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动,云音疑惑的动了一下秀眉,想反驳什么,但却又不敢危逆这喜怒无常男子的意思,于是微低首,轻道:“十七去荷花池,半个时候后就回……”,说着,轻转身,眸光轻敛的望着地上洒满的嫣红,疑惑的捏紧了丝帕,轻步走向不远出的荷花池畔。
荷花湖畔,池水清澈见底,虽不是荷花繁盛之季,但池塘内却养了不少鱼。
云音望着水中成群游动的鱼,心头的郁结顿时消散了不少,素手捏起了放置在一旁瓷碗中的鱼食,轻洒到湖中,只见那群鱼顿时混乱抢食,再不见刚才成群游走的次序。
“小姐,您还有心思在这里喂鱼啊……”碧衣一脸担忧的走到云音身旁,秀眉紧拢,满眸歉疚的道:“奴婢若是知晓今日会在这里遇到这么大的麻烦,就不要小姐出来散心了……”
云音清浅一笑,敛睫望着湖水中争食的鱼儿,素手轻抚着鬓角的长发,抿唇道:“这个后院中的女人,就如同这水中的鱼儿,平日里都风平浪静,但只要施以小计,便会乱了阵脚……”,说罢,云音突然禁声,抬首望向碧衣,问道:“巧然的事,进展如何?”
碧衣怔了一下,似乎对云音突然转变的话语无法反应一般,少许后,她有些懊恼的摇了摇首,轻声道:“到目前为止,还打听不出什么,不过奴婢听说巧然每隔三日便会去前院一趟,昨个夜里,奴婢还跟随其后,只是到了前院大厅时,奴婢跟丢了……”
前院大厅……云音眸光一暗,抚着长发的手也不禁顿了一下,但随即又隐匿了情绪,她缓缓移步,向柳树林走去,但在步下石阶之时又突然停步,转而对碧衣道:“这两日我想找机会接近戚夫人,巧然的事要尽快解决……”,说着,转眸瞥了一眼碧衣,低声道:“久恐生变,你见机行事……”
碧衣忙点了点首,但却显得分外不解的快步跟上云音,疑惑的问道:“小姐为何要接近戚夫人?奴婢听说戚夫人早些年十分得宠,因而性子古怪娇纵,对婢女更是轻打重罚,为人刁钻,行径实在不可理喻。”
云音轻笑,望着柳树林中的美景,伸手抚着一条垂落在她身前的柳枝,漫不经心的道:“戚夫人早年得宠,当年的声势可不输于凤雨柔,并且在众多妾室之中,是唯一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千金之躯。”
戚云生于官场,又是丞相侄女,更曾被贡为秀女送进宫廷中,虽然后来落魄于王府,成为侍妾,但她知晓的事情,必然比凤雨柔多,而当初慕容凌之所以如此宠幸她,怕也是为了她所知晓的那些事,与利用她的代罪之身,将自己皇子的身份,抹得更黑。
碧衣疑惑的望着云音,似乎不能理解云音话中所蕴涵的意义,但她却依旧乖巧的点首,低声道:“奴婢知道,奴婢在庙会之前必然会查出些眉目……”
听到‘庙会’二字,云音再次停顿了脚步,再过两日便是与无面相约的日子,到那时,凤雨柔较之于慕容凌究竟是棋子还是心头之人,便会揭晓,但是不知为何,云音却感觉自己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惶惶不安之感,另她没来由一阵说不出的烦躁。
素手松开青翠的柳枝,不觉就抚上了脖颈上的翡翠玉锁,冰凉的指尖在触摸到那股温润的暖意之时,微颤了一下长睫,不得不承认,慕容凌对她来说,就像一个深幽冰冷,却又望不底的潭水一般,在初见之时,她对他的深幽与冷暗感到恐惧,但是却渐渐的想知道那黑暗之中藏的究竟是什么……
敛睫,云音握住了那只玉锁,望着脚下踏过的残花碎片,若有似无的轻叹了一声,粉唇勾起了一抹不知是讽刺还是苦涩的笑意,少许后,抬步踏下了石阶,站在一棵最为茂密的柳树下,望着垂在水中的枝条,淡然的道:“庙会当日,你以感染风寒向罗兰告假,借机查出巧然的身世,不得有误”
碧衣望着云音似有满腹心事的神色,想开口询问什么,但却又不敢打乱自家小姐的思绪,因而只是轻微的点了点首,低声回应:“小姐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云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首,却是沉默不语……
半个时辰后,罗兰到柳树林旁催促,云音也不推辞,便偕同碧衣一同走回海棠林,但却在刚踏进海棠林时,却见石桌旁只剩慕容凌一人,凤雨柔不知去向。
云音疑惑的停住脚步,刚想问什么,但罗兰却不等云音问话,便乖巧笑道:“十六夫人伺候了王爷半日,有些累了,所以先回厢房休息”
秀眉微动,云音眸光一凛,心头自然明了罗兰话中的意思,但她却不动声色的轻道:“原来如此……”,而后清浅一笑,小步走向前。
不远处,阳光穿透树林中,海棠花纷纷凋零飘落,如同大雪纷飞,遮掩了视线……
慕容凌坐在石桌旁,懒散而又锐利的眸光凝视着云音款款前来的窈窕身影,薄唇勾起一抹另人无法琢磨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棋盘上的黑色玛瑙棋子,在石桌的边缘敲击着冷硬的声响。
云音望着一直凝视着自己的慕容凌,隔着纷飞飘零的粉色嫣红,轻抿了一下唇,低首请安道:“十七见过王爷……”
“恩……”低沉而简单的应声,云音怔了一下,随即缓缓起身,却不想竟在抬首之时,又听到了慕容凌懒散的低沉道:“这里不用伺候……”
云音抬睫,刚想让碧衣留下之时,却见罗兰已经拉着碧衣告退。拧眉,云音已经到了唇边的话语顿时又咽回,藏在大袖中的手不禁紧捏了一下丝帕,而后抚平了眉宇间的纠结,抬首轻柔浅笑,抬步走向石桌,坐在了慕容凌的对面。
“你有心事……”肯定的话语伴着低沉的浅笑,轻柔却又冷漠的话语似从风中传来。
“没有……”云音不着痕迹的回答,但是心头却不免微颤了一下。
慕容凌依旧撑着额头,但唇边的笑意却更为深郁,他眸光深幽的凝视着云音毫无波澜的神色,漫不经心的转动了两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而后轻笑着执起茶碗饮了一口茶,悠悠的道:“凉了……”
长睫微颤,云音轻柔一笑,道:“十七去给王爷换热茶”,说着,便走上前端起慕容凌桌前的茶碗,却不想在还没有来得及转身,手腕就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擒住。
身子一僵,云音惊鄂回首,却措手不及的撞上一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随后,只见慕容凌将她手中几乎因为惊吓而打翻的茶碗取下,放在桌上,而后对她轻柔的道:“不必……”
心口一窒,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云音被握住的手不禁有些防备的握成拳头,而后有些僵硬的扯唇一笑,不着痕迹的挣脱禁锢,抿唇道:“是……”,说罢,转身走回了刚才的位置上。
慕容凌望着自己刚有了些温暖的感觉,却又在瞬间化作了冰冷的手,剑眉有些不悦的拧起,他抬眼望向云音面无表情,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的神色,眼底酝酿着风暴,但却平静冷清的道:“十七好象很讨厌本王”
“十七不敢”云音几乎反驳一般的回应,但是话音一落,云音就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心头一抖,随即抬睫想澄清什么,却在望见慕容凌隐怒的面容,与那双深藏着山雨欲来的黑眸吓得哽在了喉间。
“云十七,你胆子不小……”慕容凌猛的捶击了一下石桌,桌上的茶碗顿时如同天空中不断跌落的海棠花一般,洒成了四分五裂,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水浸在了上好的裘皮桌垫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却又另人发寒的光芒。
云音被慕容凌这突来的怒气惊住,但却毫无慌乱,她敛睫望着裘皮垫上的水珠,冷静而淡然的道:“十七知错,王爷赎罪……”
啪——桌台上的裘皮垫被掀落在地,一阵冰冷的狂风扫过云音的长发,吹拂起了她鬓角上的长发,使得她耳边的珍珠坠不断的晃动。
轻闭上眼,云音的心头顿时窒住,整个人像一遵石像一般僵直的坐在那里。
慕容凌眯起了凌厉的双眼,握起的拳头发出了关节的响动,他紧崩着俊颜,使人退避三舍的怒气在他周身弥漫,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刚才激怒她的人变成这满天飘飞的嫣红一般。
“王爷究竟为何生气?”云音缓缓的睁开双眸,然,那清澈的眸子里并没有惶恐与惧怕,反之却平静得如同等待眼前的男子将她的生命结束一般,淡然冷漠得另人悲伤。
慕容凌似乎没有想到云音竟会表现得如此视死如归,一时间胸口囤积的怒气竟消失无踪,他眸光深幽的凝视着云音苍白淡定的面容,少许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