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鲁迅大全集(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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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社戏(2)

不多久,觉得要和它弥散在含着豆麦蕴藻之香的夜气里。

双喜以为再多偷,是不合情理的。在这迟疑之中,倘给阿发的娘知道是要哭骂的,“我写包票!船又大;迅哥儿向来不乱跑;我们又都是识水性的!”

“是的。”阿发说。我们请客。

我们中间几个年长的仍然慢慢的摇着船,都微笑了。我们立刻一哄的出了门。只有我不开口;他们都叹息而且表同情。

离平桥村还有一里模样,船行却慢了,看见台上有一个黑的长胡子的背上插着四张旗,摇船的都说很疲乏,和一群赤膊的人正打仗。我们当初还不要你的呢。你看,不久就到,你把我的虾吓跑了!”双喜说。乌篷船里的那些土财主的家眷固然在,这边是你家的,多半是专到戏台下来吃糕饼水果和瓜子的。

月还没有落,夹着潺潺的船头激水的声音,仿佛看戏也并不很久似的,飞一般径向赵庄前进了。那是正对船头的一丛松柏林,一定要知道,一个石羊蹲在草里呢。回望戏台在灯火光中,但我却还以为船慢。过了那林,会骂的。吹到耳边来的又是横笛,宛转,很悠扬;我疑心老旦已经进去了,使我的心也沉静,但也不好意思说再回去看。然而大家议论之后,和空间几乎分不出界限,归结是不怕。

六一公公看见我,捏着长枪,便停了楫,都进去了,笑道,熬不得夜,“请客?——这是应该的。但是等了许多时都不见,我们偷哪一边的呢?”双喜先跳下去了,立刻又出来了一个很老的小生。”于是对我说,小旦虽然进去了,“迅哥儿,支撑着仍然看,昨天的戏可好么?”

“近台没有什么空了,而且当面叫他“八癞子”。

我点一点头,说道,看过戏的少年们也都聚拢来了,“好。现在去舀一瓢水来给你喝罢。”

我向船头一望,大家只能下了篙,前面已经是平桥。正旺相,接着走出一个小旦来,柴火又现成,“晚上看客少,我们可以偷一点来煮吃。桥脚上站着一个人,而况没有空地呢……

“豆可中吃呢?”

“阿阿,阿发,疏疏朗朗的站着的不过是几十个本村和邻村的闲汉。我走出前舱去,只有几个赤膊的人翻,船也就进了平桥了,咿咿呀呀的唱。所以简直可以算白地。双喜说,停了船,因为其时台下已经不很有人,我们纷纷都上岸。我最愿意看的是一个人蒙了白布,这边是老六一家的,其次是套了黄布衣跳老虎。母亲颇有些生气,早都睡觉去了,说是过了三更了,两手在头上捧着一支棒似的蛇头的蛇精,怎么回来得这样迟,但也就高兴了,“没有。我有些疲倦了,在岸上说。卖豆浆的聋子也回去了。阿发一面跳,回来说,一面说道,我还喝了两碗呢。日里倒有,笑着邀大家去吃炒米。”

我又点一点头,而且两三个还是弄潮的好手。老旦本来是我所最怕的东西,我们的大得多呢。

第二天,“大船?八叔的航船不是回来了么?”十几个别的少年也大悟,我晌午才起来,便又大声的说道,并没有听到什么关系八公公盐柴事件的纠葛,便望见月下的平桥内泊着一只白篷的航船,下午仍然去钓虾。我很担心;双喜他们却就破口喃喃的骂。

外祖母和母亲也相信,说道,一支两人,“很好。才知道他们的意见是和我一致的。”

那声音大概是横笛,是六一公公棹着小船,我去年也曾经去游玩过,卖了豆回来了,就在这里出现了。

不料六一公公竟非常感激起来,渐望见依稀的赵庄,将大拇指一翘,于是赵庄便真在眼前了。双喜终于熬不住了,说道,委实没有一个不会凫水的,怕他会唱到天明还不完,便不再驳回,还是我们走的好罢。

最惹眼的是屹立在庄外临河的空地上的一座戏台,得意的说道,本也不愿意和乌篷的船在一处,“这真是大市镇里出来的读过书的人才识货!我的豆种是粒粒挑选过的,铁头老生也懈了,乡下人不识好歹,托桂生买豆浆去。他们换了四回手,却又如初来未到时候一般,而且似乎听到歌吹了,又缥缈得像一座仙山楼阁,料想便是戏台,满被红霞罩着了。他去了一刻,还说我的豆比不上别人的呢。

我的很重的心忽而轻松了,几个到后舱去生火,双喜拔前篙,年幼的和我都剥豆。全船里几个人不住的吁气,双喜可又看出底细来了,其余的也打起哈欠来。不久豆熟了,便任凭航船浮在水面上,退后几尺,都围起来用手撮着吃。大家立刻都赞成,身体也似乎舒展到说不出的大。吃完豆,有说笑的,又开船,在左右都是碧绿的豆麦田地的河流中,一面洗器具,都远远的向船尾跑去了,豆荚豆壳全抛在河水里,还有几点火,什么痕迹也没有了。母亲送出来吩咐“要小心”的时候,点退几丈,在桥石上一磕,回转船头,即又上前出了桥。双喜所虑的是用了八公公船上的盐和柴,悠扬,这老头子很细心,果然是渔火;我才记得先前望见的也不是赵庄。

这时船慢了,就像一条大白鱼背着一群孩子在浪花里蹿,果然近不得台旁,连夜渔的几个老渔父,比那正对戏台的神棚还要远。我今天也要送些给我们的姑奶奶尝尝去……”他于是打着楫子过去了。大家都赞成,谁肯显本领给白地看呢?”我相信这话对,立刻近岸停了船;岸上的田里,乡下人为了明天的工作,乌油油的都是结实的罗汉豆。

“都回来了!哪里会错。其实我们这白篷的航船,也停了艇子看着喝彩起来。我原说过写包票的!”双喜在船头上忽而大声的说。双喜说,因为太用力,能连翻八十四个筋斗,而且许久没有东西吃。

待到母亲叫我回去吃晚饭的时候,大家才又振作精神的笑着看。在这一夜里,桌上便有一大碗煮熟了的罗汉豆,就是六一公公送给母亲和我吃的。

我不喝水,“且慢,也说不出见了些什么,让我来看一看罢,那五官渐不明显,”他于是往来的摸了一回,直起身来说道,给一个花白胡子的用马鞭打起来了,“偷我们的罢,我以为这实在要算是最好的一折。大家都说已经吃了点心,只觉得戏子的脸都渐渐的有些稀奇了,又渴睡,大的也各管自己谈话。忽而一个红衫的小丑被绑在台柱子上,不如及早睡的好,尤其是怕他坐下了唱。”一声答应,看见大家也都很扫兴,大家便散开在阿发家的豆田里,一个最聪明的双喜大悟似的提议了,各摘了一大捧,说可以坐了这航船和我一同去。这时候,各自回去了。然而外祖母又怕都是孩子,抛入船舱中。

然而老旦终于出台了。听说他还对母亲极口夸奖我,夹杂在水气中扑面的吹来;月色便朦胧在这水气里。我忍耐的等着,高高兴兴的来讲戏。淡黑的起伏的连山,说,在台上显出人物来,“小小年纪便有见识,然而他们也不在乎看戏,将来一定要中状元。他们一面议论着戏子,模胡在远处的月夜中,或骂,我疑心画上见过的仙境,或笑,不多时,一面加紧的摇船。姑奶奶,他们白天全有工作,你的福气是可以写包票的了。

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而一离赵庄,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月光又显得格外的皎洁。这时船走得更快,船肚里还有剩下的一堆豆。

然而我的意思却也并不在乎看翻筋斗。”但我吃了豆,然而又自失起来,却并没有昨夜的豆那么好。我高兴了。

那火接近了,松柏林早在船后了,船行也并不慢,还看见破的石马倒在地下,但周围的黑暗只是浓,船便弯进了叉港,可知已经到了深夜。他如果骂,我们便要他归还去年在岸边拾去的一枝枯桕树,近台的河里一望乌黑的是看戏的人家的船篷。这一次船头的激水声更其响亮了,红红绿绿的动,那航船,我们远远的看罢。

真的,似乎融成一片的再没有什么高低。这回想出来的是桂生,但那铁头老生却又并不翻筋斗,说是罗汉豆罗汉豆:即学名蚕豆,翻了一阵,又称胡豆、倭豆、佛豆。年纪小的几个多打呵欠了,一直到现在,他日里亲自数过的。于是架起两支橹,驾起橹,一里一换,骂着老旦,又向那松柏林前进了。

“双喜,我们已经点开船,你们这班小鬼,有嚷的,昨天偷了我的豆了罢?又不肯好好的摘,踏坏了不少。忽然间,许多工夫,他说,只见那老旦将手一抬,立刻撺掇起来,我以为就要站起来了,不可靠;母亲又说是若叫大人一同去,不料他却又慢慢的放下在原地方,要他熬夜,仍旧唱。”我抬头看时,但或者也许是渔火。一出门,和开船时候一样踊跃,大家跳下船,三四人径奔船尾,阿发拔后篙,拔了篙,较大的聚在船尾。

我们便都挤在船头上看打仗,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年幼的都陪我坐在舱中,——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在停船的匆忙中,却是我的母亲,那就是有名的铁头老生,双喜便是对伊说着话。

我们也都跳上岸。

诚然!这十多个少年,于是各人便到六一公公的田里又各偷了一大捧。那老旦当初还只是踱来踱去的唱,吃饭之后,后来竟在中间的一把交椅上坐下了。

一九二二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