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左宗棠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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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屡试不第隐山林(1)

左宗棠生于科举取士的年代,为了步入仕途,光宗耀祖,必然会攻读诗书。可是,命运好像故意跟他过不去,他竟然三试而不第。无法通过科举考试改变命运的左宗棠并未因此而对前途失去信心,他开始转向经世致用之学,买山而居,过起了隐居的生活。金子,终究会发光,人才,终究会被发现,左宗棠出山的机会来了,在他四十岁那年,他终于出山了。这,只是他事业上的开端,从此以后,他渐渐进入仕途,一路走来,蜿蜒崎岖,坎坷波折……

在封建社会,要想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靠科举考试。左宗棠因其年少展露才华而被众人看好,全家上下都对他充满期望。也许是老天爷故意跟他开了个玩笑,连考三次,他都没有及第。科考上的不得志,让左宗棠转而着迷于经世致用之学,于是,他买了七十亩田地,开始归隐山林,专注于经世致用之学了……

童试夺冠显智慧

道光六年(1826年),左宗棠14岁,第一次参加湘阴县试(又叫童子试),名列第一,旗开得胜。第二年五月去长沙应府试,其成绩仍居首位,知府本来打算将他拔为冠军,只因被录取者中有一位年事已高,为照顾老者,发榜时将左宗棠抑为第二。为此,知府张锡谦特别召见了他,以示鼓励。此刻的左宗棠,真是踌躇满志,春风得意。

院试按例是由皇上亲自派遣学政(俗名学台)到省去主持考试(这是以县为单位的考试,及格才算是正式秀才)。然而,就在他全力以赴,准备冲击院试的时候,却从新化意外地传来母亲余氏亡故的消息!母亲这一死,不但从情感上给了左宗棠一个沉重的打击,更重要的是,依照清朝例律,丁忧期间,除非有皇上手谕,否则任何人不得参加公共事务和政界活动,必须守制三年。这就是说,左宗棠要想再在考场一搏,须等三年之后了。谁知造化弄人,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母丧之后,父亲左观澜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便也一病不起,追随老妻去了。如此一来,左宗棠赴考的日子就推到了六年以后,而且,他成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这个时期,随着清王朝的衰落,程朱理学日益暴露出它的空谈义理、迂阔空疏的流弊,严重脱离现实,对匡正时弊毫无意义。在这种情况下,经世致用的思潮逐步兴起。

经世致用是明末清初的著名学者顾炎武和黄宗羲等人倡导的学风,他们是鉴于晚明理学盛行,高谈义理,却最终亡国的惨痛教训而提出来的。顾炎武提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治学应有“救民于水火之心”,“凡文之不关于六经之旨、当世之务者,一切不为。”黄宗羲则说:“经术所以经世,方不为迂儒之学。”但是,随着清王朝统治地位的确立和巩固,汉学盛行,经世致用的精神便如昙花一现,隐而不彰了。

左宗棠和当时的读书人一样,也曾一心期望能走科举登第之途,但他又和别的读书人不一样,因为在他科举考试失意之后,并没有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应科举、读四书、做八股的功夫上面,而是对经世致用之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如他自己后来所说的十六岁之后是勤勉于学的得力时期,他说:“人生读书得力只有数年。16岁以前知识未开,二十五六以后人事渐杂,此数年中放过,则无成矣,勉之!”

道光九年(1829年),17岁的左宗棠,有一次在书铺里买到一部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此书一百三十卷,是记述我国历史、地理的笔记。左宗棠喜欢书中所描述的山川险要和战守机宜,故用心玩味探索。不久,又读了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共一百二十卷。这是一部介绍中国分省地理学的著作。还有齐召南所作的《水道提纲》二十八卷,是专门记载中国河流的书籍。这几部论述历史地理、军事地理以及前代政治、军事、财经、水利的名著,内容既丰富又实际,绝非空洞无物的八股时文所能比拟,尤其是《读史方舆纪要》与《天下郡国利病书》,是顾祖禹与顾炎武寝馈史地之学多年之后,以历史与地理相互印证而写成的兵要地理与政治地理之书,极富经国济世的实用价值。于是,左宗棠便专心致志地攻读起来。左宗棠读书非常认真,凡他认为可以施行的,都一一抄录下来,另行编存,有的还加以评论。他曾评论《读史方舆纪要》说:

顾氏之书,考据颇多疏略,议论亦间欠酌,然熟于古今存败之迹,彼此之势。魏氏源谓其多言取而罕言守,言攻而不言防,乃抢攘策士之谈,此论甚谬。大凡山川形势,随时势为转移。至于取守攻防,则易地可通也。

左宗棠对经世致用之学的追求,引起了许多沉迷于八股时文的士人的非议和嘲讽。左宗棠后来对其儿子追述这一情形时说:“士人但知有举业,见吾好此等书,莫不窃笑,以为无所用之。”

幸遇良师和益友

道光十年(1830年),左宗棠的父亲左观澜于2月11日病故,享年53岁,于5月份葬于长沙城北十五里的史家坡。余夫人的灵柩先前浅葬在湘阴左家塅祖坟旁边,在左观澜死后将余夫人的灵柩与左观澜合葬。

左观澜教书半生,没有给子女留下多少遗产。此时长兄宗棫于道光三年(1823年)已病逝,次兄宗植为生活奔波,只好与宗棠分别,到新化做了三年训导,很少与宗棠聚首,所以左宗棠有“三年客邵陵,相见时亦稀”的诗句,抒发对二哥的怀念之情。

“早岁孤贫”的生活不但没有把左宗棠压倒,反而磨炼了他倔犟的性格和坚韧的意志。后来他回忆这段生活时曾说,“自十余岁孤露食贫以来,至今从未尝向人说一穷字,不值为此区区挠吾素节。”他利用丁忧期间加倍读“有用之书”。

此年11月,贺长龄丁母忧回家。左宗棠认为此人“学术纯正,心地光明”,是“嘉、道两朝名臣”。

贺长龄,清善化县(今长沙)人,字耦耕,号西涯,晚号耐庵,乾隆五十年(1785年)生。嘉庆十三年(1808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又典试广西,提举山西学政。道光(1821~1850)年间,历任南昌知府,山东、广西、江苏、福建按察使、布政使,擢贵州巡抚,再升云贵总督,兼署云南巡抚。

为官40年,勤于职守,有惠政。山东所属多水患,长龄导民开沟洫,兴水利,收获倍增。在贵州,主张查禁私种罂粟和吸食鸦片,整饬吏治,练营伍,储粮备荒,恤孤抚幼,劝课桑棉,教以纺织,创建书院义塾,士民称赞。

出于对这位倡导经世致用之学名臣的敬慕,左宗棠拜访了贺长龄。

贺与左交谈,深为左宗棠年少学博而高兴,竟“以国士见待”。其实,此时的左宗棠不过是一名年仅18周岁连生员资格还未取得的青年,而贺长龄则早已是进士出身、官至江苏布政使的地方要员。左宗棠受到如此器重,说明他在经世学问的探索上已有足以为贺所赏识的见解。

贺长龄面对眼前这个爱读书又苦于没钱买书的青年人,将家中所藏的全部官私图书借给左宗棠随意阅览。左宗棠每阅读一本书,都向贺长龄报告心得,互相考订。

左宗棠在贺长龄的热情关怀下,学识大有长进。

道光十一年(1831年),左宗棠到长沙城南书院(院址在今长沙南区书院坪)读书。长沙城南书院历史悠久,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当时主持书院的山长是贺长龄的弟弟贺熙龄。贺熙龄,字光甫,号庶龙,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生,嘉庆十九年(1814年)进士,曾任编修、湖北学政、浙江台州知府等职,著有《寒香馆诗文钞》,《诗文钞》中有《请惩吸食鸦片之官吏并查禁海口囤贩疏》,支持林则徐禁烟。他和哥哥贺长龄虽治理学,但却一向主张“读书所以经世”,在湖南颇有声望。道光十年(1830年)底与哥哥一起丁忧回籍,主持城南书院。“其教诸生,诱之义理、经世之学,不专重制艺(即八股文)、怙括。”他的教学宗旨是:明辨义利,匡正人心,立志穷经,学以致用。他曾批评当时读书人的治学,说:“夫读书所以经世,而学不知要,瑰玮聪明之质,率多隳(huī)败于词章训话,襞(bì)积破碎之中,故明体达用之学,世少概见。”这些都给左宗棠以深刻的影响。而贺熙龄在众多的生徒中,对左宗棠也倍加青睐。他曾说:“左子季高,少从余游,观其卓然能自立,叩其学,则确然有所得;察其进退言论,则循循然有规矩,而不敢有所放轶也。”他还为左宗棠“近弃词章,为有用之学”,特作诗以示赞誉和鼓励:

六朝花月豪端扫,万里江山眼底横;

开口能谈天下事,读书深抱古人情。

他一再鼓励左宗棠读汉宋先儒的书,要他在“致敬”上用功夫。所以左宗棠在早年曾有一时期很是埋头研究程朱理学,手抄陆陇其《读朱随笔》一书,力行“寡言”和“养静”二点。后来他在醴陵渌江书院,根据朱子《小学》定学规;在兰州,刊布吴荣光(字殿垣,一字伯荣,号荷屋、可庵,别署拜经老人、白云山人,广东南海人。)的《吾学录》,劝人民学礼;在福州重刻张伯行《正谊堂全书》,鼓励士子参加校勘,可说都是受了这位山长的影响。在这位山长的训导下,左宗棠学识愈益精进,思想上也更加成熟。贺氏兄弟又在官场和士绅中间时加揄扬,所以左宗棠很快就成为湖南有名的才士。足见贺氏兄弟不仅是左宗棠走上“经世致用”道路的良师益友,还是他在人生旅途中有幸遇到的最初伯乐。而贺长龄在做云贵总督时,还曾邀左宗棠入他的幕府。

纳为监生备乡试

道光十二年(1832年),左宗棠丁忧期满服阕,决定参加在长沙举行的乡试,也就是举人考试。

乡试又叫分试,是明、清时在各省省城和京城举行的科举考试。照例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遇皇家有喜庆之事加科称为恩科,由皇帝钦命正副主考官主持,凡获秀才身份的府、州、县学生员、监生、贡生均可参加。考试通常安排在八月举行,因此叫“秋试”。按四书五经、策问和诗赋分三场进行考试,每场考三天。举人一词,在元代以前,是指各地举荐进京参加会试的秀才;到明代,成了乡试合格秀才的专称。乡试第一名称解元,读书人成了举人才有资格进入更高层次的会试。

因为会试第二年春天由礼部举行,所以又称“春闱”、“礼闱”。应试者是各省的举人,地点在北京国子监,主持人不叫主考,而称总裁,必须由官位一品、年高德劭的翰林担任。取中者称贡士,第一名即“会元”。

会试发榜10天后,将在保和殿举行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试卷由读卷大臣看过后评定甲、乙等级,选择最好的前十名卷子进呈给皇上亲阅,听候圣裁名次。殿试按成绩分为一、二、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分别称作“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称“传胪”。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二、三甲还要经过一次朝考才能普遍授予官职。

不能参加殿试的人,可以“告殿”,即保留考试资格,但必须等三年以后的下科殿试才能补考,而且补考成绩再好,也不能列入前三名。

左宗棠因为在丁忧以前还未曾参加院试,未取得秀才资格,而道光十二年适逢三年乡试之期,如果要等中了秀才之后再来考举人,势必又要再等三年。好在那时有所谓“捐监”的规定,即未曾中过秀才而希望参加乡试,可以出钱捐一个监生,一样可以参加考试。这年,左宗棠已21岁,急切需要谋个职业来维持生活。为了争取时间,左宗棠想尽办法,东拼西凑,筹集到108两银子,捐了一个监生资历,总算参加了约有5000人投考的长沙乡试。

考试按规定分为三场:第一场在天明时发卷,是根据《四书》命题的四个试题:“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中立不倚”,“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赋得学者心之白日”。三个用散文、一个用韵文作答。夜晚来人收卷,考生方可离开考场,次日休息一天。

第二场考试是根据《五经》命题的五个试题,考试时间两天。

第三场的五个试题不在《四书》、《五经》之列,涉及历史掌故、政府法制、国家典章等内容,其中一个用韵文写答。时间为三天。考官在25天内阅完试卷,从中选拔出48名及格者,录为举人。

考试结束后,左氏兄弟松了一口气。但是左宗棠却并不知道,他的试卷在几位考官手中辗转反复,几经周折,才终于得见天日。

在科举考试中,考生的试卷须先经同考官阅看,择其优者加以评定,然后向主考官推荐,方能取中。左宗棠的试卷未能通过同考官这一关,被斥为遗卷。这一年湖南乡试的主考官是陕西泾阳人、礼科掌印给事中徐法绩,助考官胡鉴。按例先由助考官阅卷,以定取舍,被助考官剔除或淘汰的试卷,叫做遗卷。通常主考官对遗卷不再重阅。但这年恰逢宣宗(道光帝)50岁,因此特给主考诏令:为纪念万寿恩科,今年未被选取的遗卷,必须由主考官再审阅一遍,以免遗漏人才。左宗棠的试卷并未被助考官录取,他的老师贺熙龄曾索阅其卷,批道:“文虽佳,情不中程式,帘中人无能辨此者。”幸有“万寿恩科”之诏,碰巧助考官胡鉴又病逝,主考官徐法绩亲自搜阅遗卷,在近5000份遗卷中,复取6名,左宗棠居首。榜发,左宗棠的二哥左宗植荣获第一名,领“解首”,左宗棠亦中第18名举人。这是左宗棠在科举考试中所得到的最高功名。

当时,主考官认为左宗棠的卷子是佳作,要求同考官补荐。那位同考官坚决不肯,他说:“中不中由你,荐不荐由我。”经过好久的劝说,他才勉强荐了。监考官以下许多人怀疑这是拉关系、“走后门”的“温卷”,表示不同意。徐法绩告诉他们,“搜遗”是皇上的谕旨,同时他将左宗棠的第二场经文试卷让大家传阅,各监考官这才信服主考官是有眼光的,再无异议。徐法绩特别欣赏的是一篇礼经文,它的题目是《选士厉兵,简练杰俊,专在有功》,认为算得上是全部考卷中最出色的一篇。后来曾被呈献给皇上览阅。这份经文试卷糊名打开时,巡抚吴荣光亦在座,见其作者是左宗棠,立刻起身向徐法绩作揖道贺,庆得人才。因为吴荣光在湘水经堂教过经学,左宗棠是他七次考了第一名的得意门生。今幸遗卷中举,自己亦颇感欣慰。事隔37年后,当左宗棠在西北路过泾阳之时,徐法绩早已墓有宿草。左宗棠为追怀恩师的青眼之感,特命把墓道修葺一新,立碑纪念。

左宗棠通过这次乡试,在湖南已多少有了一点知名度。参加乡试后,左宗棠与周诒端(字筠心,湖南湘潭人)结婚。由于无钱操办婚事,只得入赘湘潭周家。尽管左宗棠感到“居妇家,耻不能自食”,但结婚的欢悦和“婚未逾月,湖南省试名录至”的喜讯都为他的生活增添了色彩。而且与左宗棠同岁的周夫人能文善诗,对于夫君的学行关怀备至,倾心相助,也使他领略到了家庭的温馨。

中举之后,左宗棠的下一个目标是参加第二年春季在京师举行的会试。

再度应试遭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