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禛心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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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欲问黛玉到底下联如何,就听到胤禛温润的声音道:“说不得,我倒是来对一对。”

只见胤禛依然是一身单薄的月白长袍,罩着一件玉色马褂,领口却镶着玄色狐狸皮,沉稳如山,更洒落一种恢弘大气。

胤祀与胤禟原本坐着,见胤禛来了,忙起身让座道:“四哥怎么也过来了?”

何凤武等人忙纷纷上前拜见,一时之间,倒也热闹。

黛玉和阿穆并不曾进亭的,只站在外面,身上也落了一层淡淡的雪花。

黛玉走到胤禛跟前,仰头道:“玉儿这就回家了,四哥倒是寻过来了。”

胤禛掸落她披风与雪帽上的落雪,才道:“在家里久等你不回来,问下人才知道到西湖这里来了,便过来瞧瞧。”

说着含笑的双眸看着胤祀和胤禟,淡淡地道:“我是从西山那里过来,倒也应景。”

说着念道:“游西山,拿衣衫,衣衫落西山,惜善衣衫。”

话音刚落,满亭中拍案叫绝。

胤祀笑道:“四哥这下联真是齐整,竟叫我赞什么好呢?不愧四哥是教养玉格格的人呢!”

说着对黛玉抱拳道:“玉格格慧心巧思,四哥才思敏捷,皆非我等所能及,真个儿是甘拜下风了!”

有琴竹却是脸上略有不甘之色,可是却亦无法反驳,毕竟他是不曾对得出来。

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才笑道:“在下倒也得了一联,不知道玉格格可否对得上来?”

黛玉依偎在胤禛身畔,淡然一笑道:“倒是不知道竹先生出的是什么上联?倒是出奇些也还罢了。”

有琴竹便道:“素知瘦西湖莲藕天下皆知,故有七言上联:荷花荷叶莲蓬藕。”

黛玉不假思索地道:“这个上联倒是容易,没什么出奇之处,请听下联:丝绵丝绸绉纱绢;江流江水波涛涌;树根树梢枯枝杆;热蒸热煮烹为点。数个下联,任君挑选!”

见黛玉才思灵敏,连对数个,有琴竹倒是收了方才的狂傲之气,思索半日,才道:“上一回去黄山,倒是得了一个上联:黄山落叶松叶落山黄。”

黛玉忍不住笑道:“有琴先生自负才华不世,竟也只有这些俗对不成?”

轻扯着胤禛衣袖道:“四哥,你来对,也好叫他知道,这样的俗对,任谁都对得出来了。”

说得那有琴竹满脸涨红,咬了咬牙根,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问楼外青山,山外白云,何处是唐宫汉阙。”

黛玉莞尔一笑,道:“小苑西回,莺唤起一庭佳丽。看池边绿树,树边红雨,此间有舜日尧天。”

凝思了片刻,看着胤禛,随即淡淡一笑,道:“小桥流水,西风吹一骑瘦马。看松间明月,月间清影,哪里有凤阁龙楼。”

对上两个对联,满亭中皆是惊诧之色,有琴松通红的脸却登时惨白。

竟不敢置信,一个少女,竟对出千古绝对。

胤禛看着黛玉神采飞扬的模样,但笑不语。

黛玉亦笑道:“这些不过都是凭着平仄对称便可对出,却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有琴竹垂头丧气地对黛玉拱手道:“格格才思确是敏捷,且对仗工整,在下甘拜下风。”

阿穆见了也抿嘴笑道:“这个妹妹最是才气极好,你们当你们真能胜过?这不过就是一丝儿零头罢了。对联有什么好的?真正做得好的,却是她那风流别致的心肠,新巧雅致的诗词!那才是能瞧出一个人的才气如何呢!”

黛玉淡淡一笑,也并不说话,只与胤禛相携而去。

雪花越下越大,从细碎的盐粒儿,转为撕绵扯絮一般,很快湮没了两人一兽的层层脚印。

雪色迷蒙,落雪如雾,将那人影团团包裹住,很快就瞧不清楚了。

风雪终于停了,这江南的夜晚,依然是残月如眉,残灯如豆,淡淡的桃花酿,带着淡淡的余香。

玉手拨弄着残灯,那火苗霎时跳了起来,窗纸上似有梅枝舞动。

开得正好的红梅,总有风吹雪打之后沦为落花残瓣;

人生如棋,也要自己为自己收拾残局。

思前想后,凤凰签却要自己一肩承担,将来又会知道什么呢?

黛玉忘却时光流逝,眸子略带暗淡地瞅着窗纸外舞得妩媚的红梅,似乎脸上也染了些儿红梅的颜色。

浓浓的寒气依然能从窗纸透进来,越发觉得沁骨冰凉。

慧人轻轻地走过来掩上了玻璃窗子,轻声道:“夜深了,格格该歇息了。”

黛玉薄面轻愁,蹙眉长叹道:“今儿事情多,总是睡不着。”

慧人听了这话,圆润的面庞上含着淡淡的笑容,如夏天里荷叶烘托着的荷花,清丽,点了点黛玉在月光下更显得如美玉雕琢的脸庞,道:“什么叫做事情多?不过就是去庙宇里求了个签子,回来文战了一场那些酸腐的读书人罢了。”

黛玉静默竟如五月的丁香,散出花雨的芬芳和寂寥,一支凤凰签,葬的,又是什么呢?预示的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啊!不明白啊!

默默地走进床前,静静地躺在有着桃花芬芳的床上,寒梅,在床顶上绽放出花的初蕊。

一夜之间,柔肠百转,竟是没有一丝儿睡意。

次日清晨起来,黛玉闷闷地梳洗了,便去给父亲请安。

可巧胤禛竟也在父亲房中,不由得微微一怔,眼中又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她好疼好疼四哥的啊,四哥也好疼好疼她的,可是为什么,四哥最后会杀了她呢?

见黛玉神情大异,眼底也带了一丝黑晕,胤禛不禁近前端详了一会,问道:“昨日怎么竟没睡好?”

听他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关怀,黛玉方止住心中所想,勉强笑道:“想是昨儿个风大,窗外响个不停,所以竟失寐了。”

胤禛不赞同地看着她疲惫苍白的容颜,虽心中极为诧异黛玉为何失寐,然深邃的眼眸似乎是徽墨中带了点水色,嘱咐道:“既然昨夜不曾睡好,今日就少出房门,回房里歇息去。”

黛玉依偎在父亲怀里,撒娇道:“玉儿要陪爹爹,才不要回去一个儿睡觉。”

林如海笑了起来,可是却掩不住神情的惨白和颓废,细细端详着与爱妻肖似的女儿,忽而一怔,定定地看着正在自己怀里撒娇的黛玉,轻声问道:“玉儿心里有事?怎么不告诉爹爹和四哥?”

小丫头心事多,伤身,为人父亲,他宁可不愿女儿心中藏着太多的事情。

听了林如海这话,黛玉登时“哇”地一声哭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林如海和胤禛都是手忙脚乱,打起千百样的温柔款款来安慰她。

哪里知道胤禛语气越是温柔,黛玉越是哭得厉害,声嘶力竭,小脸都涨得通红。

胤禛心疼得要命,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黛玉便小粉拳用力打向胤禛,怒道:“四哥最好,原来都是假装疼玉儿!”

这话让不但让胤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如海亦是诧异之极。

胤禛疼爱黛玉之心,人尽皆知,怎么黛玉却忽而说胤禛假装疼她?

黛玉虽聪颖,但是终究年幼,林如海细细问了起来,弄了大半日,两人方才明白黛玉说的是和尚的谶语。

闻得黛玉抽得凤凰签,那和尚又说如此的话,胤禛眸子中闪过一道杀气,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和尚,竟也胡说八道!”

难怪黛玉竟如此患得患失了,却是因为这个,都怪他粗心,昨日早该察觉黛玉神情有异才是。

黛玉泪眼凝视着胤禛,咕哝道:“四哥会一直一直疼玉儿,不会杀玉儿吗?”

胤禛揽着她的身子在怀中,并不避讳林如海亦在眼前,轻声道:“傻丫头,四哥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回杀你?”

黛玉听了,略略放下心来,却又问道:“可是和尚说,玉儿会死在最爱玉儿的人手里,还说玉儿是凤凰命。”

胤禛认真地看着黛玉,问道:“玉儿,寻常算卦之人的话,你信得几分?”

黛玉昂头道:“许多算卦之人皆是无中生有,且人之命运皆掌握自己手中,故玉儿只信得一二分。”

胤禛轻轻拍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蛋,道:“既然只信得一二分,却怎么将和尚的话全信了?”

黛玉给胤禛堵得说不出话来。

闷闷了半日,才闷闷地道:“可是和尚说得是斩钉截铁,让玉儿好生伤心难过。”

林如海一旁半倚着靠枕,轻轻咳嗽了几声,才道:“玉儿,到爹爹这里来。”

黛玉忙过去,在炕沿坐下,柔声问道:“爹爹咳嗽得可厉害不厉害?玉儿吩咐人请大夫去!”

林如海轻抚着她的秀发,淡淡地道:“爹爹不妨事,不用担忧。”

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这张冠世绝伦的容颜,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许多事情,今儿也该告诉你们了。”

胤禛听了一怔,静静地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苦笑了一声,道:“禛儿,你很明白当年无我大师和有琴松的谶语。”

胤禛点头道:“是,他们皆说我与玉儿是龙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