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娘娘懿旨。”
“去吧。”
望着王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元春精致的脸上渐渐浮起哀伤,有这样的一个娘亲,是好还是坏?一味的只是为了宝玉为了钱,便是连她这个女儿当初也狠心的送到了这深宫大院,有了自己这亲生女儿在前,也怪不得她如今这般的对待林表妹了。元春疲倦的把整个身子靠在美人靠上,任由着小丫头揉着肩,红唇一抿,轻叹有声,但愿,贾府不要因了林妹妹而遭祸才是。
晋王府内,红墙绿瓦雕栏玉砌,端的是富丽堂皇。越过弯弯曲曲的假山亭水,穿过垂花门,重重叠叠的九曲回廊后,黛玉携着紫鹃逶迤而行,直至了晋王府的后花园处。此时天际正值冬日,花园中小径风寒,花色靡靡,却是愈发的勾起黛玉心底那一抹悲凄之色了。“姑娘,这大冷天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屋子里去吧。”
“紫鹃,咱们在这里多久了?”
黛玉于风中的声音有些飘渺,令的紫鹃的心中生起些许不详之感。看到自家姑娘面上的表情,知她定是勾起了伤心之事,竟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轻笑着道,“回姑娘话,咱们差不多也住了有大半月了呢。再过个几天啊,可不就是除夕了?”
“竟有这么久了么?”
微蹙了蹙眉,黛玉垂了首似是沉思回味什么,半妨,紫鹃却是只听的一声幽幽轻叹,“或许,咱们真的该告辞了吧。人家王爷与咱们素不相识,只出手相助便已经是情份了,何苦再巴巴的留在这里惹人嫌?”
“姑娘可是听到什么闲话了?”
“哪里就有闲话呢。”黛玉抿唇一笑,只眸内却是浓浓忧色,“颜华姐姐对我素来尊重的很,王府内又各各都是那规矩之人,又怎会有什么不合理的话出来?只咱们住在这里,又算的是什么规矩呢。便是贾府与咱们有着亲戚都……何苦再惹人嫌呢。”
“我倒是想看上一看,谁敢来嫌林姑娘。”
两人的身后,男子略带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缓缓响起,“原是来找姑娘有事,却是听颜华说姑娘来了此处,在下便也赶了来,却是不妨正正听到姑娘自嫌,若是在下扰了姑娘的性子,还请姑娘勿怪。”
来人正是东皓雪,此次黛玉入住晋安王府后第二次相见,第一次便是黛玉堪堪醒后他前来相慰,第二次便是今日了。此刻正一袭绛紫色衣衫,束发金冠,神色庸容散漫,正径自向着黛玉紫鹃两人微微笑着走来,看到东皓雪的瞬间,黛玉却是一怔,不知怎的,竟是觉得心底缓缓浮起些许异样的感觉。
“见过王爷。”
“黛玉见过王爷。”
“两位姑娘快快免礼,你们可是我王府的贵客,可是在下求之而不得的人物呢。”
“王爷说哪里话。”黛玉的眉微不可见的拢了下,却是后退一步,缓缓与东皓雪拉开了些许距离,微微一福身,正色道,“黛玉得王爷大恩,还不曾正式谢过,只黛玉一介弱女,实是不知如何答谢,还请王爷见谅。”
“姑娘何必客气,我只说过,我救人,帮人,为的只是一颗心罢了。”
“王爷所想自是王爷的,黛玉只坚持自己心中所想。”
“罢了,这个咱们暂且放下。我此次来,只是为着一桩。”东皓雪向着黛玉点点头,挑了气色眉,正色道,“前段时间在下曾答应帮姑娘解了身上的毒,只这段日子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姑娘可想这几日不拘哪一天咱们便请了华太医一起,把姑娘身上的毒彻底的清了才好。”
“你是说,我身上的不是病,却是毒?”
黛玉的身子微微颤了下,脸色苍白,贝齿轻咬,怔了半天,始抬起清眸,强忍了呜咽,望着东皓雪幽幽道,“王爷这话,可是真真的准了的?黛玉这身子……是毒,而不是病?”
“怎么,姑娘竟是不知么?”
“紫鹃?”
“姑娘……”
紫鹃心疼的上前扶了自家姑娘,为难的看一眼东皓雪,再瞅瞅黛玉,却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其实这事本来她们几个也都是不曾得知的,只上次那个老太医过来给姑娘诊脉,一时不甚说漏了嘴,还说这世上非晋安王始解,只琏二当时求见晋王被直接赶了出去,后来又接着这么一连三番的事情出现,她和王嬷嬷等人哪还敢和姑娘提起这事?
“罢了,即是这样,我也不问了。”
深深浅浅,黛玉竟有一口气回转不过来的感觉。中毒,自己在贾府一住六七年,素来是轻易不得出门的,若是中毒,谁会是那源头,谁又会是那行凶者?贾府呵……心,狠狠的被纠的生疼,好半响始稳了心神,点点头向着东皓雪道,“黛玉生受王爷这几次三番的相救,实在是无以为报了。这毒,若是难解,索性也就罢了吧,黛玉不过草木之身,实不敢令王爷再有所受累了。”
“姑娘。”
紫鹃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只神色哀凄的道,“姑娘便是不为自己,难不成也不理我们几个他?姑娘岂不知,若是姑娘有个万一,我与雪雁及王嬷嬷又岂能独活的?”
“紫鹃,你这又是何苦?”
伸手扶起紫鹃,黛玉此时的心中却是一片悲苦,只觉天上地下却是无她林黛玉容身之地,便是那个贾府,那亲亲的外祖母,本以为至多不过就是算计罢了,却是不想,人家想要的竟是自己的命。此刻的黛玉竟是钻起了牛角尖,心底一腔愁怨纠结于心无处可泄,只一人痴痴的想着,自个幼时父母双亡,落得个寄下篱下的景,便是一个外祖母却也是容不得自己。即是这样,自己这条命便是舍了又如何?
“姑娘此话可是差矣。”
东皓雪立在一侧,看着黛玉面色不对,又及眼神呆惘,知她必是心中大恸之下有所纠结,一时竟自解不开钻了死胡洞了。不禁心底有些焦色,只忙忙的低喝一声道,“姑娘身体发肤自是来自父母,想你出生时双亲曾为你寄下多少的希望?而今姑娘却是只想着自身郁结,而便甘愿舍了这父母精血么?这样的话,姑娘便是到了下面,又怎生向父母交待?父母的殷殷之情,姑娘可是都曾忘记了么?”
咚咚几声。
醍醐灌顶不外乎如是也。
黛玉的面色一怔,一惑,又是一怅。最终,几近回转后恢复了清明。竟是向着东皓雪璀璨一笑,郑重一礼道,“黛玉多谢王爷开导,先前竟是黛玉愚味了,还请王爷勿笑。”黛玉的笑容中几分释然,几分凄楚,几分清贵,看的个东皓雪瞬时丢了神,“若是姑娘能时常开心一笑,便是皓雪的庆幸了。”
“王爷。”
黛玉一蹙眉,神情中有着几分的不郁,声音也带了几分的凛凛之色,却终究是不曾发作出来。转身唤了紫鹃要走,却又似是想起什么止了步子,眸间几分犹豫挣扎后终是咬着唇出了声,“黛玉想回一趟潇湘馆,王爷看可否?”
“姑娘可是还想着那贾府之人?”
“不是,只潇湘馆内一些物价总是常用的,另有一些家父母所遗,黛玉不敢弃而己。”
“即是这样,那后天吧,本王与姑娘走上一遭就是了。”
“如此黛玉便多谢王爷了。”
“在下有个请求,姑娘可否应了?”
“王爷旦说无妨。”
“姑娘以后与在下,且不可再提那个谢字,可否?”
“罢了,就依王爷就是。”
两人说罢了正事,又只谈笑了几句,无非便是东皓雪叮嘱她一些时常出来走动,且不可有事闷在心里,即是住了,便只管把这府里当作自己家就好等等,又过了一会,黛玉的神色也有些倦惫了,只东皓雪看在眼底,在心中更加坚定了早日为着黛玉去毒的主意,至于那了凡和尚说的一年功力消失云云东皓雪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后日中午,果然的,东皓雪早早的便备好了车架侯着,只等小丫头回说林姑娘已用过早餐,问王爷何时起程等等,始笑着让小丫头回话说,早已准备好了,只等着姑娘了。如是,黛玉一袭大红羽纱面白狐皮大裘,换了掐金挖云红香羊皮靴子,紫鹃又忙着给她塞了风领,巴巴的递了手炉,始与雪雁,王嬷嬷和颜华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
“林姑娘,咱们这就走吧。”
“黛玉多谢王爷了。”
“可是该打了,前个才答应我什么的?”
看着东皓雪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黛玉也只抿嘴一笑,只这一笑,东皓雪却是顿觉心内舒畅万千,早把个之前的丁点不悦抛了个完完全全。亲自看着颜华几人扶着黛玉上了车,又有紫鹃几人一边伺侯着,他只在车外骑了马随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晋王府,向着宁荣大街方向逶迤而去。
车厢内,黛玉正细细的吩咐王嬷嬷几人,“嬷嬷,此去怕是最后一次到那贾府了,潇湘馆内的东西其他的我也懒的理,只把当年爹娘留下的东西细细打理了就是,余者便还是他们贾府的,自是与咱们林家的人无关,紫鹃,雪雁,你们可是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