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郎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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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齐睿歪回头,“二哥,我没魔障,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从小,我身子不好,无论是大夫还是亲朋来看我,总是同情地对我笑,安慰我早晚有一天会好,可我看得出,他们自己都觉得是在骗我。这么多年,只有朝朝,她没见我时,就知道我的病,可她看我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怜悯,她对我说,我一定会好,也没丁点儿敷衍和安慰我的样子,从小到大,除了知道我已经好了的人,没谁看我时不是带着一副对将死之人的悲悯之色,唯有她不是,那时,我就想,这个姑娘,我要定了。”

许正桐叹气,“她只是没心没肺……”

齐睿不禁莞尔,“可这世上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姑娘,也并不好找了呢……”

许正桐久久无语,这一刻,他也有些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许久以来,他跟齐睿心中只有仇恨,只有大业,他不曾真的见他展颜笑过,可人活这一辈子又是为了什么。真有一日,齐睿能报仇雪恨,登上龙椅,似乎也未必能及让他真的开心一回吧……

兄弟俩各自垂了头想着心事,半晌沉寂。

这当口,齐睿卧室里,没心没肺的叶朝朝却正在忙碌地四下翻找着,枕头底下,花瓶里边,书架、抽屉,能打开的地方她都翻检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只还有处上着锁的柜子,她打不开,实在没计奈何。

她随时拿眼觑着窗外,眼看齐睿跟许正桐说完了话站起身,她便赶紧又蹿回床前,扑回枕头上,用背蒙上了头。

门轻轻地打开,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似乎停在了床边,半晌再没动静。

叶朝朝屏着息,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不是齐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在站在这里不走。

良久,那人似乎深深叹了声,床沿一动,身后便多了个人。熟悉的味道在鼻前一绕,叶朝朝便知来人就是齐睿,齐睿躺在他身后,紧紧地贴上她的后背,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了她的腰上,一点点收紧,又收紧……把她整个圈进了怀里。

温热的呼吸就在她脖颈处拂过,痒痒的,让她浑身都有些麻,可她不敢动,怕齐睿看出她在装睡,便只好由他这么抱着自己,忍得万分辛苦。

初时,叶朝朝那样的紧张,紧张得脖子都险些要抽筋儿,可慢慢的,这怀抱却又让她生出一种从未体味过的温暖舒适,好像只要这样被他圈着,就是个安全无忧的所在……

她开始真的犯困,眼皮愈发得沉,在临睡着之前模模糊糊地想,也许齐睿是在骗她,但却也并不是只骗她一个人,他或许在装病,但却不是装病给她一个人看,所以一切事,或者并非对她有意为之,也许……也许他有难言的苦衷,也许他对她的情意还是真的,也许,只要她肯对他坦诚相待,他就能告诉她所有的实情……她迷瞪着想着,在齐睿怀里安稳坠入了梦乡。

昏昏沉沉这一觉,叶朝朝睡醒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猛地翻了个身,身后空空却已是如也,坐起来,放眼再向四周看,空荡荡的屋子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四角处的烛光拢在罩子里忽明忽暗,暖暖的光影映衬中,不知怎么,让她有一种家的感觉。

她坐在床边,想着睡前想过的问题,反反复复,纠纠结结。

要赌一下吗?

师兄说得对,现在的情况再糟糕,他们至少还有彼此,若是她再被齐睿困住,并非只是少了人给师兄们帮忙,而是又会让师兄多一份牵扯,她最好能找到那张所谓的藏宝图,如果不能,也最好能套出齐睿的话,如果再不能,好歹她要全身而退,不能再让师兄为她费心。

屋门吱呀一响,齐睿推门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床头发呆的叶朝朝,笑笑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还说要吃东西,这一天从早到晚,就这么睡着,也不知道饿,我差点以为你是中了什么毒,还是得了什么病呢。”

叶朝朝咧嘴对齐睿笑,“真是要饿死了,郡王,我要的吃的都有了没,我现在就想吃。”

“早就是备好了,只看你不起,都去热几遍,又怕热过不新鲜,你不中意,适才琢磨,你怎么也该醒了,又让厨房重做了新的,快些起来去吃吧,免得又要再热。”

叶朝朝当真是饿了,站起来就往外走,蒙着被子睡了多半天,浑身热乎乎的,猛地一出去,夜风一吹,有了几分凉意,叶朝朝瑟缩了下,才缩了下脖子,身后立即一暖,齐睿拿了大氅披在她肩上,伸手环住她的腰身,“才起来,也不说多穿些,仔细受了凉。”

叶朝朝被齐睿揽在怀里,心肝脾胃都要揪成了一团,无论他骗没骗她,还是骗她多少,他终不会跟她全然一条心,这世上能与她同进退的,只有师兄们。

她不敢赌下去,因为若是赌输,除了她会成为师兄的累赘和负担,更会把她心底最后一点儿的幻想也掐灭。

就让她留着这点念想吧,日后,还能想,他其实是真的喜欢她的,只是她没敢信他。

可明知道不能再贪恋这怀抱和这人,叶朝朝却就是不想离开,心里只能说服自己,最后一次吧,一会儿吃过饭,从他嘴里无论套出多少的话,这也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只等他睡下,她就会离开,走了一天,师兄一定急疯了,要是再为她铤而走险,那就真是罪过了。

进了餐厅,满桌的珍馐,让叶朝朝暂时忘了所有的事,一下子就笑眯了眼,坐下去便食指大动,大快朵颐了起来。肚子里有了些食,她才是想起正经事,觑见齐睿正是斯斯文文地拿着小盅喝酒,便从一边拿了两只大碗过来,拎起酒坛子,倒了满满两碗酒,指着对齐睿道:“郡王,这么小盅吃酒多没意思,咱们江湖人喝酒,都是讲究大碗招呼的。”

齐睿笑笑,“本王又不是你们江湖人,不惯使大碗的,你要用就尽管用,我拿着小盅也能陪你尽兴。”

“那怎么行,你个大男人好意思么?我使大碗,你用小盅,不觉像欺负人么?”叶朝朝撇嘴道。

齐睿在叶朝朝瞪视下,无可奈何地放下酒盅,取了只碗放到自己面前,笑吟吟地看叶朝朝,“今儿怎么想起要大碗喝酒?有什么高兴的事要庆祝么?”

叶朝朝一时语迟,怔了下,齐睿却是接着道:“朝朝若没有高兴的事说,本王倒是有一桩值得庆祝的事。”

“好,咱们先干了这碗,再说高兴的事。”叶朝朝不失时机地端了碗,与齐睿的碗一磕,便仰头把酒灌进了肚,然后便眼巴巴地等着齐睿也喝。

齐睿约莫从来没这样喝过酒,学着叶朝朝那样仰头灌,一下就呛得大咳了起来,叶朝朝赶紧过去给他顺气,有些气馁道:“也不是非要一口喝了,您慢着点儿也成。”

齐睿半天顺了气儿,才是端起碗,这次留了意,分几口吞下去,长吁口气,才道:“这样喝酒,再多半碗,我便要醉了。”

叶朝朝心里高兴,心说要的便是你醉,嘴里却道:“哪这样容易醉的,慢些喝就没关系的,郡王不是说有高兴事值得庆贺,那您先说说,说完咱们再喝。”

“朝朝,我这次进京,跟皇上请了婚,皇上已经同意了,若不是得了你不见的消息,恐是这趟我便能带着指婚的旨意回来了,不过也不急,皇上派来跟我一起找你的人,我已经打发回去了,皇上知道我找到了你,估计不日,圣旨也就到了。”齐睿说完,主动拿了酒坛,给两碗满上说:“如何,这好消息是不是值得干上一碗?”

叶朝朝心里一绞,他竟是真的去跟皇上请婚了么?

若是自己没跟师兄走,那此时,他们是不是就应该已经在筹备婚事了呢?他应过她的,婚姻大事要告知父母,那大婚前,他是不是就会遵守诺言,去帮她把爹娘营救出来呢?

她猛地一甩头,不能再沿着那条道多想,已经决定了的事,此时没得再反复的道理,如今只管灌趴下他,套问他的话,或是从他身上找了钥匙,去看看那柜子里锁的东西,是不是她要找的就好。不然反复纠结,还没个头了。

她定了定神,举了碗跟齐睿相碰,“是好事,值得喝三大碗。”

叶朝朝听了指婚的事,愣了一会儿,脸上却没显出姑娘家会有的娇羞神色,反是举碗喝酒,让齐睿有些诧异,却还是与她又干了一碗。

叶朝朝酒量了得,这一坛子酒纵是她一个人喝下去,也不会醉,于是干了一碗,便又去给齐睿倒酒,看着他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便试探着问道:“郡王是不是不能喝了?”

齐睿眼神有些迷离,再张嘴舌头短了些许似的,“能喝,朝朝都能喝,本王怎么不能喝,喝酒也要妇唱夫随。”说着自觉地又去倒酒喝。

叶朝朝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凑到齐睿跟前,从怀里掏出齐睿给他的玉佩问道:“郡王当时拿这玉佩换走了我的,其实我常贴身带的不是那个……”

“我知道,你贴身带的应该是金镶玉的玉钥匙……”

“郡王知道这东西?”

“自然知道,其实那本是我襄王府的东西……”

叶朝朝心口一窒,紧张道:“我的东西怎么成了您的?您倒说说看。”

齐睿醉眼迷离地看着叶朝朝,“你不知,那东西不光是个饰物,还是个要紧的秘钥,能打开一个宝藏……”

“宝藏?宝藏在哪?”叶朝朝屏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