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日,星期一,正午
万斯的话一说完,房间立刻沉寂了下来。马克汉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神情严肃。这一回,希兹警官案情设想的论调基础已经被彻底推翻了,此刻正带着赞叹的眼神看着万斯,显然是极不情愿的。马克汉对此也有着清醒的认识--他的希望跟着破灭了。
“但愿你那诡异的灵感能带来更大的帮助,”马克汉无力地说道,目光定在万斯脸上,“可以说,你这次重大的发现几乎使我们不得不重新开始。”
“别这么唉声叹气的,老伙计。打起精神来,让我们一起面对更大的挑战。可否继续听听我的意见呢?案情的发展有着诸多可能。”万斯调整了坐姿以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显而易见,史比要的是钱--他的绸衬衫还不够天天换着穿。在金丝雀死去的前一周,他的勒索条件被她拒绝后,上周一晚他再次来到公寓。尽管知道她晚上一定不在,还是耐心地等她回来;从上一次的情形看,他很可能会再次遭到拒绝。公寓侧门每晚都会上锁--显然史比也知道,而他总是尽量避免被别人看到自己进出公寓,因此就以晚间来访未遇作掩护,偷偷将侧门打开。随后从巷子返回,在十一点前潜入公寓。当金丝雀在护花使者的陪伴下回到公寓时,他迅速躲到了衣橱里。确定那名男子离开后,他才走出衣橱,由于他的突然出现,欧黛儿吓得大叫起来。等到她认出是史比后,就对敲门的人说没事。之后史伯斯蒂伍德便去找人打牌消遣。在欧黛儿的房间里,两人开始为钱的事争吵起来,也有可能比这还要糟糕。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史比拿起听筒说女主人外出未归。随后两人继续争吵,此时又出现了另一位追求者。至于他是按门铃还是自己手里有钥匙,我还无法确定;很可能是后者,否则接线生会注意到。于是史比再次躲进衣橱,并且好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将眼睛对着钥匙孔一看究竟--每个具有好奇心的人都会这么做。”
“看看这儿,”万斯示意大家看衣橱的门,“钥匙孔正好和沙发处于一条直线上。当史比通过这一小孔向外望时,正好看到了让他汗毛直立的恐怖一幕。这名后来的访客扼住了欧黛儿的喉咙。设想一下史比当时的心情吧,马克汉。躲在密闭衣橱里的他,亲眼目睹了凶手杀害一个女人的全过程--而且就发生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我想史比当时一定被凶手狠毒的眼神吓得不敢出声。而且凶手一定非常强壮,相比之下,瘦小的史比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可怜的史比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屏住呼吸待在衣橱里。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对不对?”
他说着,脸上显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接下来歹徒又做了什么,我们就无从知晓了,而饱受精神折磨的目击证人--史比也已经和上帝在一块儿了。但可以猜想到,当时凶手已经找到了那个黑色文件盒,并打开了它--钥匙是从欧黛儿的包里找到的,随后就拿走了很多文件,这些文件可能是最为关键的罪证。之后的情形,就如同我们看到的那样。这位严谨的绅士开始了他的大肆破坏,使公寓看起来就像遭了贼一样。可怜的金丝雀也未能幸免。这个家伙扯断了她的肩带,撕破了睡衣上的蕾丝,并把她戴的淡紫色的花饰扔到她腿上,身上戴的首饰也一并扯下来。随后他扳倒台灯,横扫写字桌,打碎梳妆镜,踢翻椅子,撕毁帷帐,把古希腊式的橱柜翻得乱七八糟。此时躲在衣橱里的史比眼睛紧贴在钥匙孔上,一动不动,吓得说不出话来,唯恐被凶手发现而丢掉性命。显而易见,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疯了。你知道史比当时正处于两难的境地:凶手的大肆破坏仍在继续,即使从钥匙孔里看不到,外面的动静却听得真真切切;而他自己如同掉到深井里的一只老鼠,虽然会游泳,却无处可逃。唉,对于史比的处境,我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可以想象,马克汉,”万斯变换了一下坐姿,吐出几个烟圈,“那一晚,历经世事的史比度过了人生中最为恐怖的一刻--残暴的凶手企图打开衣橱,而他就在里面!想想看,杀人魔王近在咫尺,他正一步步逼近衣橱,白松木的地板发出嘎嘎的呜咽声……就在紧要关头,凶手突然松开了门把儿转身离去,你能想象出史比当时的样子吗?换作是其他人,或许整个人都虚脱了,但他没有。史比如同被催眠了一般,一直心惊胆战地聆听着,直到他确定这个暴徒离开了公寓,才战战兢兢地走出那间庇护所,用震惊的目光注视着杀戮的现场。”
“场面真够触目惊心的,是不是?”万斯看了一下大家的反应,“女人的尸体横躺在沙发上,脖子上的勒痕令史比汗毛倒竖。他拖着酸软的双腿挪到桌边,并用右手撑着桌子以使自己站稳--这或许能够解释现场为何会留有他的指纹,警官。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他就在死者的房间里,人们都知道他和被害人的关系不一般,最为糟糕的是,对于一个有犯罪前科的人,有谁会相信他的话呢?就算他能够指认真正的凶手,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踪呢?晚间拜访、九点半出没于公寓楼、和死者有着秘密关系、有犯罪前科、不好的声誉--一切简直糟透了,没有一点对他有利。如果是你,马克汉,你会相信这些吗?”
“别岔开话题,继续讲下去。”马克汉和希兹已被万斯的话吸引住了。
“实证阶段到此为止。从现在开始,进入你们所说的自我发展阶段。”万斯说道,“史比所面临的最为迫切的问题就是尽快逃走,并且不被人发现。紧要关头,这家伙竟变得意志坚定起来。不成功,便成仁!于是他的思维开始飞速旋转:此时从侧门走不会被人发觉,可他无法锁上门,而且当晚早些时候他的来访,很容易被人与打开的侧门联系在一起。因此这样做不行。他觉得不管怎样解释,警方也会认定自己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他与死者不同寻常的关系、自己的身份角色、点点滴滴的生活记录都对他不利。他必须保证自己在逃走时不被人看见,否则自己就会成为逃窜的杀人犯,直至被捕!因此他必须从侧门出去后再把门反锁才会没事,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够指证他的行踪了。对他而言,这是唯一能够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方法。尽管有些站不住脚,但只要有出色的律师出面,就能够扭转乾坤。当然,除此之外,他一定还想过别的办法,但都不如这种方法保险。侧门就是唯一的出路,应该怎么做呢?”
说到这里,万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