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郎心叵测
1784900000050

第50章

到了南营外一天一夜,殷陌荻还是没找到能进去的缺口,有了上次的劫营事件之后,南人显然多加了戒备,叶朝朝着急地在殷陌荻限定的几百米外上蹿下跳,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殷陌荻再又转了一圈回来,默默拉着叶朝朝往城里走,“先去吃饭吧。”

叶朝朝被殷陌荻拽着,焦躁不安地拧头往回看,压低声音问,“还是一点儿溜进去的可能都没有么?”

殷陌荻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说:“看来只能等师父他们回来再想办法了,不过我今天打听到个消息,南王已经派人送信给了皇上,说郡王在他们这里,让皇上拿南方最富庶的五省来换。”

叶朝朝听得咋舌,“南人傻么?皇上知道了郡王在这里一定会出兵打过来,为什么还拿五省跟他换?”

“打过来?你觉得皇上会不顾郡王死活么?”

“死活?”叶朝朝瞪大了眼,禁不住叫喊了起来:“他们还会杀了郡王不成?你们不是说郡王是他们的棋子,他们不会动他分毫么?娘不是只担心他会旧病复发么?难道还有性命之忧?”

殷陌荻一把捂住她的嘴,皱紧了眉头道:“你急什么,我说郡王会死了么?我只是说皇上若是带兵打过来,也许南人会拿郡王的性命做胁。”

来到城内的小饭庄里坐下,叶朝朝才小心翼翼问道:“师兄,那……你说皇上会打过来么?爹他们回来之前,咱们救不出郡王,郡王不会死在他们手里吧?”

殷陌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应该不会这么快。”

叶朝朝心里又急又堵,眼看着齐睿关着的地方她却就是进不去,原是还只担心他会在里边受苦,如今却又添了条更可怕的消息,她此时都恨不得能生出双铁爪,可以掘出条地道潜进去南营了。

师兄俩沉默地吃饭,各自想着事,这当口小饭馆里忽然闹哄哄地进来了一群人,殷陌荻抬眼看了下,眼中的神色一变。

那几个人进门就是讨酒喝,并没留心到角落里的叶朝朝兄妹二人,酒上了桌,便是吆喝着大碗喝着,边喝边是高兴道:“想不到大平皇帝这么喜欢他这个弟弟呢,咱们信儿才送去多半日,竟是就派人来说,愿意拿城来换呢。”

“是啊,这下可好了,咱们要过好日子喽!”另有一人感慨道,咂摸着嘴,无限向往地说:“中原是什么地方,地肥人美啊,尤其是那江南,酒美肉鲜,小妞那叫一个漂亮。”

“听你说的就跟你去过似的,别在这糊弄着,馋咱们。”其中一人调侃道。

“怎是糊弄,我是没去过,但倒退些年咱们跟中原交战时,一度打到过江南,我爹当初可是在军中的,他说那地方去一次真是到了就不想走,跟仙境似的,哪像咱们这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连娘们儿都跟生了锈的豆子似的。”

这人一说完,一堆人便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又是推杯换盏,漫无边际地开始畅想着,什么时候他们也能到传说中的江南去享福,过上所谓人间仙境的日子。

叶朝朝听得吃惊,直拉着殷陌荻要说话,殷陌荻却是从怀里掏了钱,往桌上一放,拽着叶朝朝就往小饭馆门外走。

走出去足有百米开外,殷陌荻才停下步子道:“刚才那些人中有一个,是当初送师娘出来的人,想来是看押营中犯人的,他们这会儿吃酒,一会儿定然会喝多,等出来后,找个机会,到了背人的地,咱们先制服他们抓过来再想办法。”

叶朝朝点头,心思却不太在殷陌荻的话上,只等殷陌荻说完,便忙不迭道:“师兄,你听见没有,皇上真的拿城换人呢,这么一来,郡王性命肯定是无忧了,那你说咱们还救人么?万是救不好,会不会倒惹急了南人,让郡王不好过呢?”

殷陌荻一蹙眉,“救,自然还是要救,他为师父师娘才身陷囹囵,咱们怎么能弃之不顾,再者,江南五省是咱们中原的地方,怎么能拱手南人?”

叶朝朝怔了怔,才想起点头,然后问道:“哦,那师兄刚才说,拿下那些人,然后咱们怎么办?”

殷陌荻忖了下道:“我是想着,先问明他们营内如今的守卫状况,看看到底有什么空子可钻,另外,若是有可能,扣住他们,我扮成他们一个人中的样子,先是潜进去,然后伺机带走郡王。南人控制郡王,多是用药,能解他们毒的解药,我身上有,到时候,只要我跟郡王会和到一起,轻功能施展开,就有机会出来。”

叶朝朝猛点头,激动道:“那我呢?”

“你看好那些人,别让他们跑了回去报信儿就是。”殷陌荻说道,说完见叶朝朝的表情一垮,无奈地笑着一刮她的鼻子,“没准儿不多久,我就能把你家郡王救出来了,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拐跑他吧!”

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几个喝酒的侍卫果然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地从小饭馆里踉跄着出来,摇摇晃晃地彼此高声吆喝着,显然还在为马上就有可能到离开他们这片穷山恶水而亢奋着。

殷陌荻对着叶朝朝一使眼色,悄悄跟了上去,俩人手里都是暗暗握好了淬过毒的银针,只待到了个荒僻的地方,便是动手。

爷们儿喝多了酒,自是要找地方漏酒,不用特意等,他们自己便是朝着山洼的旮旯而去,殷陌荻跟叶朝朝抓了机会,眼疾手快,几个人刚要动手解腰带的功夫,他们便是把双手的银针纷纷甩了出去,叶朝朝虽是力度稍弱,奈何药性极快,那几个人感觉脖子一刺,抬手去摸,手还没到颈子,人便是瘫软了下去。

山洼不远的地方便有几处山洞,殷陌荻跟叶朝朝拖拽着那几个人迅速进了洞里,殷陌荻一边掏了绳子挨个地捆绑着几个人,一边嘱咐道:“我一会儿问明他们营里的情况就走,你看好他们,即便我没回来,也别放他们走,你也别去找我,只管等着师父师娘他们回来,他们也不会太慢,再有两三日定会回来,我即便出事,你也别乱了阵脚,知道么?”

叶朝朝点头,心里却是打鼓,“师兄你没把握是么?”

“我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是试试看,所以你定要听师兄的话,千万不能……”

殷陌荻的话没说完,身后留着没绑,殷陌荻准备一会儿换上他衣服的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忽然醒了过来,迷糊着也知道是出了事,竟是抽了刀就朝着殷陌荻砍来。

殷陌荻手底下正紧着绑人的扣,嘴里又交代着叶朝朝话,一时失察,等到觉出刀风袭来,只能本能地出臂一挡,在叶朝朝的失声惊呼中,反手再去制住那人时,刀刃却也刺进了肉里。

殷陌荻一掌将那人拍晕,嘶着气捂住左臂,看了那人颈子上的伤,咬牙道:“叶朝朝!你看看你这一针,才刺到哪?”

叶朝朝吓得早就慌了神,扑过去去看殷陌荻血流不止的手臂,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听了殷陌荻的话,回头看了眼,满脸愧色,“许是……许是左手出的针……失了力度!”

殷陌荻几下点住了自己的穴位止了血,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叶朝朝,“这就是你平日练功偷懒的结果知道么?只说自己轻功好,能跑得掉,你不放倒敌人,你怎么跑?”

叶朝朝低头认错,再不敢言声,赶紧帮着殷陌荻把那人身上的侍卫服先是扒了下来,又狠狠地绑了丢到一边,才想起问:“师兄……那……那你伤成这样,还怎么救人?”

殷陌荻眉头一拧,没好气道:“谁知会在这时出这样的纰漏,还是先问了他们营内的情况再说吧,去找个家伙打些冷水过来,给他们泼醒。”

叶朝朝掉头跑出去找水,殷陌荻一边给自己的伤上药,一边叹气,包好了伤试着抬了下手臂,钻心得一疼,只好放弃地又垂了下来,最后无奈地摇摇头。

叶朝朝抱了个破瓮进来,气喘吁吁地墩在了殷陌荻的面前问道:“先泼谁?”

殷陌荻拿下巴一指才刚捆好,给过他一刀的那个家伙,叶朝朝捧了水,就气势汹汹地朝那人泼去,嘴里恨道:“你个混蛋,还敢砍我师兄,等会我就剁了你!”

那人两捧水下去,打着激灵醒来,酒也醒了大半,意识到自己的境况,张嘴便骂,“你们是哪来的不长眼的?小爷也敢劫么?知道小爷是干什么的么?小爷可是南营军中的六品校尉,让小爷知道你们是谁,有你们好果子吃!”

叶朝朝正生他的气,哪管他说什么,上去便是踹了一脚,大声问道:“你在营里管什么的?知道大平的郡王被你关在哪了么?”

“你管大平郡王关在哪?跟你有关系么?”那人横着脖子说道,转头看见殷陌荻,眉头皱了下,似乎想起什么道:“你……你是前两天过来接走中原那个会武功的娘们儿的人吧?”

叶朝朝听了又去补了一脚,“你嘴里干净点儿,好好回话,还能留你条狗命。”

殷陌荻倒不急,只笑着点头道:“军爷好记性,我就是那天的接人的,今天抓了你们来,也没别的事,只想问你我那天打听的人,你可知关在何处?”

这校尉撇嘴道:“我自是知道,怎地?”

“那就劳烦军爷告诉咱们一声吧。”

“凭什么告诉你们?”那人依旧嚣张道。

殷陌荻一使眼色,让叶朝朝拿起刚才这人拿着砍人的刀,说道:“那军爷要是不愿意说,在下也不是个善性的,别的不提,先把刚才你砍我这一刀,找补回来再说。”

叶朝朝呲牙咧嘴地拿起刀就朝那人挥去,可却不是奔着手臂,分明是奔着颈子而去,那人吓得一噤,赶紧狂呼起来,“我说,我说,刀下留人。”

有着叶朝朝一边唬着,殷陌荻又是一点点地问,不多时,便把齐睿关在何处,此时南营哪个地方最好进去,只凭腰牌就能进营全打探了个清楚。全都问完,殷陌荻抬起没伤的手臂,又是一个手刀过去把那人打晕,拿起那人的衣裳道:“看来进去倒也不难,朝朝,那你看好这些人,我先进营去了。”

叶朝朝吓得忙拦他,“师兄,你身上还有伤呢,怎么救人?还别说打斗起来,你这手臂不好好养着,岂不是要落下病的?”

殷陌荻瞪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眼下正是有个机会能进营救人,难道不去,那岂不是白白劫了这些人来?”

叶朝朝抿唇,有些怯怯地看着殷陌荻,开口道:“师兄,不然……不然我去吧……我武功虽是不如你,但……好歹现在我行动方便……”

叶朝朝还没说完,便被殷陌荻阻断道:“不行。”

叶朝朝急的抓了殷陌荻的手臂央道:“师兄,没事,我答应你,我先去打探下情况也好啊,如果到时候看着太难,我肯定不强行救人,自己好好地出来还不行么?”

殷陌荻皱眉,还是摇头,叶朝朝赶紧又说服道:“师兄,你不是让我拐了郡王走,郡王若是看见我去救他,肯定特别感动,没准儿这一感动之下,就能什么都听我的了。你就让我去吧,你……想,顶不济,嗯顶不济就是我也出不来,可是皇上也答应了用五省来换人,就算爹娘来了也没救人的办法,皇上还是能给我们换出去,我不会有事的。爹娘不是从小就教咱们,做事往最好的方向努力,但是想着最坏结果么?这事最坏的结果,不也就是我也被南人抓起来,可是不怕啊,皇上会救郡王啊,郡王不会丢下我啊,可要是运气好,我能救了郡王出来,郡王一感动,一定会听我说的话,这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叶朝朝这一通乱绕,倒把殷陌荻绕得有点儿发懵,怔了半晌才迟疑着点头道:“那……那你看到情况有什么不对,就赶紧走,别再管救人的事,咱们不要那个最坏结果。”

叶朝朝见殷陌荻同意了,立即头如捣蒜,抓了衣服就往身上套,嘴里高兴道:“师兄,等我好消息吧!”

南营西边的大门果然如那校尉所说,只要看了牌子便放人进去,叶朝朝十分顺利地便进到了南营里,只是进营之后,一下子全没了方位感,拿了殷陌荻特意给她画的图,对了半天,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南人这阵子许是都知道了大平皇上,准备拿五省换人的消息,四处都在高兴地庆祝,守备之人倒是空前得少。

到了图上标着的地方跟前,附近竟也只有两个士兵把守,叶朝朝埋着头走到跟前,刚有人出声问她,她手腕一抖,便是两针出手,这次特别走到昏过去那两人跟前,把已经刺进去的针,又狠狠碾了几下才放心。

抬步要往里走,叶朝朝却是有些疑惑了起来,眼前的哪像是个关人的囚室,倒像是什么大官住的地方。

她轻手轻脚往屋里去,在外间里顺了个装水壶的盘子拖在手里,闷头前行,左右有人立着,却都是兴致勃勃地聊着天,没人注意到她。

叶朝朝越走心里越没底,几次想拿出图来再看看她是不是走错了地儿,可脚下已经进了内室的大门,她偷偷抬眼看了下,一下子便扬起了头,案前站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此时悠哉闲适地正在低头作画。

齐睿似是听见动静,抬了下头,才张了张嘴要出生,看清来人,却是骤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