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何罪之有,说起来还要黛玉多谢林伯才是。”
“不知者不罪,老伯严重了。”
林伯看着自家姑娘落落大方端庄清贵的模样,心底不禁欣慰一笑,恩人之后,终究是不凡的。再一看黛玉身侧的东皓雪,虽淡笑微微,却于平静中自有一股凛凛之色不容别人小觑,又看他事事色色以黛玉为主,心底也只是一笑而罢。
“不知林伯所说那信,可曾带来?”
黛玉幼小失却双亲,终究是意难平,一身郁结也是由此而起。此刻却是蓦的听到有爹爹生前遗笔特特吩咐留给自己的,想起儿时书房与爹爹磨墨以对的情景,眼圈一红,竟是巴不得快一点拿在手里细细品读。
“姑娘请看,只在这里了。”
那林伯很是小心尊敬的自兜里掏出个油纸小包,一层层如同莲子般剥开,到得最后,竟是一封薄薄的几页书信赫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早有王嬷嬷上前拿了书信细看,直到确认真是林海笔迹后始端端正正递与了黛玉,“姑娘,真真的是老爷笔迹呢。”
红唇轻咬,双手微颤间,黛玉接了书信在手,只薄薄几片,却宛若千万斤重,直压的她连呼息都有些困难了。低首,却在看到那书信上龙飞凤舞的吾儿黛玉亲启几个大字时,眼泪,终是哗啦落了下来。
“姑娘可是不该的了,如何看都不看便先落了泪呢。岂不是让林伯也跟着受累?”
“就你个小蹄子在这里刮噪,还不快点帮我倒杯茶来。”
“哎,有雪雁在,姑娘想喝多少杯都成。”
“你以为我是猪啊,还多少杯都成。”
“……”
看着黛玉又恢复了笑容,在场几人同时舒了口气。紫鹃拿起帕子帮着黛玉拭了泪珠,又绞了水湿了面,黛玉始缓缓恢复了些心绪,向着东皓雪等人迟疑的看了眼,在看到众人眼神中的鼓励后,始抬手打开了那书信……
然而,也只是看了一完,却见个黛玉蓦的脸色一变,竟是全身发抖,面色紫涨了起来。分明便是气急所致,手中书信被她的小手纂的死死的,只双眼内却是一片凄楚,绝望之色,半响后,始悲呼道,“贾府,那一个贾府……”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姑娘……?”
几人大惊,纷纷上前查看黛玉的情形,只她却是双眼无神,似呆似痴,却仿佛是三魂离体六魄无主般呆呆的任由着众人拿捏了。东皓雪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先是犀利的瞪了一眼那林伯,继尔又忙不跌的吩咐外面的人去叫太医,而后,又看到黛玉被紫鹃王嬷嬷几人圈着,整个人却似没了生机的娃娃般空洞而脆弱,心中竟是大痛了起来,再一看那黛玉分明这种情形了,却还分明捏着那封信不放,不由的眉一皱,莫不是出在那封信上?
“你们几个让开。”
“王爷,你可要一定要救我们姑娘啊。”
王嬷嬷几人心底那个心痛啊,自家姑娘这都是着谁惹谁了,怎么一个个都不让自家姑娘好过还是怎的,今个一出明个一出的,这样下去怕是姑娘没事也会给逼的出了事不可。又一想到今个这事都出在那林伯送来的信身上,之前对林伯的一番感激赞叹之情皆化为无,个个都恨恨的眼神瞪向了那林伯。只那林伯却也是吓了一跳,只看着众人吃人般的眼神心底却是苦笑连连,自己真的只是依了老爷的吩咐送信而己啊,至于姑娘的情形,他又如何会知道是这样的?
“好了先别乱了阵角,先把你家姑娘扶到软椅上去。”
“你们也都别难过,你家姑娘怕只是一时纠结,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东皓雪说着话,上前一步便去黛玉的手里拿那封信,虽说知道别人的私信有违道义,但东皓雪实在是关心黛玉的情形,说不得也只好违背一番了。只东皓雪一抽,那信却是仿佛生根般被黛玉捏在手里不放,而东皓雪又怕那封有个差错,只得小心冀冀的往外一点点拉。
终于拿出来了。
东皓雪长舒一口气,紫鹃几人也明白了东皓雪的意思,只不理他的行为一心照看着黛玉。而东皓雪则在一拿到信的同时便低头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只看了几行,却也是眼神蓦的一冷,全身散发了一股冷冽的杀意——
砰。
上好的楠木桌被他一掌拍碎。
而后,只看平日里只淡然微笑的东皓雪在紫鹃几人又骇又惧的目光注视下,恨恨的厉声道,“真个是气死我了,贾府,当真是好一个贾府。枉我当日只是让小小的惩戒一番,倒是我便宜了他们。”
去说东皓雪正一身杀意恨恨的道,上次没能惩了那贾府,当真是便宜他们时,黛玉也已是幽幽清醒。只一眼,看到东皓雪面上的杀气,再看手中的书信出现在东皓雪手中,知道他定是已清楚事实真相,也懒得掩饰,只凄楚一笑,“这本是黛玉的家事,如今倒是黛玉让王爷看笑话了。”
“他们竟敢如此欺你,真真是该杀。”
哪里知道就在东皓雪一语落地之后,黛玉竟是清冷一笑,摇摇晃晃的避开紫鹃的搀扶,站起身子轻轻走到东皓雪面前,微微福了身子郑重一礼道,“黛玉想求王爷一事,还请王爷务必应允才是。”
“姑娘有话直说就是,皓雪断担不得一个求字。”
“黛玉想求王爷容黛玉一人先行回府。”
“这……”
东皓雪面色一怔,实是不曾想到黛玉所求竟是如此。只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极其不满的道,“那贾府害的姑娘这般,又是这般瞒味良心的,姑娘一人前去,岂不……”
“黛玉只是想最后再试一次而己。”
“可是……”
“请王爷成全。”
“罢了,我答应你就是。只外面的侍卫必须跟着。”
“好。”
黛玉展颜一笑,而后,在东皓雪来不及消化那璀璨笑厣,黛玉已是一个毅然转身,向着那林伯深施一礼道,“黛玉谢过林伯大义之情。若非是林伯,黛玉至今仍是被蒙在鼓中不知真切,请林伯受黛玉一拜。”
“姑娘可使不得,这是老奴该做的。”
黛玉一笑,只笑意不达眼底,水眸内一片清冷,再向着林伯弯腰一礼,“只林伯即是先父旧识,黛玉也便不与林伯客气,这封信实是担了极大的干系,黛玉只好再委屈林伯走上一趟,把先父所留下的东西一并拿来,林伯看可好走上这一趟?”
“老奴就依姑娘所言。”
“王爷,麻烦您派个人给林伯回去,回转后不必去别处,只贾府就好。”
“我知道了。”
此刻的黛玉,身上仿佛笼了一层光辉,盈弱的身子给人一股不容忽视的倔强及孤傲之气,只淡淡的站在那里,通身的清贵气息把她整个包围,却让众人不得不心生几分惧意。东皓雪的眉眼淡淡的笑开了来,原来,那样清婉瘦弱只懂风花雪月的闺中女子,竟也能坚强如斯,到也不愧是林如海的女儿。
贾府内。
早有人看到黛玉的车驾遥遥驶来,贾府众人竟是以为哪家王府主子,赶紧的上前回了贾母,又慌慌的报了贾政,诸人不等车驾近前便忙忙的开了大门迎接。只浩浩荡荡的车驾径自驶入贾府,身后王府侍卫更是看都不看贾府众人一眼,只站在车前左右,侯着黛玉下车。
“姑娘您慢点。”
“外面天冷,姑娘仔细冻着了。”
贾母等人一听,便是一怔,这声音……怎么竟是恁的耳熟?及至黛玉几雪雁等人缓缓下的车来,侯在一旁被侍卫挡在车驾外的贾府众人可有些脸色不对了,特别是王夫人及宝钗两人,各自心底的那个恨呵,宛若滔滔江水如无止息。只贾母却不愧是贾府的顶梁柱,只神色一怔间瞬间恢复,及至看到黛玉缓缓走来,竟是一把推开鸳鸯巴巴的上前抱着黛玉心肝宝贝儿的叫了起来,“玉儿,我的好玉儿,外祖母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上次去王府接你,那王府却是连见都不见的,只把个外祖母担心的呵,好在我的玉儿如今平安归来了……”
“让外祖母担忧了,是玉儿的不是。”
黛玉轻轻移开自己的身子,躲了贾府的动作,只清冷的向着人群看去,此时贾政等人已行散去,只余了一径女眷等人在跟前,众人的神情自是一一落在黛玉眼底,王夫人、宝钗两人的阴霾、怨毒却也是半点不落的被黛玉看个正着,冷冷一笑,黛玉已在心底暗自发了誓,今个是定要为林家,为自己讨上一个公道的。
“玉儿,这些个日子在王府过的可好?”
“玉儿一切都好,让外祖母费心了。”
不着痕迹的推开了贾母的挽扶,吩咐了一干侍卫在外面侯着,贾母虽疑惑这晋王府内的侍卫怎的个个对着黛玉如同正经的的主子?眼光一跳,却也只疑惑在心底,巴巴的揽了黛玉齐齐进屋。众人一一坐定,黛玉自仍是被贾母拉了在怀里摩挲,黛玉也不出声只心底想着这该是最后一次了吧,就权当是为先去的娘亲尽尽孝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