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日在面对欧阳迟时,他不知为何莫名的激发不起往日的斗法的乐趣,而是冷漠与懒散的看着他长篇大论的谈论边关无名小国暴动的奏本,而后谦逊的提及让他自己的儿子前去镇压之事
欧阳迟最大的缺点便是三句话不到便点到主题,让别人不用思考便能知晓他心中所想,这也是他最讨厌他的地方,倘若他能再聪明,再精明谋略甚至阴狠一点,他或许会觉得这场游戏会更有意思一些,比如说……像她昨夜冷落的新嫁娘那样,全身都迷蒙着神秘与安静……
就那么一瞬间,他脑中浮现出了那双清澈纯净的双眸,坐在龙椅上的他,莫名的一阵失神,而后竟在欧阳迟的喋喋不休尚未停歇之时,剑眉紧拧,突然打断道:“边关之事就让韩仪代劳,蛮胰之邦又何须劳驾朕的二品将军亲自出马……”,说着,便是再坐不住的起身,道:“若无他事,便散了吧……”
秦安再一次怔住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刚上朝便要退朝,以往,他不留这些官员半个时辰是绝不会罢休,因为,他喜欢掌控一切,包括他的领土,他从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具有威胁的人或事,与一声柔和悦耳的请安:“臣妾参见皇上……”,但是这一次,他心不在焉,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母后在今日晨省之时将事情办得如何……
他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急切的心情,但是在回宫的路上,他说服自己,这是因为他已忍受这噬心之痛太久,他一步一步的完成了自己布置的解救计划,花了数年的时间,如今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彻底摆脱,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心急……
想到这里,他的心平静了很多,更是坦然的命令秦安将车辇驾往‘坤宁宫’,如果他的时辰掐算的准的话,那么此刻前往,应当正好赶上暮雪晨省……
果然,在车辇尚未到达之时,他便隔着明黄纱帐看到了那抹自己一眼就认出了孤傲身影,薄唇莫名的就抿起了一抹冷笑,因为他当真是迫切的想知道,拥有那双清透出尘眸光的女子,是否真有能耐让他不会觉得无趣,因为,这个后宫的所有女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她们的目的太明显,甚至不懂如何掩藏,让他不禁觉得无趣,甚至是厌恶……
车辇停落,秦安尖声高唱,而他,则是带着几分懒散与悠然的步下车辇,站立在大殿前,万万岁……”,在确定淑妃口中所谓的暮雪与他的新嫁娘不是同一人之后,在他的母妃华贵人死后,只能前来请母后相助了……”,他已经看得生厌,更是不会给自己留下逃避的后路。等待她会有的惊慌反应,秦安拢着长袖小步着着,在踏进‘昭云宫’大步的那一刻,他一甩拂尘,尖声唱道:“皇上驾到,淑妃娘娘接驾……”
顿时间,‘昭云宫’骚动了起来,大殿内的灯火通明,数名身着蓝布衣裙的宫女纷纷提裙走出,在看到轿辇上大步走下来的冷俊男子之时,欣喜跪拜,叩首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然而,而后,只见杜湘儿搀扶着千娇百媚的淑妃款款而来,在见到身着明黄龙袍,负手立于大殿中央的帝王之时,面容娇笑,轻身一欠,娇柔道:“臣妾参见皇上……”
御昊轩剑眉微动,却是视而不见般的大步走进了寝室,在淑妃跟来之时,冷淡的坐在案前的凳子上,伸手执起茶碗,懒散的望着杯中的荷露茶,莫名的一阵不舒服,低沉道:“今日朕又得了一个聪慧佳人,不知道淑妃可否能了解德妃的心性……”
淑妃的美眸微怔,像是疑惑帝王为何如此一问,原本娇柔做作的神态不免有些僵硬,但却依旧轻巧嫣笑的上前,纤细的玉手紧捏着丝帕,轻柔道:“难得皇上有心,臣妾的这位妹妹,自幼无故毁容,因而心性孤僻……”
那夜,淑妃将暮雪自六岁毁容之后的事一一讲述给他听,但是话中不免含了几许贬低与嘲笑之意,淑妃擅长媚术,妖娆万分的依偎在他身边,不时的摆弄着腰身,言语挑逗,说了没多久,便伸手佯装娇弱的将半个身子都依靠在了他怀中,眉眼朦胧……
他薄唇冷笑,却不拒绝,径自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却拧了拧剑眉,他不喜欢荷花的清香,因为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总是会不经意间让他记起一些另他曾经无法忘怀与不快的事,于是他放下茶碗,她给他的,便有些不耐烦的起身,却依旧柔和的对淑妃道:“朕今夜还有要事去请示太后,爱妃早些休息吧……”
淑妃听到他的话,满眸的不敢置信,忙娇柔万分的扯住帝王欲走的长袖,娇柔的低声道:“皇上,夜已三更,想来太后也已安睡,不如……不如今夜皇上就在臣妾这将就一晚……”
心头没来由的涌上一阵作呕的感觉,他看都不看淑妃一般,便抽回了她纤细玉指紧揪的长袖,一甩袖道,却不应答她的话,大步跨出大殿,面色如常,但口气却分外生硬的道:“起驾‘坤宁宫’……”
淑妃站在寝室门口,面色刷了一下苍白,他知道后宫中的嫔妃心中唯一的期盼的是什么,他也不想打碎她们唯一支撑着在这个水深火热的后宫中生存下去的理由,但是,他却不喜男女情事,甚至是厌恶,不是没有欲。望,而是,总觉得应该入怀的人不对……
离开‘昭云宫’,他令秦安不得声张,且从后花园中的小路前往‘坤宁宫’中求见太后……
驾临‘坤宁宫’之时,太后已然安寝,但是今夜之时,他却不得不请太后出马,暮雪已是他的解铃之人,那么他就必须如太祖留下的手扎中所记载的那般,要让这个倔强的小女子爱上他才可以解除诅咒与他的心疾,而今日,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的为了试探而讽刺了她,所以,要她真正接受自己,必须要太后出马……
太后并非他的生母,却待他若亲子,却是回首时,更是对他百般爱怜,对他的好,甚至远远超乎了对三弟的疼爱,所以,她是这个皇宫中,他唯一尊敬的人,也是唯一不愿设防的人……
见到太后时,太后只披了一件裘袄,一如这时光飞逝的几十年一般,只要他求见,无论多晚,都会带着慈和的笑意起身接见,与他灯下话长……
他走上前,还未请安,就见太后似不舍的扶着他的手臂,带着几分心疼的道:“夜已入三更,皇上正直新婚燕尔,怎么在洞房良辰之时,却跑来看望哀家了?”,说着,满眼笑意的道:“如何,德妃乃是京城第一才女,与这后宫嫔妃相比,是否更入圣心?”
他浅笑,似乎,在这个虽已年过半百,但却依旧风姿卓越的母后面前,才能露出如此诚恳的笑意,但今日的笑,他却带着几分心不在焉,但却在太后尚未察觉出端倪之时,沉声道:“儿臣深夜拜访,是有事想请母后出手相助……”
太后微怔,却是依旧柔和浅笑询问,于是他随意编造一个借口,且难得带着几分笑言的道:“儿臣糊涂,不甚出言恼了德妃,所以德妃今夜不让朕踏入洞房,儿臣无奈,瞳孔中猛然冷凝的瞬间,说完,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说出这般戏言……
太后的惊讶,竟有些不可思意的望着他,而他却只是别首回以一笑,暮雪是他的解铃人,若是与她做名义夫妻是绝不可能得到她的心,所以,他懂得如何拿捏女人的心,只要得到她的心,才可解他心疾,而他身为帝王,若是在讽刺她之后再与她洞房,就显得矫情虚假了,但是此事若经过太后之手推波助澜,那么一切,将会变成另外一个局势……
而暮雪,就算当真是聪慧无双,也未必能察觉他布下的这个局,他喜欢玩这场亡羊补牢的游戏,更是喜欢……或许是有些喜欢跟那个拥有那双清澈双眸的女子追逐一场,所谓情爱的游戏……
那夜,他站在‘长生殿’内悠然的望着窗外的黑漆,任由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今夜,似乎过于漫长,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精神怏怏,心头,更是从不曾有过的空旷……
第二日五更,秦安带着两名侍女前来伺候更衣,但在看到竟穿着寝袍站在窗前的帝王时,不免多了几分诧异,但却不动声色的上前为他宽衣更上龙袍,随即如同往日一般临朝……
朝堂之上,百官叩首,丞相欧阳迟踩步走到中央,老谋深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献媚的笑意,这是他常有的表情,自幼,以及瞬间又恢复平静,不过,或许是一样另人厌恶的东西放在你身边久了,便不会觉得有多少反感的情绪,甚至这样的情绪已经变成了一种嗜好,他不得不承认,登位这么多年来,他是越来越喜欢看着这只老狐狸在他所布置的陷阱里,苟且残活的喘息,就连每一次挣扎与呼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