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没事，你先放开我好吗？”以为他没有听到，盛妖扭动身子，又叫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近段时间，他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凌扬在她的发上轻轻地嗅着，这种清新的气息能够让他安心。缓缓地放开她，看着那因为眼睛红肿而变了样的脸庞。这张脸，曾经给过他家的感觉。只要下班回来看到它，心情就会轻松愉快起来。每次妍琳胡闹之后，他本该心烦的，但当她以歉意的眼神看着他，把一切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他的心情只剩下心疼。
也许，有的东西一早就存在了，只是他不愿意去想或者来不及深想，如此而已。
看到她疑惑的样子，忍不住扬起笑容，大手放在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揉着那柔软的发丝。“来，告诉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哭得眼睛像两颗大核桃？”
听他这样一说，盛瑶黯然地垂下头，但嘴边还是努力地弯起一抹弧度。“我没事，就是一时脑子发热。女孩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无厘头，不是吗？”
凌扬忍不住轻轻地叹息，怜爱地看着她。“小妖，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学会撒谎。”
“我……我没有撒谎啊。”
“小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是不是在撒谎，我一看就知道了。”他们毕竟在一起住了好几年，她的一切他几乎都清清楚楚。而这十年，她其实没有变化太多。
盛妖不再强辩，收起那僵硬的笑容。“哥，你先进来吧，我……”她本来想说我给你倒杯茶，却猛地想起，家里根本没有茶。也许冰箱了还有一些饮料吧。
两个人在彼此相对的两张沙发坐下，盛妖率先开口问道：“哥，你们最近怎么样？”因为她的事情，他和曾妍琳会不会又闹出矛盾来？
“我们？”凌扬没料到她会转移话题到自己身上，所以一时没会意。“哦，我们挺好的，就跟以前一样。”
“哦，那就好。”这样，至少他们的孩子会是幸福的。她想着要带安安离开这里，不敢想象一旦孩子知道以后都见不到他最喜欢的爹地，会有多难过？
“小妖，别转移话题，先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祈暗玦不是囚禁了你吗？你是逃出来的？那孩子呢？是不是祈暗玦不肯把孩子还给你甚至拿孩子来威胁你？”小妖一个人回家了，孩子却没有回来，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了。
盛妖惨白地笑着，轻轻地摇头。“安安还在他那边，但我明天就带他回来了。”
看到她的笑容，凌扬忍不住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像以前一样拍拍她的小脸。“那你这样难过，是因为祈暗玦囚禁了你吗？”
盛妖还是笑，还是摇头。如果他囚禁她，而对她是真的，她倒宁愿被囚禁。只可惜，事实不是这样。
“小妖！”凌扬两手按住她的耳边，阻止她那让人心疼的笑容，还有不断摇晃的脑袋。“不要再摇了，也不要再这样笑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你伤心得想哭，你告诉我，然后哭个够。”
盛妖依然用力地笑，用力地摇头。“哥，我不想哭，我不想……”可是在她这样说的时候，泪水已经冒出眼眶。她一把推开他，站起来跑到窗边。窗外的漆黑，让她咬着唇，再让忍不住泪珠滚滚。她不想这样，不想这么软弱，可是真的好难受。等她把所有的难受都哭出来，她就再也不哭了，再也不了……
凌扬缓缓地站起来，看着那在窗前的孤独身影，心被揪成一团，揉捏得疼痛起来。猛然想起十年前的一天，她也是这样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跟他说：“哥，如果哪一天我的存在让你困扰了，或者你们要结婚了，我会马上离开。我不要给你造成困扰。”
扶上她的肩头，毫不意外地看到那黑眸早已经盈满了泪水。不顾她的挣扎，一一拭去。“小妖，你总是这样，明明很伤心，却非要笑着。你知不知道，关心你的人看到你这个样子，只会更加担心而已。如果真的想哭，那就哭出来啊，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哥，我没有什么顾虑，只是觉得哭也没什么用。就算我哭死，也不可能让他变成我一个人的……”
“什么？祈暗玦有别的女人？”凌扬忍不住惊呼。祈暗玦对小妖不是极好的吗？那种迷恋，不像是装出来的。
啊？盛妖有些呆愣，她没有想要说出来的，只是一时不小心。可是，再想改口就来不及了。真的不想让他再操心了，她欠这个人的，已经够多了。“其实也没什么，真的。”想要说出更多不在意的话，却无法多说一个字，怕自己哭了。
“小妖……”凌扬心疼地低唤她的名字，老天到底还要对她多残忍，才肯罢休？
盛妖咬着唇，泪水越来越多。终于在被凌扬拥入怀中的时候，忍不住压抑地哭出声音来。“哥……”
凌扬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低叹息。两个人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线中，在墙上投射出暧昧的影子。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祈暗玦靠在墙上，看着关上的门，若有所思。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可怕的人啊。“龙，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咦？龙一时没明白，注意到他的视线，才明白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人都是自私的啊。就像你那天在烈焰所说的，一个人肯定是先想着保护自己在乎的，而不会先去保护别人在乎的。再说了，这主意不是我提出来的吗？我肯定觉得这是对的啦。”
祈暗玦微微撅起嘴，微张开的两唇轻轻地吹出心底的叹息。“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她不过是喜欢我，又没有错，我却这样利用她。看到她感动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卑鄙。”
“大哥，这说明你变得心软了。要知道，我们以前都是利用过一切可以利用的来达到目的。虽然你跟我们不一样，但那时候也不会想这么多。”
“也许吧。对了，记得派一些人保护她。我不希望她出任何的意外，毕竟她是无辜的……”没办法，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很容易想到他的妖妖。“不知道妖妖现在在干什么。妈的，真想把龙虎帮给铲了，竟然搞得我连见自己的女人都不行。”
“我绝对赞成！”
“哥，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不能这样。”虽然曾妍琳曾经那样对她，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抢她的丈夫来报复。再说了，也许过去他在自己的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但现在，他只是哥哥。她并不爱他，也不见得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就会快乐一辈子，又何必破坏别人的家庭。
“小妖——”
“哥！你再说我生气了。哥，我知道你不是花心的男人，你也一直都是个好丈夫好爸爸我知道你可怜我，想要帮助我。哥，我知道你想对我好，但我只要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就够了，我会好好地生活，没问题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哥，我累了，想要洗个澡歇一歇，你回去吧，别让家里担心。”
“小妖，我……
盛妖没让他说完，用尽力气将他推了出去。关上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她跑到厨房去找吃的。
冰箱里还有一些密封包装的菜，盛妖随意做了一点东西，吃完饭，洗了个热水澡就上床睡觉。脑子里闪过一幕又一幕，她只得小声地数着羊，不让自己的脑子想别的事情。
睡一觉醒来，把安安接回家，一切就好了。
凌扬的车刚刚开进小区，就被自家楼下站着的那个落汤鸡一样的人吓了一跳。
“妍琳，你在干什么？干吗在这里淋雨，傻了吗？”凌扬拉着她就往家门口走，一边大声地叫道。
曾妍琳微微一笑，惨白的脸色。“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凌扬的身子一顿，回头说道：“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回来呢？”心有些虚，想起自己对小妖说的那些话。
“呵呵……”曾妍琳不说话，只是傻傻地笑。
两个人没再说什么，拉着手回了家。进了门，孩子也蹬蹬地跑了出来。夜已经很深了，一向准时睡觉的孩子还没睡，可见他也是担心的。
凌扬拍拍他的肩头，让他赶快去睡觉。心里升起一股歉意，小妖说得对，他不应该不多想想孩子的。但真的是想将小妖纳入自己的臂弯下保护着，不让她再受这么多的苦。
转身看到湿淋淋的妻子，心里有些不忍。“快去洗个澡吧，要不会感冒的。”
“我马上去。你也到客房去洗个澡吧，这样可以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他那温柔的表情让曾妍琳当下裂开笑容，爽快地应着进了浴室。
凌扬心情复杂地到客房的浴室洗了个澡，本来想进书房的，但想了又想，还是回了卧室。他进来的时候，妍琳也刚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围了浴巾，肌肤上还滴着点点水珠。
看到丈夫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嫣然一笑，似乎还带着点点羞涩。轻轻咬着唇，她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放弃矜持，踮起脚尖勾下他的头，唇贴了上去。
凌扬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只是动了一下，便放弃了。唇与唇激烈交缠，气氛逐渐热烈起来。他的手在抚上妻子挺翘的臀时，停了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曾妍琳的心一沉，脸上因热气和激动而浮起的红晕瞬间退去，脸色有些苍白。“怎么了？”这个三个字，带着颤抖。难道，他对她，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凌扬不敢面对她的视线，于是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下巴在她头顶上轻轻地厮磨。“没事，今天太晚了，早点睡吧。”
曾妍琳大着胆子抬起头，抚摸着他的唇。“可是，我想要。我们好久没有……”
“改天好不好？已经很晚了。你每次睡的完了，第二天都会头疼。”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自己也随之躺下。
咬咬牙，曾妍琳在黑暗中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慢慢地往下，探向欲望的根源。手却在半途被抓住了，挣扎不开。
凌扬转身将她抱紧，也巧妙地压制住她的手脚。“乖，快睡吧。”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无声叹息。
贴在他胸前的曾妍琳，默默地流着泪。
……
迷迷糊糊的，盛妖竟然睡到了天亮。本来想要去接安安的，但是转头一想，什么都没计划好。今天先考虑好去哪里，以后怎么办，明天再去接他吧。
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想着去哪里才是最好的。到了另一个城市，她还可以找一份卖服装的工作。她的工作经验虽然不多，但千寻空间的名头这么响，对她找同样的工作应该很有用。卖衣服一般都是8个小时，她可以同时做两份，这样就不用担心手头会很紧。
安安不用担心学费，能穿好的衣服，同学就不会欺负他了吧。只是他最喜欢的爹地不见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哭闹。不，他不会哭闹，只会偷偷地在被子里哭。真的不想让孩子失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快乐，但是没有办法……
门铃突然响起，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弄明白声音的来源。以为又是凌扬，她也没多想就开了门，但门外的是曾尛离。
“我可以进去吗？”曾尛离紧紧地看着她，笑着问道。
盛妖没有回答，闪身让他进了门。刚好她煮了咖啡，就给他倒了一杯。“对不起，没有泡茶。咖啡，你不介意吧？”
“没关系，我挺喜欢喝咖啡的。”只要见到她就好，哪怕让他喝自来水都没关系。
“哦。”盛妖将咖啡放在他面前，又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抱着抱枕看着他，等他把来意说明。
曾尛离静静地喝着咖啡，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到这里来，但一直见不到人。“盛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吧。”盛妖看着他，神色很平静。他能说的，也就那么一点事情吧。
“你……喜欢我姐夫吗？”
盛妖微微一笑，但因为脸色苍白而有些牵强。“我想你也知道，他一直都对我很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以前，他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现在，他依然是我很重要的人。你说，我能不喜欢他吗？但是，我只是把他当哥哥一样地喜欢。或许我对他曾经有过比哥哥更多的感情吧，但现在没有了。”
曾尛离看着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盛妖，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我知道我姐姐对不起你，但是她毕竟是我姐姐，我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
但是自从姐夫知道了以前的事情，他们的感情就变了。姐夫不再对她那样温柔，他对她的态度是疏离的。反倒是对你，姐夫好像变得越发的重视起来。
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希望你能劝劝姐夫。如果你喜欢他，我也恳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离他远一点。
我知道这样很过分，但是我真的……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
盛妖仍是一笑。“我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破坏他人家庭的女人，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心里，很苦。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承受这种或明或暗的指责？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突然站起来，在盛妖面前蹲下，深深地看着她。“我是想跟你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疼你一辈子。”
盛妖笑着，摇摇头。“曾尛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间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我的答案是，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女强人，但是我能独自面对未来的生活。”
“这个想法一点都不奇怪，从再见到你之后，我就一直这样想。我也不是说你很弱，需要我的保护。只是，我想要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每个女子都应该有一个疼她爱护她一辈子的人，让我来做你的那个人，好吗？”
盛妖摇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就算有，我想我也不会选择你。因为，你的存在，会时刻提醒我过去的那些事情。而我，不想记起那些事情。
其实，你我都很明白，你不过想要补偿，想要抹去你心底的那份内疚。那么，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根本不需要再有任何的内疚。”
“盛妖，我不是因为内疚才这样说，我是真的——”
“那是因为，你看不清楚你自己的心。但是，我看得很清楚。”
“盛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