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极媚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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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守岁的管事掌柜、护卫下人都聚到了前院的议事厅。珍肴美味、香茗淳酿罗列桌上,众人喜气洋洋就坐,正等江雪入席。

江雪在总兵府吃了半饱,又喝了一肚子冷风,暂时无胃口,想休息一会儿。她到前厅举杯应酬一轮,跟众人说了一堆吉利话,就回到了暖阁。让丫头笼旺火盆,拿来柔软厚实的被褥,窝在软榻上,目光投向窗外,凝望神思。

时光流转,岁月轮回,一年又一年总在指间心头匆忙划过,如流沙之漏。

去岁除夕,她有母亲呵护相伴,母女相依,不入家族宴席,却平实快乐。而今,母亲远在西南,有了爱人和归宿,与她相隔万里,母女连心,自是牵念无边。不管她漂零何处,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是她向往的归依。

去年陪她守岁、点灯、放烟花、送祝福的人而今天各一方,想起他们,她心中充满浓情牵挂。北野枫常有音信传来,却一再嘱咐北野榛,防她胜于防贼。

这几个月,南宇沧没有一字半语给她,沉默得如同已归于尘埃。情缘在心会有痛苦无边,不如忘却,沉在记忆深处,流淌的生命有往事润色,自是美好。

“想什么呢?”北野榛举着两杯酒进来,坐到她对面。

“想你还有他们去年陪我守岁的情景,喜乐绵延,回味悠长。”

“如果你愿意,我年年陪你守岁。”

暖流自心底泛起,交织着酸涩与甜蜜,漫延全身,化成晶莹的泪花充溢眼底。江雪强忍泪水,点头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难得有心人,此生长相守。北野榛想成为她的依靠和归宿,与她此生长相伴。她感动欣慰,却不由心酸,他是齐越的王太子,能置家国于不顾,陪她南北漂泊、天下遨游吗?王权至高无尚,却是羁绊自由的锁绳,天下又有几人能挣脱?

纵是两心相许,此情脉脉,也难脱桎梏重重,更难敌命运的大手翻手云、覆手雨。她曾经真情成殇,满心苍凉,过往的记忆在她心底化成沉重的结。她相信北野榛对她的情意,却担心他们最终的结局,而不敢轻易付出感情。

“谢谢你,我们去放烟花。”

北野榛一口饮尽杯中酒,脸上笑纹开花,没有拒绝,等于可以答应。她要平复一段感情的伤害,从过往的记忆走出来,重新开始,需要时间。他可以等,就象这几个月,默默陪在她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还能跟他抢?

众人酒醉微酣,见他们进来,都争相敬酒。江雪陪他们喝了几杯酒,又互道祝福,喜庆洋溢。江雪让丫头收拾灯烛,小厮将烟花搬到院内,准备燃放。

沉重的砸门声传来,交织着健马疲累的嘶吼,众人都吃了一惊,谁会在除夕之夜登门?难道有不好的消息,不吉的想法袭上心头,热闹的前厅顿时沉静。

“去开门。”

两个小厮跑去开门,江雪和北野榛及诸多掌柜管事迎出来,满脸警惕担忧地注视着大门口。小厮打开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有气无力地扶着墙进来,衫裾上沾满血迹,满身风尘仆仆的味道,健马跟在他身后,也耷着脑袋挤进来。

“这么多人迎接本王,呵呵,你们的除夕夜可真热闹,唉!”

看到南成远,江雪心底酸涩泛滥,泪水流溢眼圈,如晶露随风,飘落成冰。她到益州之后,南成远来看她,两人约好,若能顺利打败南宇涣,他来陪她守岁过年。江雪只当成一句戏言,没想到南成远竟在除夕之夜,匆忙赶来。

江雪擦掉眼泪,亲自上前扶住他,问:“你从哪里赶来,怎么累成了这样?”

南成远搭着江雪的胳膊,缓了几口气,轻声说:“昨晚大败纽弯部落之后,我连夜赶到益州,听说你到达州过年,我又赶来,一天一夜,跑了一千多里。”

“先休息一会儿。”

江雪把南成院扶进暖阁,让小厮把马牵到后院,好生喂养,吩咐丫头准备热水。南成远洗漱完毕,她找来北野榛的衣服让他换上,又给他挑了几样吃食、泡了一壶香茶端到暖阁。南成远吃喝完毕,躺在软榻上,没有力气再动弹了。

北野榛出于朋友情面,到暖阁跟南成远随便说了几句话,满心不快显而易见。南成远不时扫视江雪,摆出主人的姿态,毫不在意北野榛的态度。

江雪听出北野榛言语中的酸意,无奈笑叹,嘱咐南成远好好休息,拉着北野榛到院子里陪她放烟花。北野榛忠厚笃直,南成远奸狡灵活,斗心计,北野榛远不是南成远的对手。南成远很清楚北野榛吃味,故意与江雪亲密嘻笑,让他气恼。

“他来干什么?”刚到前厅,北野榛就绷着脸问江雪。

“同在异乡为异客,一起守岁过年也是缘份。”

北野榛冷哼一声,说:“见他就烦。”

“今夜除夕,调整情绪,别气恼,否则会影响一年的运气。”

江雪给北野榛倒了一杯酒,另外说了几句祝福的话,陪他共饮。北野榛气恼的情绪被喜悦取代,江雪松了一口气,拉着他和丫头小厮们一起出去玩。

貂蝉叨着一只生鸡腿跳到江雪肩上,笑得很开心,毛脸在她头上蹭了几下,把半个鸡腿塞到江雪嘴边,很真诚、很大度地邀请她共食。

江雪抢过生鸡腿丢到地上,又把貂蝉抱下来,扔到一边。貂蝉冲她呲了呲牙,摆出一副不与你一般见识的神情,蹲到一边啃鸡腿了。好长时间不见貂蝉了,不知道这小东西又跑到哪里玩了,到了塞北,就跟到了它家一样熟悉。

前院后院的墙角点起花烛,树桠上挂起红灯笼,满院灯火通明。几个小厮在前院燃放烟花,五颜六色、光芒四溢的美丽开成暗夜寒空短暂的风景,被人艳羡赞叹。正如生命划过的轨迹,不乏落漠孤单,不乏璀灿亮丽。

欢言声声,笑语连连,此刻,快乐洋溢,苦寒不再,人生没有距离。

江雪同众人追逐嘻闹,玩了好半天,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满心快乐充溢。众人都在外面玩乐,只有南成远在暖阁休息,江雪不放心,让厨房另备酒菜,她亲自给南成远端去。南成远睡得正香,她坐到软榻一旁,默默等待相陪。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来,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几类菜肴,你睡醒再吃一些。”

“唉!难得你通情达理,知道我是因为来看你才弄得这么疲惫。”

江雪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不想理他。南成远得寸进尺已是平常,尤其他现在处于弱势,哪怕江雪表现出一点点感动,他就会蹬鼻子上脸。

“要不是为履行陪你过年的承诺,我怎么会一天一夜跑一千多里呢,活了这么大,从没感觉象今天这么累,唉!你一点也不感动吗?”

“就是感动也不至于总挂在嘴边上吧?真实的东西要埋在心底。”

南成远点了点头,平躺在软榻上,分开四肢,用力伸展懒腰。半晌,他很舒适地松了一口气,冲江雪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几案上的茶盏。江雪把茶盏递给他,他喝茶漱口之后,瞟了墙角的痰盂一眼,冲江雪勾了勾手指。

“使唤人很舒服吗?自己去吐,要不就含着。”

南成远见江雪沉下脸,忙双手捂脸,透着指缝观察江雪的表情。等着半天,见江雪没有替他拿痰盂的意思,只好一脸不满地爬起来,跳下软榻,趿着鞋去吐掉漱口水,又打湿毛巾,擦净手脸,坐到软榻上吃东西、喝闷酒。吃喝完毕,又躺在软榻上装睡,一句话也不跟江雪说,就象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你们大败纽弯部落,南宇涣是被杀还是被擒?”

南成远瞟了江雪一眼,头歪向一边,不回答她的问题,好象她在跟空气说话。

“你这人也真是,不就是没给你拿痰盂吗?还值得生气呀?”

“逃了,逃进了荒漠。”

江雪靠坐在软榻一角,斜了南成远一眼,嘴角弯起浅笑,没再跟他说话。与他同处一室、同卧一榻,即使彼此沉默,也有舒适充实的感觉无声无息漫延。

窗外笑语激荡,烟花灿烂,欢快的感觉冲破窗棱,绵延无边。

“你睡得时间不短了,就不想做点什么?”

南成远转过头,看着江雪,嘴角眉稍挑动狡黠暖昧的笑容,问:“做什么?”

“做好玩的事呗!还能做什么?”

“噢!我知道了。唉!我太累了,又打仗又赶路,几天几夜没睡,实在没精力,要不你自己做,我尽量配合。你是主人,客随主便,希望你能多怜惜我。”

江雪举起软枕向他砸去,高声笑骂:“臭流氓,下流。”

“别骂得这么难听,不是你想吗?明天我陪你多一会儿。”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出去放烟花,跟众人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