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无聊!”范球球一手托着腮,一手百无聊赖地转着圆珠笔,在自习课上大发感慨,“每天上了课,除了下课就没什么可盼的;下了课,除了上课也没什么可盼的。”
同桌胡薇用余光瞪了他一眼:“你受刺激啦?”她可不觉得有什么无聊的,上学的乐趣多着呢,她详细讲给范球球听:“学累了语文可以学数学,学累了数学可以学英语,学累了英语可以学计算机……”
“要是什么都学累了呢?”范球球对带有“学习”字眼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什么都学累了呀,我就……”胡薇说着从书包里把她的那个史奴比小本本翻出来,“我就专门往上面记你的坏话,这可是其乐无穷,百玩不厌的趣事!”
“一点儿都不好玩!”范球球赶紧把身子往回撤,要离胡薇远一点儿。
胡薇也学着他的样子:“哼,受刺激了!”
受刺激?范球球心想,我倒宁愿能受点儿“刺激”。因为现在的生活实在太无聊、太平淡、太郁闷了!对,我要寻找点儿刺激!
可是,这片校园里,一切都平淡得不能再平淡。这里就像一个孤岛,没有新奇,没有惊喜,与世隔绝;这里就像一座温室,没有酷热,没有严寒,永远恒温;这里就像一片沙漠,没有方向,没有路标,毫无头绪;就像一只鸟笼,没有蓝天,没有白云,无法翱翔。
鸟笼……范球球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又在梦中变成了一只被关进鸟笼的小鸟。
范球球转过身来,身后的路曼兮正趴在桌子上一本正经地写作业。
“眼睛就要贴到桌面上啦!你的酒瓶底眼镜片还想再加厚吗?”范球球捅了捅路曼兮,路曼兮这才意识到姿势不对,赶紧坐直。
“喂,路曼兮,你在这个学校呆得时间最长,你说说有什么事情是最刺激的?”范球球问。
“刺激呀!这个嘛……我来查一查《百科辞典》才能准确地……”路曼兮从桌洞里摸出一本厚厚的《百科辞典》,认认真真翻了起来。
“呆瓜!”范球球说,“这也能在《百科辞典》中查到吗?
“查到了,查到了!”路曼兮查到了,他读了起来:
刺激
(1)外界事物作用于生物体,使事物起积极变化;
(2)使精神受到某种影响。
“啪!”范球球一巴掌把他手中的《百科辞典》打翻,“我是让你说什么事情最刺激,谁让你解释来着?”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得让我想想……”路曼兮想了好大一阵子,最后他总算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上次你带我闯学校大门,那可真够刺激的;不过最刺激的还是我爬到树上摸马蜂窝的时候,想一想可真有意思呀!……球球,什么时候你还带我去刺激刺激吧?”
范球球一听,好嘛!被马蜂蜇了一次还没蜇够,还想要再过瘾,真是呆子!
范球球又问了好多同学,大家都说,生活好无聊,好久没有刺激过了。
路曼兮说:“太好了,那你们跟我一起去摘马蜂窝吧!”
大家都赶紧离他远远的。
范球球下定决心:一定要寻找一点刺激。可是,在这个封闭的校园里,哪儿有什么刺激可找呢?
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尝试过好几个刺激了:在上实验课的时候,他从胡薇的头上拽下来几根头发,扔在不知名的试管溶液里,看有什么反应;上数学课悄悄地把老师的多媒体课件换成动画片;下课后,他偷偷跳进学校的小池塘,在荷花的下面找藕;上生物课把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带回宿舍……
可是,这些事情一旦被老师发现后,就变成另一种刺激了。老师们反对学生做这些冒险的事,他们警告说“危险”,老师们最喜欢按部就班,最喜欢听话的孩子。可是,博览群书的路曼兮告诉他,在人物传记中,几乎所有的名人和伟人,从小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孩子,他们都对新鲜事物感兴趣,都向往“刺激”……
突然,范球球看到了课程表上每周绝无仅有的一节体育课。体育课就是最好的刺激啦!
范球球是以前学校的主力球员,常常代表学校披挂上阵参加比赛,要不怎么叫“球球”呢!可自从来到建宇小学,范球球变成了“范煤球(范没球)”,他想踢球想得脚上都长疮啦。走在路上见到一块石子,他也恨不得飞起一脚来个抽射。
上次体育课时老师就说了,下次体育课带大家踢足球。一想到这里范球球就心花怒放。
每周一次的体育课终于拖着姗姗的脚步到来了!范球球换上他心爱的10号球衣,脚蹬球鞋,腿裹球袜,膝缠护板,跃跃欲试来到操场上。
“大家先围着操场慢跑两圈!”体育老师姓曼,范球球耐着性子跑完了两圈。
可曼老师还没完,他又说:“下面我们来做一下准备操,听我的口令,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曼老师果然是个慢性子,根本不提踢球的事儿,却不慌不忙地带着大家做准备活动。
“慢跑不就是准备活动吗?还做什么操,真是的!”范球球对曼老师迟迟不放大家上球场感到不满,他应付着伸胳膊动腿。
“范球球!”曼老师发现范球球做操时心不在焉,就提醒他,“做准备操要认真、用力,这样才能起到效果。不好好准备就上场踢球,脚肯定抽筋!大家跟我来,前腿弓,后腿绷……”
“噗嗤!”范球球差点儿没乐得倒在地上。
“范球球,你笑什么?”曼老师再次点名批评。
范球球努力克制住笑,他说:“老师,人只分左腿和右腿,像猫啦、狗啦这样的四条腿动物才分前腿和后腿!”
曼老师性子慢,脸色变得可不慢,他马上虎起了脸:“少抬杠,跟我来,前腿弓,后腿绷,呲牙咧嘴瞪眼睛……”最后一句说范球球的。
“哈哈哈哈!”同学们笑得稀里花拉的。
“不对不对,应该是前腿弓,后腿绷,咬定青山不放松!”曼老师连忙纠正,还瞪了范球球一眼。
准备操结束之后,曼老师让体育委员去器材室去领足球。
这下要来真格的了!范球球一马当先,冲进球场大喊着:“我打前锋;罗洛,你边前卫;路曼兮,你当右后卫好了……”
他身后传来曼老师的一生怒喝:“范球球!你胡闹什么!”
范球球回过头来,发现全班都在那里站着,只有他一个人冲了出来。
“怎么了?我们不是要踢球吗?”范球球一脸诧异地走回来。
曼老师没理他,而是说:“踢球首先要学踢球的技巧,基本功练扎实了才能上场。今天我们先学内脚背传球,大家看我来示范。”
曼老师抬起腿,来了一个标准的内脚背传球的动作。
范球球傻了眼:这也叫踢球?这也叫踢球!
教完内脚背,曼老师又教了外脚背、正脚背、弓足……范球球满腹牢骚,虽说学踢球这些基本功都是最重要的,可如果连球也不让碰,一点儿球感都没有,只是一味学习这些所谓的基本功,就算马拉多纳这样的足球天才也给毁了。
范球球无意中转过头来,他看见路曼兮居然捧着笔记本在做笔记!
下面是两人一组互相演练。
终于,真正的球来了。范球球见到球比见到牛肉干巧克力果脯什么的都亲,他才不管什么内脚背外脚背,使足力气对准足球就是一脚。
全班同学昂起头,看着几乎像火箭一样被“射”出去的足球。
“哇!”大家都佩服不已。
曼老师跑过来说:“好你个范球球……”
范球球心里得意:怎么样,老师你也得夸我吧?当年在乐城小学,我就是在体育课上这么一大脚,被校队教练看到后把我“挖”走的。看来今天,我又遇到伯乐啦!
“胡闹!”曼老师生气了。
范球球这才知道曼老师说的是反话。曼老师继续发飙:“我让你演练内脚背外脚背,谁让你用这么大力气踢球了?快捡回来!”
范球球连忙跑过去,翻过两道围墙,终于在小树林里找到了那只还在原地打转的足球。
“哼,多绝的一脚旋转球,竟然没人赏识!”范球球赌气又一个大脚把球开了出去。
范球球的脚法很精准--
四(2)班正在上英语课,一只足球从窗户外飞了进来。范球球大叫不妙,他侧着耳朵听--
还好,窗户是打开着的,没有听到“哗啦”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但足球落进教室,传来的是女生们的尖叫声和男生们的起哄声,当然,更免不了英语老师的发怒声: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把福特宝(football,足球)从温斗(window,窗户)里踢进来!”
范球球只好硬着头皮赶过去:“对不起,把足球还给我好吗?”
“赶紧拿走!”英语老师要赶进度,不想分心。
范球球跑进四(2)班教室,想要抱起足球赶紧离开,却发现球的表面上沾满了黑墨水--刚才的球是落到谁的墨水瓶上了,范球球嫌黑,懒得用手,于是,他又一脚把“福特宝”从“温斗”里踢了出来。
英语老师又叽里呱啦吼了些什么,范球球没法听,像兔子一样跑开了。
这时候,曼老师已经带领同学们做完了分组训练,还剩最后十分钟,他终于把这段时间留给了实战比赛。
范球球一到足球场上,就如鱼得水。他时而盘带,时而妙传,时而过人突破,时而大力射门,纵横捭阖,看得大家都傻了眼!
范球球正发动又一次进攻,他娴熟地驾驭着足球,已经突破了对方三道防线。就在他准备起脚射门的时候,对方三名人高马大的后卫突然出现在面前。
“小意思!”范球球轻蔑地笑了笑,他在一秒钟之内做了三个假动作,三名后卫纷纷摔倒在地。
面前就剩下守门员了,所有的同学都在喊:“范球球,射门!”
不料,范球球却没有选择射门,而是把足球往旁边一分。大家先是一愣,然后连声叫好--他已经把守门员吸引了出来,然后把足球传给了一旁的路曼兮。只要路漫兮轻轻碰上一脚,足球便会乖乖地滚进空门。
“路曼兮,踢呀!”范球球喊着。
路曼兮似乎还从没担负过这么艰巨的使命,他心里紧张得很:
我应该用左脚还是右脚?--男左女右,嗯,用左脚;
我应该用内脚背还是外脚背?--老师说了,内脚背准确度高,嗯,用内脚背;
内脚背是指哪个部分来着?有什么要诀?--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嗯,幸好作了笔记,让我翻翻笔记再说……
路曼兮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哗啦哗啦翻了起来。而这时,足球早已经从他脚下一滑而过了。
居然还有这么踢球的!在球场上翻起了笔记本!
“你……”看到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范球球的气不打一处来。可他已经来不及找路曼兮算帐账了,因为一下课,他就被马老师“请”进了办公室。
曼老师状告他大闹体育课。
英语老师状告他大闹四(2)班。
老华头跑过来状告他破坏小树林。
范球球明白了:在学校里,寻找刺激的结局就是去更刺激的地方--
监狱:犯人的生活千篇一律;
学校:学生的生活日日相似。
范球球挨了一顿训,没精打采地回到教室。胡薇正在幸灾乐祸地等着他:
“到办公室刺激不刺激?”
范球球点点头。像鸡啄米。
“还想不想再寻找刺激?”
范球球摇摇头。像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