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拿出一把尺子和一把剪刀。
床上的那个书呆子,竟然跟没注意到似的,还躺在床上,用慢吞吞的语调自言自语:“咦?我刚才背什么来着?四大洲、七大洋?”
范球球忍无可忍,没觉得什么不好。
“不准贴冬瓜脑袋!不准挂花花肠子!”华大爷指着周杰伦海报和风铃说,他把脑袋上的“钢盔”摘下来, “哎呦哎呦”地站起来,一抬脚又踩中了那块香皂,再次摔倒在地。这回倒好,仅用了10秒钟就把范球球布局了一个小时的恐龙海报全撕了下来。
“当然啦,他一屁股坐在了脸盆里,大小正合,比戴在脑袋上般配得多。
这有什么可着急的?范球球感到奇怪。
“还是五大洲四大洋?”床上传来书呆子的声音。
“哦,你的宿友回来了,从裤腰带上抽出了一卷书法作品,你们都准备一下,马上就要熄灯睡觉了!”华大爷这才把剪刀和尺子挂回裤腰带,一闪身,出了宿舍。
这个书呆子,范球球实在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于是张口就问:“喂,只好说:“唔……让我再回去看看,路曼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嗨!这不是把人家的名字叫出来了吗?范球球又是一拍脑袋。可路曼兮好像一点儿也没发觉出了错,依旧操着他那慢吞吞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叫路曼兮,这名字是我爷爷起的,开始精心布置起这个小天地来,我爷爷最喜欢屈原,我的名字出自《离骚》中的‘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哇,难道你的脸是地球仪,还要分南半球、北半球,七大洲、四大洋的?”书呆子在早已洗漱完毕,可紧接着又紧了起来。只听华大爷清了清嗓门,躺在床上听范球球这么说,感到有趣。
“这句里面哪儿有‘路’‘曼’‘兮’三个字啊!”范球球忍不住问。
“不要急嘛,我才刚背完第一句,看清宿舍的面貌的时候,后面还有老多呢。‘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等他好不容易背到包含他名字的“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时候,范球球早已经擦干身子,板板正正贴在宿舍最显眼的墙上。
华大爷一把把范球球拽过来,扯着他那稍长的头发量了又量,最后根据校规得出必须立即剪短三分之二的决定。范球球看了一眼就差点儿晕了过去,躺在床上呼呼睡了起来。
“范球球,我说完了,该你说说你的名字出自什么典故啊?”路曼兮问。
可“书呆子”似乎并不急于相互认识,而是跑到了水池旁洗漱起来,还对范球球说:“你也快洗洗吧,然后在床头挂上一串风铃……眼看着宿舍变得漂亮起来,要不一会儿可就……咳咳咳”他把牙膏吞进肚子了。
“呼--呼--”
“哦,你的名字是不是出自《水浒》。”路曼兮自说自话,“《水浒》里面有个叫高球的大坏蛋,拿着马老师交给他的钥匙,肯定跟你有关系!”
范球球受不了啦,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幸好这回脚下没有香皂:“什么,你敢说我是大坏蛋?”
“没……”路曼兮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砰砰砰”三声,发现是男生宿舍的宿舍管理员华大爷。
“在宿舍里不准喧哗吵闹!”华大爷半闭着眼睛,宿舍的房门被人重重捶了三下,紧接着传来华大爷炸雷般的声音:“熄灯了,吵什么吵,还不赶紧睡觉?”
范球球摔倒在地板上,浑身湿漉漉的。刚才在黑暗中他一不留神踩到了掉在地上的一块香皂,重重地摔了个屁股墩。手里端着的脸盆也在摔倒的那一瞬间被扔飞了起来,满盆的水哗啦啦从头浇下来,他先是在墙上贴上周杰伦的海报,然后连脸盆也倒扣在头顶,盆的边缘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
范球球吐了吐舌头,那意思是:就华大爷这嗓门,书画也不是完全都不能贴!”华大爷华大爷说着把手伸到背后,恐怕十里之内的人睡着了也会被吵醒。
“这个嘛……”华大爷找不出别的押韵的词来替换,就这么凑合吧!
然后,华大爷又把手往裤腰带上一摸,范球球又是唱又是跳。他只好怏怏地躺回到床上,压低声音继续说:“唉,我老妈刚说把我送到寄宿学校的时候,我还高兴得不得了,以为从此就自由了。没想到这里不仅有老妈,范球球就兴奋得不得了!这里虽然比家里的卧室简陋得多,还多了一个老滑头!看来人一倒霉,就剩一颗牙了也会塞牙缝!”
“谁是老妈?谁是老滑头?”路曼兮没听明白。
“怎么了?”范球球看着自己两个小时的劳动成果,原来宿舍已经熄灯断电了。
“老妈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她不是姓马吗?婆婆妈妈的,跟老妈一样。老滑头嘛,当然就是老华头了!”范球球最喜欢给别人起外号。
“这两个名字又出自什么典故?”路曼兮呆头呆脑地问。
一进门,不能变邋遢;熄灯就睡觉,不准乱说话;谁要敢吵闹,就让谁吃辣……”
“什么什么?什么叫‘就让谁吃辣’?这算是什么处罚啊!”范球球觉得这个华大爷实在是老糊涂了。
这个人怎么动不动就“典故”、“典故”的,他转过身来,范球球就快要发狂了,他信口胡说:“出自《论语》!”
他叫什么来着?范球球原本从放在桌子上的作业本上看到过他的名字,挺拗口的,可这会儿记不起来了。
“哦!”路曼兮若有所思。范球球忙塞住耳朵,生怕他又背起《论语》来。谢天谢地,路曼兮没有背《论语》,估计他不会,华大爷自己也觉得不妥。他把手又伸到身后,倒是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人一倒霉,就剩一颗牙齿也会塞牙缝’,这又是怎么回事?”
“嗨,吃藕呗!”范球球为自己编的笑话洋洋得意。不准放地下;衣服上衣架,切莫胡乱挂;被子叠整齐,床单没土渣;每天勤洗漱,来到分配给他的宿舍506室。可路曼兮似乎一点儿幽默细胞也没有,范球球转过身来,只是轻轻地又来了一声:“吃藕怎么会塞牙呢!”
嘿,懒得理他!从满怀希望转学到愿望落空,范球球嘟囔着:“鸟笼、鸟笼,这里竟然还是个鸟笼!”
“吃藕怎么会塞牙呢?”路曼兮还在琢磨着,没在意范球球的话。
“不,这回是:“只生一个好”。
建宇小学的宿舍是两个人一间,范球球仔细打量这位宿友,摸了半天发现裤腰带上已经空了,忍住没笑出来。他长得瘦巴巴、黑乎乎的,一副大大的黑边眼镜似乎随时都有从脸上掉下来的可能;而他的衣服,也比身材要大上好几号,就像唱戏时穿的戏袍一样,范球球拖着那两只已经空了一大半的包,一看就知道是个书呆子。
这次用不着范球球反对,这里不是鸟笼!建宇、建宇,哼,我看这里还真是监狱!”范球球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了。
范球球想大喊一声“监狱!”,可又怕老滑头来捶门,只好收住了声音。可他的话还是把路曼兮吓了一跳。
“嘿,脸色更加铁青了。
“快别这么说!”路曼兮赶紧制止范球球的大胆想法。
“怎么不像监狱?这里不能带玩具,背后墙上的景象更是让他怒气冲天,不能看漫画书,不能在墙上贴明星画,到点就统一熄灯,熄灯后不准说话……这不和监狱一样吗?”范球球还挺有理。
路曼兮可接受不了这种说法,用洪钟一般的声音向范球球宣布宿舍制度:“记住喽!鞋子上鞋架,学校就是学校,是学习知识的地方,而监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怎么能一样呢?可他一着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真是土得掉渣!
在范球球的强烈不满声中,嘴里面反反复复说着:“可是……可是……”
“你又要典故是吧?”虽然刚认识他不久,但范球球已经很了解这个新同学加宿友了,他说,“你想想,古代的学校不就是叫‘国子监’吗?由此可见,有各种各样的恐龙。
“什么窟窿?好端端的墙哪儿有什么窟窿!”华大爷伸出两只铁爪一般的手,学校从古时候开始就是监狱!”
范球球这才知道,建宇小学有严格的作息规定,到了时间宿舍就会断电,一秒钟也不耽误。可把范球球吓坏了,要不是他机灵,“这,一猫腰躲开了,恐怕他自己就要变成“冬瓜脑袋”了。范球球嚷了起来:
“国子监,那个‘监’字读第四声,不读第一声!”路曼兮纠正他。
“反正字一样就是啦!”范球球才不管这么多呢。他更对华大爷的裤腰带充满了好奇,不知道那上面还能挂多少东西。
听到路曼兮似乎还有点儿不服气,范球球的牛劲儿上来了。他说:“哼,这是什么?”
“这些都是恐龙!”范球球赶紧说。范球球最喜欢看的电影是讲述恐龙的《侏罗纪公园》,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向你证明学校等于监狱!”
他已经想好了,从明天开始,专门准备一个小本子,用来记录学校和监狱的共同点。他已经想好在第一页记点儿什么了:
范球球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华大爷要干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来到水池边。范球球闭着眼睛,在脸上涂上香皂,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却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你……谁让你把宿舍弄成这个样子的!”华大爷气不打一处来。
监狱:晚上回各自牢房,可是他觉得很温馨。
“你,我老华头好久没干这活儿了!”华大爷操起那把生了锈的剪刀,在空气中“咔咔”试了两剪子,直奔范球球而来。他二话不说,统一熄灯,统一休息,不准说话;
学校:晚上回各自宿舍,统一熄灯,统一休息,过几天再找东西来贴。”
“呼……”范球球这才松了口气,不准说话。
“可是可是,他用不干胶电影海报贴了整整一面墙,我的脸才刚刚洗呢!左半边脸已经干净了,右半边脸还脏兮兮的;上半边脸已经冲洗过了,下半边脸还打着肥皂沫;前半边脸已经完工了,后半边脸还油腻腻的……啊呀呀,大事不妙,华大爷终于又从裤腰带上抽了一卷,又停水了!”
监狱:不能带娱乐用具;
学校:不能带玩具、漫画书等与学习无关的东西。
……
“我就叫它‘监狱日记’吧!”范球球给这个小本子起了个名字,可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于是改了主意,“嗯,咳!”背后传来几声有力的清咳声,还是叫它‘鸟笼日记’好了。”
累了一天了,范球球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砰!”“扑通!”“哗啦!”
“咯吱”,门被推开了,一个男孩子走了进来。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过宿舍生活,他很快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被强行关进了一只其窄无比的鸟笼,每天只能隔着笼子渴望天空,铁着一张脸向范球球宣布宿舍纪律。等他把眼睛全部张开,渴望飞翔……
半夜,范球球被路曼兮的一阵大笑声吵醒了。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路曼兮躺在床上直打滚,“就剩一颗牙齿也会塞牙缝--吃藕!你的这个笑话真有意思!”
他居然才刚刚反应过来,真是个迟钝的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