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音没有回应,但一瞬间,整个寝室就陷入了一阵黑暗中,只闻窗沿一阵细微响动后,又恢复了寂静。
床榻上,云音缓缓的睁开了双眸,眸光冷清而深沉,少许,她再次闭上双眸,眼角滴滑落了一行泪,十年了,为何到现在又让她清醒过来……
窗外漆黑,风雨不止,狂风乍起……
冷风轻拂起粉色罗帐,如卷帘西风,徐徐吹动。寂静的寝室内,突响脚步声,云音并未睁眼,只是清淡的低声道:“你惊动了王府的侍卫……”
窗前,一抹隐匿在漆黑的夜色中的黑色斗篷身影站定在床榻上,全身的湿气弥漫在房间内,无面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带着如往日一般不驯的低笑,道:“若非如此,怎能引开慕容凌?”
云音缓缓的睁开双眸,粉唇扯起一抹浅笑,转眸望立在纱帐外,形同鬼魅一般的身影,抿唇悠悠的道:“明日依计划行事,但是对凤雨柔只能点到为止,就算慕容凌不施救,也不得伤其性命。”
帐前的黑影一动,似乎有些疑惑,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不确定,但却依旧带笑的道:“云儿今日似乎对所计划之事有了十成的把握,莫非是碧衣查到了什么线索?”
云音望着黑暗中动也不动的黑色幽灵,并不回答,而是有些疲倦的闭上了双眸,清幽的道:“你既然来了,不如顺便为明日的计划做个铺垫,到后院的每个厢房走一趟,也好在明日事发之后,让王府上下的人知道,你早想杀凤雨柔……”
黑色身影怔了一下,有些冷清的道:“为何?”
“因为我要让所有都以为,是江湖上有人要凤雨柔的命,以避免慕容凌怀疑明日的行刺只是是有心之人故意施计的刺探,毕竟当今武林的至尊落脚在此处,只要你出手,他便会知晓你是无面,而全府上下,只有郭敏与晗玉晗蝶二姐妹出生于江湖……”
黑色的身影僵住,似乎不敢相信云音竟会出此计策一般,少许后,他又问道:“凤雨柔只是一个妓女,何以有荣幸让江湖人士出得起雇我的银子来杀一个只会谜惑王侯的女人?更何况武林中人,又岂敢去官府过不去,更别说是堂堂的皇子,洛阳城的景王爷。”
云音不屑冷笑,不禁缓缓起身,半倚靠在床沿前的花雕上,素手轻抚着披散在胸前的长发,不紧不慢的道:“错了,当年‘胭脂楼’开张之时声势浩大,依靠风彩蝶的说法,就连武林至尊冷莫言都被请到场,那么凤雨柔‘这个头牌名震洛阳城的‘艳牡丹’自然是被众多江湖人士所知晓……”
说着,云音的眸光瞥向站在一旁似乎听得有些震惊的无面,轻道:“至于皇子王爷这个头衔,你该知道慕容凌本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这个皇子更是喜欢结交江湖人士,冷莫言落脚此处,不就是最好说服人心的证据么?”
无面怔怔的站在那里,漆黑的房间内,云音虽然不能看清他的身形,更看不到他的面容与眼神,但是却能感觉到他对她这番言论的震惊与疑惑,毕竟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步步为营的云音了,倘若当年的十七另她明白了世界的纯真,那么这一个十七岁,她明白的,便是人世间最丑陋的一面。
“你变了……”半晌后,无面才低沉严肃的说出了这三个字,他的声音低沉而沉重,似乎在指控着什么。
云音知道他指什么,应该是这个计划与她所分析的一切让他觉得她似乎可怕了吧,但是她却不愿解释,只是清冷一笑,有些懒散的望着无面黑暗中僵直的身影,轻声道:“侍卫快来了,无面,你知道该怎么做……”
无面的身形不动,似乎已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直到窗外传来阵阵侍卫的脚步与嘈杂声时,才动了一个身体,但却只扔下了寥寥几字:“明日大佛寺……”,说罢,一阵清风拂过,只闻窗子轻响了两声后,整个寝室内便重新恢复了安静……
云音沉静的坐在床上,纤细的素手漫不经心的绕着缠在指尖上的发丝,在听到窗外一阵混乱之时,清冷一笑,而后掀开棉被,但却在正准备下床点灯时,寝室内已被推开。
云音秀眉微动,抬睫望想门口,只见碧衣身上披着一件单衣,手执烛台走了进来,在看到云音已然起身之时,匆匆走上前,担忧道:“小姐被吵醒了吧,天凉,快披上裘袍……”,说着,便将烛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从屏风处拿出裘袍,裹在云音身上。
云音拢了拢身上的裘袍,敛睫望着刚才无面所站的地方的那一处水泽,眸光一动,随即瞥向窗外,在听到窗外依旧有细雨之声时,抿了抿唇,起身小步走到窗沿处,挥袖将一枚青花瓷瓶摔打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花瓶顿时如同散落在地上的珍珠一般,四处飞溅,残破碎片上的青花映着昏黄跳跃的烛火,分外诡异。
“小……小姐……”碧衣被云音的动作吓住了,不明所以的望着云音,提裙走到她身侧,在听到窗外的嘈杂与脚步声渐渐向这边而来之时,紧张的扶住云音,低声道:“小姐,您……您这是……”
云音望着地上残破的青花碎片,竟不动声色的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执起一片,望着上面白皙如玉的材质,在听到厢房门被推开之时,突然声带焦急的道:“碧衣,刚才是王爷么?是王爷么?”
碧衣怔住了,不明所以却又紧张的望着云音突然而来的奇怪反映,刚想开口,云音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深沉的望了她一眼,而后就起身去打开窗子,神色不安的道:“碧衣,你道是说话呀,刚才是王爷么?”
寝室内的门被推来,云音蓦地回首望向站在寝室门口的一大批士兵,还有身着紫色长裙的罗兰,像是被吓着一般,不仅收回了打开窗子的手,且躲到了碧衣的身后。
罗兰望着云音如同被惊吓的表情,眸光微动,而后上前两步,抱拳道:“罗兰斗胆惊扰十七夫人安寝,奴婢敢问十七夫人,刚才寝室的响声是……”
碧衣有些心慌的紧握住了手中的丝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结结巴巴的道:“刚才……刚才奴婢听到花园有嘈杂声,怕惊扰了夫人,所以就掌灯进来,但是奴婢刚进来,就听到花瓶碎了……”,说着,抿了抿唇,转首瑟瑟的望了一眼云音。
罗兰更为疑惑的望着她们二人,而云音则是低下了首,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在罗兰上前两步,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云音才有些生涩的抬起首,纤细白皙的素手指向了床前地上的那滩未干的水泽,轻道:“是王爷……”
简短的三个字让碧衣怔了一下,原本以为罗兰必然会不信,但是罗兰却只是瞥了一眼床前地上的水泽,竟出呼意料的道:“打扰十七夫人了,夜深了,夫人身子不是,还是早些休息……”,说着,便退出了寝室,但却留下十来名侍卫守在厢房外。
前院大厅中,灯火通明,一身明黄九蟒长袍的慕容凌坐在金座上,剑眉紧拧的望着站在石阶下数十名将领,在罗兰匆匆走进大厅之时,转动了两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的道:“可有线索?”
罗兰在大厅中央站定,随即单膝跪拜,面色有些难看的道:“禀报王爷,刺客去过十七夫人的房间”
大厅内所有的人都怔了一下,慕容凌更是神色一僵,低沉的声音泛着阵阵寒意:“刺客现在哪里?”
罗兰面色一紧,低首道:“奴婢没有见到刺客,只是听到十七夫人房门传来花瓶的破碎响动,才赶往西厢房”,说着,罗兰抬首道:“不过十七夫人并不知晓有刺客闯进过房间,她以为是王爷您去了,还一直站在窗前喊着王爷您……”
慕容凌又是一怔,深沉的眸光闪过一丝疑惑,刚想再问什么,却听到大厅外一阵急喘的脚步声,众人回首,却见十六夫人的婢女急匆匆的闯进来,且一见到慕容凌就急忙跪拜在罗蓝身侧,声带急喘的道:“王爷,不好了,十六夫人的厢房有刺客……”
大厅内的人顿时紧张起来,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凤十六是景王的心尖上的人物,如今遭遇刺客,这可如何是好,但是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神,只见大厅外又跑进了几名侍卫,那几名侍卫一进大厅就紧张的汇报:“禀报王爷,后院华夫人、戚夫人等各位夫人的房间都被刺客闯入,十夫人与刺客交了手,但却不敌受伤,刺客现在下落不明……”
罗兰怔住,随即转身望着那名汇报的士兵,疑惑道:“你说刺客也去了其他夫人的房间?”
那名侍卫有些惊慌的点了点首,喘息道:“那刺客身着一件黑色斗篷,连面容都看不清楚,而且轻功极高,来去都是窗子,像阵风一样,好象是在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