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一日,省公安厅于副厅长来到春丽市。邹书记和于副厅长曾在一个部队当过兵,那时,邹书记做副团长,于副厅长做副师长,上下级关系,但两人的私交很不错。老首长来了,邹书记带着许局长连忙去宾馆看望他。
“老邹啊,你知道母狼是谁吗?”于副厅长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但他还保持着一个标准军人的风度和气质,虽然正是火热的八月,他穿的衬衫仍然很整齐地扣着风纪扣,走路时的腰板也挺得很直。他的粗糙的脸面总是带着一种威严和沉静,与鬓角的花白头发连在一起,很能让人想起他的人生经历的不平凡。没有料到,老朋友见面,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说的工作。
“我想不起这个母狼是谁。那阵我们在云南边境缉毒的时候,也不曾听说过有一个母狼。只是今年才听余驰他们说有一个女毒枭叫母狼。”
这几天邹书记的胃病又发作了,但他强忍着胃部隐隐的疼痛,思索着回答说。
“告诉你,这个母狼就是堂博·利沙的女儿,坤·吉尔的老婆。二十年前,你老邹抓住了她的父亲;十年前,你小许又将她男人给毙了,如今,你们遇上对头了。”
“堂博·利沙还有这样一个女儿?”邹书记惊诧不已,“老许啊,这可是冤家路窄呀。”
“我们已经比较详细地了解到了这个母狼的情况,她不但继承了她父亲的那种阴险、奸狡,她还将她丈夫的那种凶狠、残忍也接了过去。他父亲在世时,她还有十几岁,就开始在金三角崭露头角了。父亲在中缅边境被击毙之后,他的财产和人马全由她继承下来了。后来,她和坤·吉尔结婚,将两股势力结为一体,连坤沙都不怎么招惹他们了。小许那次和坤·吉尔交手,将坤·吉尔击毙,还打死了她手下的几员大将,才将这个贩毒团伙的气焰压了下去。真的没有想到,十年后,这个母狼竟然又成气候了,据说在金三角没有人敢惹她。”“那边还提供了什么别的情况没有?”
“没有。据他们说,这个母狼十分狡猾,一般人根本无法见着她。我已经对他们说了,要他们想办法给我们提供更为详细的情况。”
“龙广生从那边得来的情报,这个母狼并没有动,潜入我国的是她的一个结拜妹妹花狐。”
“她暂时可能还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到春丽市来贩毒。这样的大毒枭,一般情况决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老巢。”
于副厅长顿了顿,“我一直在想,她让她的干妹妹来春丽市,是为了贩毒呢,还是冲着你们来的也未可知。要知道,你们两人和母狼有杀父杀夫的仇恨啊。这样的大毒枭,她们不可能不知道,春丽市有你们二值缉毒英雄,这里可不是一般贩毒者能落脚的地方。她们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呀。”
“如果是报仇,花狐来春丽市快一年了,怎么还不动手?”
“也许时机还不够成熟吧。你能说说隐藏在春丽市这个贩毒团伙的情况吗?”
“这个贩毒团伙的确非同一般。快一年了,我们抓到了几个贩毒分子,但却找不到他们的蛛丝马迹。我们曾几次和新怀公安局、凯丽公安局联手布控,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几次刚刚将线索找到,又突然中断了。”
“这么说,你们连目标都没有?”于副厅长两道浓眉不由皱了起来。
“有倒是有,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许局长的话没有多少底气,他还是将禁毒大队这几个月来的工作比较详细地向于副厅长作了汇报。
“下一步,你们准备怎么办?”于副厅长盯着许局长问道。
邹书记说:“那个潘老板,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为了稳重一些,我们可以派人去清胜了解一下她的底细。”
许局长说:“我马上就派人去清胜。”
于副厅长说:“你们要全力以赴抓这个案子,要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半年多来,周边几个省市的贩毒分子都与春丽市有联系,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再不解决这个问题,是不好交待的。你们有什么困难需要省厅帮助的话,我们将给你们予以支持。”
邹书记说:“老领导亲自到我们春丽市来,我们除了感激,就是压力了。现在,情况已经渐渐地明晰了,我们撒开的网,也该收了。
“这就好。我等着你们的捷报。”
于副厅长走后,邹书记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这个会议只有许局长、余驰、鲁天成和周海明几个人参加。
邹书记打电话将他们叫到自己办公室,说:“于副厅长这次是专门为我们春丽市的贩毒案来的,他说公安部列这个案子很重视,已经打了两次电话过问这个案子。我们得主动出击,尽快将这个案子破了。把你们几个人叫来,是想认真研究一下我们的行动方案。小周的重案大队也已经参与禁毒大队的行动,你也应该详细地了解一下情况才行。”
鲁天成见余驰不吭声,就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没有掌握足以说明临江茶楼那个潘吉美就是花狐的证据。根据我们所了解的情况,她是泰国清胜市人,家中有丈夫和一个女儿。如果真的是这么回事,那她就又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花狐了。但我们凭直觉,觉得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卖茶女人,无论从她的言谈举止,还是从她的衣着相貌,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小生意女人所具有的。”
“你是说,清胜市那个潘吉美有可能被人顶替?”
“是的,我们已经通过查证,从去年十月来到春丽市之后,她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也没有给家里写过信。每个月给家里寄去三百美金,都只在汇款单的附言栏里留下一句茶楼很忙,不能回家的话,这让人觉得她有些不近情理。去年春芾,她回过一次泰国。但她是不是真的回家了,我们不知道。或许是做给我们看的。”
鲁天成顿了顿,“这个情况,我们有可能通过清胜市警察帮忙查证,但我们没有这么做,怕打草惊蛇。”
许局长问余驰:“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到清胜市去一趟,查一查这个潘吉美。”
邹书记说:“如果我们春丽市这个潘吉美是清胜市那个潘吉美,那得另当别论。如果这个潘吉美不是那个潘吉美,这里的文章就大了。”
许局长问余驰:“去清胜市的具体方案拿出来了没有?”
“我带郑庄去比较合适一些。我想应该尽快去清胜市才行。”
鲁天成一旁说:“余驰他家小春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余驰离不开。还是我带郑庄去清胜吧。”
余驰说:“去一趟清胜,不过几天时间就回来了,我让小春到她妈家去吃饭就是了。”
余驰这么说的时候,看了邹书记一眼。
邹书记说:“让她妈过去也行。余驰,你和小郑去一趟不容易,要将该弄清的情况都弄清楚。”
中午,余驰回到家的时候,邹小春也才回家。这些日子,孕期反应特别厉害,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播音了。在电视台做文字编辑工作。余驰看着她那日渐隆起的腹部,说:“我要出差去,这些日子你到妈家去吃饭算了。爸说让妈过来,我看不行,妈过来了,谁照顾爸?”
“去哪里?”邹小春这些日子瘦了很多,两个大眼睛就显得更大了,盯着余驰,目光里全是温柔和牵挂。
“这次出差是严格保密的,谁也不让知道。今天是爸召开的会议,只有五个人参加会议。”
邹小春就不追问了,但她的眼里却多了一层担忧: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和贩毒分子打交道,可不是俺着玩的。”
“知道。”
余驰说:“我只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
“你不是要我到我妈家里去吗,我去就是。”
邹小春抬起双手,勾住余驰的脖子,“我当然希望你别离开我,可是,能行吗?我妈一辈子都是在担心和等待中过来的。我当然也逃不脱我妈的命运的。”
邹小春的眼里荡起了滢滢的泪水。
余驰用巴掌轻轻地擦了擦小春脸上的泪水,关心地说:
“看你,还像个小孩,动不动就掉眼泪。”
“不掉眼泪就是了。”
邹小春眨巴几下眼皮,忍不住又问道:“你和谁出差去?”
“郑庄。”
“和他去我放心。”
过后,邹小春又问道,“听说郑庄一直还念着马春红的,是真的吗?”
“和马春红谈了两年朋友,两人的感情又很好,马春红突然死了,他一时肯定丢不开。”
“你应该多关心一下他才是,有比较合适的姑娘,再给他找一个。”
说话的当儿,郑庄却来了。人没进门,先在外面大声地嚷了起来:“余驰,和小春说什么呀,让我也听听嘛。”
邹小春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正在说你。”
“说我什么?”郑庄推门进来,瞅了小春一眼,笑笑地问道。
“我要小春给你找个对象。”
余驰这样说。
郑庄就不做声了,脸上流露出沉沉的悲凄之情。许久,他突然气愤地吼道:“马春红死了,人们议论几天,叹息几天,就将她忘却了。可是那个庞副行长却仍然做他的副行长,仍然利用手中的权力嫖女人,搞腐败。”
余驰劝他道:“马春红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地死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那个姓庞的,肯定有那一天。”
“我等着那一天的。到了那一天,我就去马春红的坟前放一挂千字炮。”
郑庄这么说的时候,眼睛不由就红了,泪水慢慢地从眼眶里溢出来。
邹小春的眼泪也出来了:“郑庄,我替马春红谢谢你了。她死那么多日子了,你还念念不忘她呀!”
“今生今世,只怕是难得再找到像她那样的姑娘了。”
郑庄长叹一声,将头扭向一旁,用袖子揩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郑庄,你放心,就凭你记着马春红这一点,我也要给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