我凑在一起,误会是有意的配对,自动地和炎挤在一块。炎恼火不是生气亦不是,想和她解释今天收留她的原因。她用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你们要怎么办尽管直说,我都不会在意。”

我让兔子和她攀近乎。

她叫成红霞,兔子大喜过望,她叫成海霞,仅差一字,完全是一对姐妹的名字。

我们天未亮就开路了。炎在草垫上留下一百块钱,女人捡起来塞到他手上,“不用给钱,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不是卖人。”

炎略思考之后还是丢下了七张十元。

这场雨,就这样不停地下了两天。我们近十天才从原订路线转回了宁县。这一路还多亏了红嫂,不然或许真的会难倒我们。

在小旅社里落脚后,兔子去邮局给她哥通了电话;人后天就回家,明天休息一天。

炎给了一百四十元叫她们明天就去买衣物,作为礼物送给她们,以答谢她们给予的帮助。虽然事先就想到了,还是未能预防兔子对我们产生的感情。

在这即将告别的日子里,她那眼里总隐含着晶莹的泪花,即使是笑的时候也如此。

清秋的小县城,在北方冷空气的压迫下,建筑物全趴在了地上。和来时的感受完全不同,寻遍了城中所谓的名胜景点,都索然无味。

她俩买了衣物后,两个换上新衣的女人,突然对逛街有了兴趣。红嫂有了钱买零食、买水果,还买了几个青萝卜,说是带回旅社吃。兔子要去县重点中学去看看,那一度曾是她的梦想。

学校的面积不大,两栋二层楼的教学楼前是一个大操场,楼后教员的宿舍和办公室是青一色的砖木结构的院落。

炎告诉我们这些房子应该有一二百年的历史,山墙上的怪兽的砖雕就是最好的证明,是一种人们传说中的类似羊的动物,是女人的克星。

在历史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地区的女人掌管着社会的巨额财产,而女人的天性是软弱的,所以整个社会都处在最乱的状况下。这个房屋上装饰这个动物,意在拒女人于门外,反映出主人对女人的畏惧心理。据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遇见了它都要俯首听命。它回避男人,所以女人就要找一个自己能控制的男人做保护神。

教师们随意搭的棚屋、厨房破坏了房屋的整体结构。炎还是从一堵改造的隔墙下找到了正院的台阶,和放在仓库里的超宽的垂花门。

到了学校的后院,粗糙的红砖墙把建筑群分开了,经问一名校工才知道,墙那边是教育局。那边的旧房子更多更大,我说过去看看,炎说不用了。

从墙头上看看那边屋与屋之间的高高的防火墙,就看到黑色的主体建筑。宁县建县只有二十多年历史,在此之前相当于双台镇那边的三不管地带。而这建筑群坐北朝南气势非凡,有与天子争夺天下之势,因而断然不会是官府。本地从古至今文化不发达,没有办学之风,五十年前的事就是神话了,决不是学府。从第一道门直到中门,都有九级台阶,可见其在地方上的权势。

学校的隔壁还有一幢高房子,炎不知是什么道理,它似乎和这些房子关系不大,但又挨得很近,年代亦很相近。

兔子来时曾见到招牌,是粮食局的仓库。

确是一座仓库,守门人见我们并无恶意,放进了我们四个人。房子四周有采光井、通风口,侧面又像是一座教堂。

守门人介绍说这是宁县最大的一间仓库,我们问为何不见保管员。

“没办法,前些时消防部门来检查,也要求仓库留人值班,可值班的娘们就是不肯进仓库,说里面闹鬼。”

找到了仓库保管员,请求她们让我们进去看一下,她们推辞要等主任来带我们进去。

时间不早了,还不知那个爱喝酒的仓库主任来不来。我们正束手无策,红嫂立即展开了攻心战,把水果烧饼统统放在了办公桌上,又是奉承又是甜言蜜语,大妹子老大姐一套一套搬上来。果然奏效。

一个因瘦而像男人的女人经不住磨嘴皮子,拎着一大串钥匙领我们去,另二个年轻的媳妇啃着水果笑道:“梅三嫂,当心别又扔了钥匙跑了。”

红嫂把青头萝卜送给了守门人。

凡请客送礼的人都该向她学习,没花几元钱,就能皆大欢喜。我做梦都没想到这么能送礼。守门人笑逐颜开。

房子的空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二层有铁窗眺望口,内部像屯兵的古堡,给人以全新的印象。墙脚方方正正的气孔,和我们的欣赏习惯相差太大,令人迸发出许多奇异的遐想。

梅三嫂告诉我们这屋子四周有点怪,女人不能在这里屙屎屙尿,否则会有怪事出现,特别是阴天。她们不相信迷信,又不能不讲点迷信。

前二天刚落过雨。不落雨墙脚也是湿的,但是堆放的粮食不易受潮或者腐烂。事情就是这样怪,我还在想方洞该有点别的用处,炎却问这里是否有厕所。梅三嫂说在后门外。

厕所分明是两间半人高的半盖顶的古屋,一边大一边小,奇怪的是厕所中间是平平整整的方石砖,四周是土质的地,这厕所如何使用,怎么也想不通。

“会不会是像长江下游有些地方一样,在里面放马桶,专门有人处理它的。”我问。

炎摇摇头,问梅三嫂有哪些怪事。她不乐意地说:“你们就别问了。看你们像是为人师表的教师,是有知识的人,干吗对女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感兴趣?快点走吧。我要锁门了。嗯,不是你们早该下班了。”

今天不虚此行,遗憾的是没带照相机出来,本可拍些照片回去的。红嫂今天露了一手,觉得我们只不过如此,再不像前些日子那么讲客气,在饭馆旅社都大有作主的味道,派兔子这样那样。兔子明白她是不明真相,也不吱声。

晚上炎写东西,我去她们房间找兔子聊天。

在县城玩了一天她的心情好多了。她郁郁问我红嫂咋办,我不知道,到时看炎怎么说。

红嫂见我们避着她,知趣地退出了房。

“你信不信,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她是去找炎大哥去了。”兔子说。

“有可能,你该向她解释一下。”

“没用,她头脑有问题,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什么关系,她却执迷不悟,还当我们是寻宝贝的。我说没这事她不信,她还开导我不要想不通。一个女人共二个男人终不能长处,你们俩人迟早会分开的。到那时,一个跟一个男人走,各奔东西,做一对好姐妹,保留好一份情和义。命中注定再相见,还是一家人,无缘相遇,心里总有一个念着的姐妹。她倒想得挺远的。”

我说到相互留下地址,日后再联络,她的眼眶红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再来?我实话实说,告诉她再也没有这个可能了,最好是将来她有机会去省城。

“我确实想去,我们村的青年人都想出去闯一闯,在乡下一辈子没有出息。当我看到小学辍学的同学结婚后,像婶子们一样,养孩子,干活和丈夫打,我都怕认她们同学。有时她们在我面前学着大人的架式开玩笑讲男女之间的呕心事,我不相信会是她们说的那个样。这些日子我们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没有她们说的那么肮脏丑恶,除非你们不是寻常的人。”

我无疑是个普通人,炎倒不是凡人。从我的角度看他,倒是像仙风道骨的神人,我想了解他办不到。

“你有点怕他?”

“不应该是怕,准确地说是敬畏。”

“那你回去后干什么?”

“去单位上班。你要是去省城,直接去找我,我领你去炎大哥的家。他夫人可厉害呢,也挺高贵,不好接近。”

“那我们说定了,到那时你可别不理我。”

“那哪能呢?”

轮到红嫂就不好对付了。炎让我们一起过去话别,明天就走,她不同意分手。兔子告诉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约束关系,大家本是陌路人。她不理解,一把鼻涕一把泪,从过去哭到长大,被家人推出门,嫁给了一个病快怏的男人,不醒事的男人。婚后在村里乱讲他们是怎样做房事的,讲她是个白虎星,坏了她的名声。在她有了两个女儿时男人病死了,叔子们为了占房院,一同把她撵出了家,她把两个女儿送给了同宗的人家。

兔子帮忙解了围,让红嫂明天随她一同去她家过一段日子,她哥或许能帮上忙,不行再去找我们。

就这样第二天,我先给东方打了电话,随后去车站乘车回家。我们的车先发。她们背着炎留下的医药箱,扒在窗下频频招手:

“再见,再见!”

就这样第二天,我先给东方打了电话,随后去车站乘车回家。我们的车先发。她们背着炎留下的医药箱,扒在窗下频频招手:

“再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