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行,云音提起长裙,小步跨上门槛,站在慕容凌的身后,眸望望着那辆云府华贵的马车渐行渐远的之时,敛下长睫,而后转身想离开,但肩头却被慕容凌的大手扣住,她微怔,缓缓转首,却见慕容凌眸带笑意的望着她,薄唇扯笑道:“本王的安儿今日好美……”
云音静静的望着背着阳光,俊美绝伦的慕容凌,粉唇渐渐抿起了一抹会心的笑意,而后轻呢道:“凌,我有些……喜欢你了……”
阳光下,慕容凌唇角的笑意有些凝结……
轻风微微吹拂过王府的大门,掀起云音拖地长裙,凌乱了垂落在胸前的几缕发丝,耳边的珠坠轻晃……
云音抬睫望着慕容凌愣怔的神色与那双突然间变得深沉而划过一低警惕的冷幽眸光,刚才轻柔的话语顿时如同飘散在风中的零落花瓣一般,不知吹向了何方,轻敛长睫,粉唇有些不自然的扯出了一抹淡柔却又自嘲的笑意,而后再不留恋什么,转身步下石阶,小步离去……
原来他对自己这么好,也并非是所谓的喜欢,因为她能清楚的感受得到他在那瞬间所流露出来的警惕,轻抿唇,云音抬起首,望着这个自古以来被无数女子称之为‘深似海’的侯门,突然觉得自己是何其的可笑……
“安儿……”低沉的声音在似遥远却又似就在身旁的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云音的脚步微停,但却没有回首,她轻抬双睫,望向漫天飞舞的残花落叶,突然想起了不知何时看过的一本书中记载的一段故事,一个宫女与一片红叶的故事。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粉唇扯笑,却不知道是悲是喜,如今的她,当真恰如这名宫女一般,以为走到了小溪边,在红叶上题上词句,放在流水之中,终有一日就会有自己心仪的人能拣起红叶,对她说,他不在意她的容貌,只称赞她的才情,然后再有一个明理的皇上,特赦出宫,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轻颤了一下长睫,云音微微转首,轻扯唇,给了慕容凌一个似乎在笑的弧度,而后再次敛下睫,提裙向后花园走去……
花园中,碧衣与其他婢女正张罗着修剪花草,云音坐在‘牡丹亭’中,清幽的望着花园中来来回回,忙碌得不可开交的婢女,素手轻抚着茶碗的边缘,有些发呆……
“奴婢参见王妃……”,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云音怔了一下,她随即转首,却见不知何时,凤雨柔的婢女巧然竟已站在了‘牡丹亭’中,且手中还捧着一个锦盒。
微拢秀眉,云音放下茶碗,心头也猜到几分是何事,但她依旧轻柔问道:“原来是巧然……”
巧然似乎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而后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了石桌上,轻声道:“王妃,这是十六夫人让奴婢送来的,夫人说,她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就只能借花献佛了……”
借花献佛……云音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有些不解的望了神色有些窘措的巧然,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她并未打开锦盒,而是起身走到巧然身侧,抿唇问道:“我听说十六夫人病重,不知现在可有好些?”
巧然的面色微微变得有些苍白,她低下首,咬住下唇,而后才摇了摇首,声音极轻的道:“自从王妃受了伤后,王爷就再没有踏进十六厢房过,十六夫人拖着病体,每日期盼王爷来探望,可是这一日盼一日,王爷就是不来,现在病得更严重,甚至连药都不肯吃,也不肯让奴婢们伺候……”
苦肉计……云音轻煽了一下长睫,不禁有些失笑,凤雨柔看来并不擅长使手段,否则这招也不会用错地方,不过,对于一个曾经受尽千宠万爱的女人来说,她能想到用这招来挽回自己的夫君,道也算是花了心思。
“是么……那,不知道十六姐是否愿意让我去探望?”云音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而后瞥了一眼巧然顿时有些窃喜的面色,微转过身,随手打开了石桌上的锦盒,只见锦盒内放着一尊当初她送给凤雨柔的送子观音。
当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云音松开手,眸光有些暗沉,而后在巧然刚想开口时,抿唇道:“难得十六姐对我这么有心,看来今日就算她拒不相见,我也要前往探望了……”,说着,微眯了一下双眸,轻佛长袖,转身步下石阶,向西侧后院走去……
十六厢房就在十七厢房的前侧,但是因为当年凤雨柔的十分受宠,所以嫁进王府之时,慕容凌就将十七厢房重新修建了一番,四方虽小,但是却华贵清雅,内藏百花。
在巧然的引路下,云音踏进了十六厢房的小阁院内,虽然曾经来过一次,不过那时这里的主人不可同日而语,而今,这里已显得有些草木微枯,又因无人打理而显得凌乱。
“王妃莫要见怪,这里的花草已经有些日子没人来打理修剪了,所以有些凌乱……”巧然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而后匆匆提裙走到墙边,将一些茶碗碎片拣起,又将寝室前横七竖八的东西整理好后,才低首对云音道:“王妃见笑,奴婢这就去通报十六夫人……”
“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云音有些不知心头是何滋味的呢喃了一句,只是可惜她这个新人也并非是慕容凌所爱,而她这个旧人,怕也是利用完了,所以才弃之不问的棋子,抿唇,她小步上前,轻道:“不必通报,你守在门口即可……”,说着,在巧然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走上前,推门而进……
“滚出去,我不是让你们不要进来烦我吗?”云音刚推开门,弥漫着浓重苦涩药味的寝室内就突然响起了一声沙哑而无力的怒斥声,接着,一声茶碗破碎的声音哗啦响起。
云音脚步微停,敛睫扫视了一眼原本铺设着裘皮地毯的地上,只见处处斑驳,墙壁上渐染了药渍,整个寝室内,窗户紧闭,密不透风,光线幽暗得让她看得有些不真切。
“十六姐为何如此糟蹋自己?”云音走进寝室,悠悠的说道,而后在床榻上蓬头面垢的女子怔住之时,小步走大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
寝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浓重的药味也瞬间缓和了不少,云音转首,望着从床榻上起身,但是那曾经娇美娟秀面色此刻却消瘦得另人看了有几分不忍的凤雨柔,带着几分叹息的道:“何苦呢?你日日盼望王爷来看你,但是你现在这副模样,不怕王爷生气么?”
凤雨柔隔着纱帐,眸光满是哀怨的望着一身锦衣华服,容貌妩媚动人的云音,眼泪顿时掉出了脸颊,她声音轻颤的道:“没想到我凤雨柔也会有今日,更没有到,你其貌不扬,但就为王爷挡了一剑,竟就能有今日的造化……”,说罢,她猛的咳嗽起来,似乎其不甘心,也似乎嘲讽……
云音隔着纱帐望着凤雨柔奄奄一息的神色,却丝毫不着急的站在窗前,她扯唇一笑,移步走到桌前,在瞥见桌案上那套当初她夸赞是宫廷御用的茶具时,心底冷笑起来,看来凤雨柔对慕容凌是真心的,否则这个寝室内的茶碗都被摔得差不多了,而这套茶具依旧完整无缺。
女人的天性便是如此,云音执起桌案上的一只茶碗,仔细的端详着,而后不急不缓的道:“当真是造化弄人,我当日因为看到十四姐葬身乱石下,而不敢苟活才为王爷挡剑,原本以为从此可以得到超脱,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不仅求死不成,还被册封为王妃,如今还让王爷冷落了他最宠爱的十六姐,真是罪过……”
说罢,云音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茶碗放回了桌案上,在瞥见凤雨柔神色微显震惊之时,叹息一声,转身缓缓的走向寝室门口,而后在跨出寝室之时,停了一步,一语双关的道:“十六姐跟随王爷多年,应当知道王爷的脾性,若是依旧固执的如此耗下去,妹妹怕姐姐当真是永无翻身之日……”,说罢,云音头也不回的离去……
凤雨柔是个聪明的女子,自然应该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过,这个曾经出身于风尘,阅人无数的女子竟会以为天下男子都有怜香惜玉之心一般,为挽回君心,竟演绎一场如此不堪的苦肉计。
云音走出十六厢房,站在清风中,心头的凌乱与那些理不清的思绪在见到这样的凤雨柔之后,顿时平静了许多,但却又更添了几分哀愁,平静的是自己看清了慕容凌对自己所言的喜爱,而哀愁的是,她竟不知道自己预测不到的将来会是怎样的光景。
“王妃……”正当云音思绪之时,不远处,一名身着青布长裙的婢女正焦急的向她跑来,在跑到她面前之时,气喘吁吁的道:“王妃,王爷正找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