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被废黜的太子必须发配边关,皇后也不能成为皇太后,只能以太妃之名就居尼姑庵长伴青灯……”襄王缓缓的说,似乎在叹息什么,而后对慕容凌道:“林公公已经安排好了皇榜,明日一早就昭告天下,等大孝之期一满,你便择日登基,至于那名被关押在天牢里的嫔妃……还是处死吧”
慕容凌面色微沉,他极其淡漠的问道:“那名妃子当真有几分相似于母妃么?”,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突然很想知道老皇帝在临死之前那对母妃的挂牵究竟是真是假,更分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对这件事为什么那么在意……
“是有几分神似……”襄王避重就轻的说道,其实应该说有八分相似吧,但是他不能那么说,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他这个弟弟若是知道父皇当真那么挂念自己的母亲,那么多年来一直支撑自己的恨意在突然消失的情况下,必然会崩溃,必然会无法控制,甚至有可能放弃皇位……
慕容凌神色颇淡,似乎不愿意去仔细的想,少许后,他望了一眼依旧嚣张愤怒的皇后与衣裳不整的太子,缓缓转过身,沉声道:“都打入尼姑庵吧,至于太子妃……”,他眸光微暗,脑中突然想到云音初入王府时的那种决然淡漠的神色,心口不禁一痛,而后冷声道:“抄家灭族……”
襄王的神色微变,但随即唤住他,低沉而担忧的望着他落寂的背影,深沉道:“凌,我了解你的性格,虽然这十年来你改变了很多……”,说着,他拳头一握,低声道:“凌,云音只不过是举手投足之间有些神似兰美人,你根本无须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子而大动干戈……”,再说,倘若在尚未登基之前就对云氏抄家灭族,怕是极为不妥,因为如此必然会留下刻意泄恨之嫌。
慕容凌神色淡漠,似乎豪不在意天下百姓对自己看法,他冷笑一声,抬首着挂在天空中异常惨白的月光,清幽而凄冷的道:“洛阳城内十余年,我早已将自己的名声毁得彻底,今日还怕天下百姓议论是非么?”,当初,他自毁名声,让朝廷从此排挤他在外,让他在洛阳有时间筹备一切,那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要被天下人唾骂,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想象中的一切,竟在这样的一个深夜扭转了乾坤。
倘若知道原来一切可以这么简单,原来父皇当真有他的无奈,他当初狠心弃他于不顾,让他倍受欺凌,甚至在远赴洛阳时差点丢了性命等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保全他,想让他活着,那么这十年来,他是否还会如此的嫉恨?
父皇临死的那一刻,紧紧的握着自己与襄王的手,一字一句的交代当年的一切,可是他不肯相信,他宁愿看着他不瞑目的辞世,也不愿意相信当年的真相竟是那样,可是现在,他的心却动摇了,慌乱了,甚至在发抖……
襄王望着慕容凌满身的冷凄,不禁上前去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叹息了一声,闭上双眸迎着月光,悠悠的道:“世事哪能尽如人意,父皇他说自己早已知道了你用胡贵妃迷惑他,但是他却还是接受了,或许,他也是在赎罪,父皇英明神武,不会连一个女子的伎俩都看不出,所以……原谅他吧!”,襄王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似乎也在后悔着什么……
十年前,自五弟被赶到洛阳册封为景王时,他就不再与父皇帝说过一句话,更不再理会自己的母妃,因为兰美人的惨死,他的母妃也参与了,他亲眼看到那样一个美丽得如同仙子一般的淡雅女子被他们折磨得奄奄一息,最后倒在血泊中,所以,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母妃,更无法原谅父皇的薄情。
后来,又过了一年,在听说五弟失踪时,他更是心恢意冷,只与七弟常常来往,那时,父皇虽然给了他们不少封弟,但却一直将他们留在京城,但是那年,他自请离开了宫廷,去了襄阳,成了襄阳王,但是却不想他这一去,母妃却因为内疚而一病不起,不出几日便恹恹而终……
人生苦短,伤离别,美人迟暮……这是母妃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与其他的嫔妃一起杀了兰美人,但是却还是没能得到父皇的眷顾,因为这后宫从那时开始,来了更多相似于兰美人的女子,她们日日环绕在帝王的周围,她们美貌多才,温柔销魂,而她们这些年长的妃子,却已美人迟暮……
母妃临终前最羡慕的,不是皇后的权利,也不是那些正受隆宠的妃子,而是兰美人,她说:“人生苦短,伤离别,皇上能记住的,惟独只有正在繁盛的花季凋零的牡丹,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没有美人迟暮……”,可是她们这些争斗中存活下来的,却在一天天老去,永远都不能让最美丽的样子映在帝王的心中……
想到这些前尘过往,襄只觉得自己的喉间生涩,他紧紧的抓了抓慕容凌的肩膀,而后松来,故做轻松的道:“我去处理后宫内的事宜了,想必机灵的七弟也早就望风而来了,你好好想想我的话……”,说着,握着腰间的佩剑,大步离去。
夜,深沉得另人感伤,一轮明月渐渐隐入乌云……
‘龙凤茶楼’的包厢内,云音一身薄纱,身子分外单薄冷清的站在窗前,抬首望着天空中渐渐隐去的明月,清透的眸光带着几许冷静与淡漠……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哪里,但是房间里的摆设却告诉她,她此刻应该在京城,而外面与这深夜极不相符的喧闹似乎也代表了今夜的不平凡,素手轻抚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她微敛下长睫,望着不远处一阵飘忽而来的火把,与极为有节奏的马蹄声,素手不禁有些僵硬……
寝室门突然被推来,云音缓缓回首,却只见冷莫言拧着剑眉走进房间,她刚上前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听冷莫言一本正经的凝视着她,低沉道:“王妃,王爷已经得到了皇位,你若是想离开,就走吧……”
云音微怔,她没有想到一向忠心于慕容凌的冷莫言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冷莫言却极为认真的道:“王妃,其实您只是因为眼神与某些动作极为神似王爷的母妃兰美人而已,王爷对所有的侍妾都只是利用,你若是今日不走,等王爷回来,他必然又要用迷魂散将你控制,到时候……”,说着,冷莫言哽住,而后眸光担忧而深情的望着云音。
云音怔住了,第一是因为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与兰美人就几分相似,第二则是第一次从冷莫言的眼中看到了除了冷漠以外的情绪,而那却是……如同义无返顾的深情……
“你……”因为刚醒来,所以云音竟一时间有些无法言说的迷茫,但是冷莫言却似乎已经不能的等了的一般,他慌张的侧耳听了一下声音愈发近的吗蹄声,竟冲上前,拉起云音的手就往外面的跑……
云音无法呼吸的跟着冷莫言快速的奔下楼,而后在跑到茶楼后面的马棚中时,冷默言解下一匹骏马,绑在马车上,而后将喘息不定的她抱上马车,低沉而焦急的道:“王爷的耳目众多,怕是王妃逃不出京城,所以还请王妃快些找您认识的那位杀手无面来带您走,否则被王爷抓住的话,怕是后果不堪设想……”,说着,他对着站在一旁店小二打扮的男子,沉声道:“送王妃出城……”
那名店小二望了望秀眉微拧,气息不定的云音,而后对冷莫言道:“冷盟主,小的就算丢了性命也会将王妃送出城,但是您可要照顾好我家小姐,小姐可是苦等了您多年啊……”,说着,他就跳上马车,甩起马鞭载着云音飞奔而走……
冷莫言望着那辆黑色的马车渐渐淹没在夜晚的黑漆中,心头的石头砰的一声落下,但是却撞得自己满胸生疼,这……是他第一次背叛自己的恩人……
“原来你喜欢的就是她……”低柔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哀伤,秦蝶儿娇柔窈窕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一双美目望着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唇角擒着苦笑,而后在冷莫言诧异的眼神中,低声道:“师兄,我接到了王爷的指婚令……”,说着,便将一封信从袖中拿出,扬在他面前,似乎在等他解释……
冷莫言望着那封信,竟毫无反应,少许后,他迟疑的望着秦蝶儿,有些决然的道:“因为王爷知道了我对王妃的私心……”,这就是她要的解释,冷莫言知道,所以在这样的关头,他也没有必要在欺骗深爱自己的师妹。
秦蝶儿心一动,随即明白了一切,她眼眶中溢出泪水,而后猛的伸手挥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