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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如意的构思(1)

这几天,晏蔚然的感觉不太好。

太太从广州那边回来之后,晏蔚然能避则避能躲则躲,目光也游游移移闪闪烁烁,尽量不与太太对视。那情形就好象偷偷拿了别人的东西,怕见失主一样。

晏蔚然能不这样吗?太太是让他教她的朋友游泳的,他却与她的朋友上了床。

太太似乎很迟钝,并没有对晏蔚然的神情举止产生什么疑问,也没有提起过柳琛学游泳的事。晏蔚然也就开始放松起来。清晨,夫妻俩坐在一起用早餐,谈到韩律师给蔚然公司草拟诉状的事。谈着谈着,晏蔚然就扯远了,他不经意地说了句,“这个韩律师,游起自由泳来,简直就象狗刨。”

罗雅丽听了,目光定定地望着丈夫说,“柳琛怎么样?”

“她,还,行吧。”晏蔚然顿时觉得周身毛孔发扎,“蛙泳还象那个样子,别的嘛!”

罗雅丽说,“不是说游泳,我是说她这个人怎么样?”

“她这个人嘛,”晏蔚然把自己的目光移开,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这个人挺内向的,不太爱说话。”

罗雅丽笑着,“我是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朋友还挺可爱呀?”

听了这一句,晏蔚然的脸发热了,竟然有汗沁出来,却又不好用手去擦。他觉得很狼狈,可是太太笑着,也只能随着笑了笑说,“嗯,是还挺有意思的。”

罗雅丽说,“那行,你们好好玩儿,只要你觉得跟她在一起挺高兴的,我就很高兴。”

晏蔚然琢磨着太太的语气和表情,她似乎很真诚,不象是在做假。一时间,晏蔚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便含糊地“哎哎”着,算是做了回答。

其实,罗雅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自己跟着另一个男人偷偷去了广州。做了这样的事情,毕竟在心理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把这番话说出来,似乎也就将那些压力卸了下来。

苏沃野曾经向罗雅丽谈到他们走后晏蔚然与柳琛的来往,虽然在细节上不得其详,但是那意思透出来了,晏蔚然与柳琛已经很……。

行了,罗雅丽也只是点到为止罢了,她不过是在向丈夫暗示大家彼此彼此,所以应该相安无事。罗雅丽还有许多重要事情要做,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在家里和丈夫耍心眼儿。余清和余杰两个小姐妹表现不俗,居然联系上了济南一家药品采购大户。那人已经由两姐妹陪着吃过饭唱过歌跳过舞,只等罗雅丽最后出面,与他敲定合同了。

太太一走,就剩下晏蔚然自己坐在那儿静静地反思这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不明白他和柳琛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他最讨厌轻浮的女人,(比如周茹,她有一种让人晕乎乎的媚,她有一种让人觉得甜腻腻的粘),可是柳琛轻浮吗?不,不,柳琛的气质里似乎有一种忧郁,一种深沉。那么,是晏蔚然自己轻浮,是他自己粘上去的吧?不,不,天地良心,他开始时绝没有一丝一毫向女人下手的意思!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晏蔚然不能不承认柳琛是讨人喜欢的,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晏蔚然会觉得很愉快。这么说是爱上了?也许吧,也许是爱,也许只是喜欢。这样很不好,应该及时刹车,应该下决心与她断绝来往了。

晏蔚然拿定了主意,心里也就安静下来。他打算收拾一下房间,然后到公司去。虽然他的公司被法院查封了,但是晏蔚然委托同在一层写字楼办公的另一家公司代收着对外来往的信函,所以他时不时地还要去看看。

没等晏蔚然离开,不速之客却上了门。来的人是利民事务所的老李和小赵。老李脑袋上还缠着绷带,小赵走动起来似乎有点儿瘸。乍一看到他们俩,晏蔚然有点儿吃惊。

“哟,你们俩不是被扣在深圳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老李说,“昨天晚上才到家。今天就来看你了。”

晏蔚然连声说,“辛苦,辛苦。”

小赵说,“辛苦倒没什么,就是拘留所里的臭虫太厉害。”

晏蔚然叹口气说,“唉,要款就要款嘛,怎么能动起手来呢。”

老李嘿嘿地笑了两声,“晏老板,瞧你说得多轻巧。要是动动嘴就能把钱要回来,你自己动嘴就行了,还找我们干什么?”

晏蔚然怔住了。老李那几声笑犹如深夜里怪鸟的啼号,听上去有点儿森人。

小赵用拳头在茶几上砸了一下,恨恨地说,“要是听老李的,临时再换个地方和他们见面就好了。”

老李摸摸脑袋上的绷带,咬着牙说,“他们多两个人也没占到便宜,咱破了头,他们破了相。”

晏蔚然听了,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没要到账没关系,只要你们平安回来就算完了。”

老李说,“完了可不行,咱的业务还得再谈谈。”

晏蔚然一愣,“怎么,你们还打算去呀?”

老李说,“我们的意思是账还没结呢,晏老板总得有个说法吧。”

晏蔚然皱了皱眉。“不是已经预付一半,给了你们五千嘛。说好了把款要回来,再付另一半。你们有没有把握再做,你们自己看。你们如果不做了,我也不再说什么,咱们这就算是两清了。”

听了这话,老李向小赵使了个眼色。小赵立刻从衣袋里拿出一把条子说,“晏老板,这是我们治伤的两千块医疗费,你给结了咱们就算是两清了。”

晏蔚然说,“咦,当初咱们可是没有说过这个条件呐。”

老李当即沉下脸,“晏老板,你是不是想见识见识哥们儿催款的本事呀?”

就象他脑袋上的绷带沁着血迹一样,他的眼白里也沁着红丝。

晏蔚然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挺了挺身子说,“哈,我知道你们本事大。”

“嘿嘿,哥们儿的本事不大,要说也就三个字:立刻办。你今天不办,咱哥们儿今天就不走了。”

晏蔚然咬咬嘴唇说,“我要是叫人把你们弄走了呢?”

“咱还有三个字等着你哩:天天办。嘿嘿,你家里就天天热闹着吧。”

晏蔚然脑袋里“轰”地响了一声,那热闹先就在他的脑袋里铺排开来。糟了,真是让鬼缠上了!这些人,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

晏蔚然静了静心,反复地估量了一番得失。和这种人硬碰硬不是办法,还是破财免灾,尽快打发掉他们才是上策。想到这儿,晏蔚然脸上挂出了笑,“瞧你们把话说到哪儿去了,你们是替我办事才受的罪,我能看着不管嘛。这样吧,我家里没现钱,等我取了钱,就给你们送去。”

老李呲呲牙直乐,“晏老板,你说去哪个银行吧,哥们儿护着你,安全。”

晏蔚然听了,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只好无奈地说,“行,那你们先坐着喝杯茶,我换换衣服,咱们一起走。”

晏蔚然手里确实没有现钱,他必须向太太求援。晏蔚然进了卧室掩上门,打电话给太太汇报这件事。罗雅丽听完之后气乎乎地说,“我告诉你不要和这种人打交道,你偏偏不听,这回惹麻烦了吧。五千块预付金已经白花了,这两千块钱,坚决不给!”

晏蔚然压低了嗓子说,“不给不行啊,你还不知道他们讨债公司的手段?今天不给,今天不走;天天不给,天天都来……”

那边的火气更旺了,“那好嘛,你自己想办法!”

晏蔚然拿着话筒不说话,忍气吞声地聆听着太太的教导。

过了好一会儿,太太才松了口,告诉他梳妆盒里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她的牛皮衣箱,衣箱的箱盖袋里有一个牡丹卡,密码是家里的电话号码,拿着那张卡到工商银行取出两千块钱就行了。

拿着太太的牡丹卡到工商银行去取钱,晏蔚然被老李和小赵一左一右地夹着走。老李黑壮小赵高大,晏蔚然夹在中间就象被劫持的人质。晏蔚然一边走一边想,大概他们去讨债的时候,对事主就是这个架势吧。

两千块钱打发掉这两个家伙之后,晏蔚然浑身软软地靠在街旁的大树上,一步也走不动了。狼狈,窝囊,屈辱,这些感觉就象破布一样塞在喉咙里,让他透不出气。他没有办法将它们抓出来,那么就灌一灌吧,或许灌能够将它们灌下去?

晏蔚然忽然想喝酒,喝得糊里糊涂迷三倒四,喝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他,也没有了这个世界。于是,喝酒的动力驱使着他迈开了步子。他一边走,一边用目光搜寻着路边那些店面,随时准备钻进他看到的第一家饭馆里,喝他个一醉方休!

怪了,看到了一家又一家,走过了一家又一家,那些饭馆无一例外地全都关着门。它们好象猜到了他的心思,它们全都是好心,不忍看到他痛苦地买醉……

晏蔚然苦笑着看了看手表,可不是,才刚刚十点钟,还没有到午餐开门的时间。

晏蔚然就那样茫然地走着,走着,直到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员迎上来,亲热地叫着他“晏经理”,他才明白他已经来到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上了电梯,来到8楼66号房间的门前。“866”三个字码非常抢眼,晏蔚然看着,心里感叹了:唉,当初选房的时候,挑了一个“六六大顺”,现在却是大大地不顺啊!

让人不顺心的大门紧紧地关着,象礼仪小姐穿着旗袍斜挂着金绶带一样,大门上也斜挂着一道醒目的白纸,那是法院的封条。晏蔚然立在门前,象个孩子似的把脸贴上去,眯着眼睛顺着那封条的缝隙察看。封条与木门之间只有少许的粘连,有那么一刹那,晏蔚然变得恍惚起来,仿佛这只是孩子们的游戏,只要伸手轻轻一揭,这所谓的禁令便不复在。

可是它并非游戏,它虽然轻虽然薄,却象一条粗硬的绳索,紧紧地缚着晏蔚然,让他动弹不得。

薄薄的木门后面就是晏蔚然的写字间,就是他的公司,那是男人事业的竞技场。虽然他不承认失败,可是裁判却已经将他罚下了。他是如此地渴盼再次上场的机会,他是如此地不甘心就这样被淘汰出局!

想到这儿,晏蔚然狠狠地向门上擂了一拳。木门犹如鼙鼓一般訇然作响,整个楼道都被震动了。

隔壁房间有人闻声而出,长长的披肩发,圆圆的杏眼,那是方圆公司的打字员小戴。

“哦,晏经理,吓死我了!”小戴夸张地蹙眉抚胸,仿佛方才那訇然一击是打在了她的胸口上。

“抱歉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晏蔚然连连陪笑。

小戴招招手说,“晏经理,你来得好。你们公司的邮件可不少,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小戴与晏蔚然做邻居久了,就成了老熟人。蔚然商贸公司被封门,外面来的邮件就请小戴代收。晏蔚然跟着小戴进了打字室,从铁皮柜的搁架上拿到了一堆信函,于是就坐在那里看。信的种类很杂,有公司之间的业务往来,有属于个人的私信,也有那种莫名其妙就查到了你的地址然后源源不断寄到的小商品广告。

小戴很客气地给晏蔚然倒了一杯茶,晏蔚然就坐在小桌前将那些信函翻看着。不知不觉地,仿佛又找回了坐在大班台后面当公司老板的感觉,

忽然,晏蔚然把手扬起来,然后“啪”地拍在了桌子上。商机,商机呀!他陡地站起身,目光炯炯地望着小戴说,“你们孙老板在不在?”

小戴吃惊地望望他,“在。”

“谢谢。”晏蔚然微微一颔首,旋即踌躇满志地昂然而出。

方圆公司的总经理室在868房间,晏蔚然进去的时候,孙总客气地从皮转椅上站起身。“啊,晏老弟,好久不见。”

落座之后,就是不咸不淡的寒喧。晏蔚然话题一转,扯上了楼层里的卫生间。

“要说嘛,咱们这写字楼盖得还可以,可就是卫生间装修得太不够档次。”

“是嘛。”孙总欠欠身,等着听他的下文。

“乍一看,坐便器和洗手池还挺白。其实呢,都是粗陶。”

“噢?!”

“粗陶不耐用,你没发现,咱们这楼层卫生间的两个坐便器都有裂纹了。”

孙老板咧咧嘴笑了,“哟,晏老弟看得真仔细。”

晏蔚然没有笑,他认真地说,“好的坐便器和洗手池应该是细瓷的!”,晏蔚然说着,神经质地伸出手指在面前的咖啡杯上弹了弹。那杯子发出几声闷响,犹如粗笨的竹筒。“这杯子就不行,这也是陶,而不是瓷。”

孙老板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还有那些水喉,老是滴水,芯是塑料片做的,而不是陶瓷。色泽也不好,是镀铜镀铬,而不是真正的不锈钢……。”

孙老板把身子坐正了,缓缓地说:“晏老弟今天到我这儿来,不是专门谈厕所的吧?”

“当然当然,我谈的是卫生洁具。进口的、高档的,市场很大很大呀。你想想,房地产开发火得很,楼盘精装修成了新时尚,得多少进口高档洁具啊?”

“嗯。”孙老板首肯着。

晏蔚然得了鼓励,情绪愈发高涨起来,“这笔生意咱们一起做好不好?有钱大家赚。我在上海有个朋友,是做进口洁具的。只要孙老板同意合作,把预付款打过去,那边就发货。”

仿佛为了证明什么,晏蔚然把一封信扬了扬,然后递到了孙老板面前。

“噢!”孙老板明白了。他只是垂了一下眼皮,并没有拿起那封信。“真不巧,我们公司前些时做了几桩大买卖,最近手头资金紧得很呐。”

“孙老板,利润分成的事儿好商量,”晏蔚然急巴巴地说,“对半开,或者倒三七,我三你七都行啊。”

孙老板听了,长长地打了个大哈欠,然后看看手表,嘻嘻地笑着说,“怎么样,好久没有一起喝一杯了。咱们到前街的海鲜城去,我买单?”

“不了,谢谢。不好意思,打搅,打搅。”晏蔚然矜持地站起来,与孙老板握手道别。

出了总经理室,晏蔚然就觉得身子发软了,端拿着的架势随之松下来。他的心境象被秋风扫过似的一片苍凉。得了得了,姓孙的,少来这套吧。去年你不是还被人家告上法庭,一天到晚愁眉苦脸,钻到我的写字间来抽苦烟喝苦茶诉苦水么?

晏蔚然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在大街上走。被利民公司那两个家伙逼迫,被太太数落,被姓孙的轻慢,所有这一切都让他很受伤,很受伤。他需要钻到林子里喘喘气,悄悄舔一舔自己的伤口了。

那是他在路边碰上的第一家饭馆,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四碟凉菜,一瓶白酒,晏蔚然端起酒杯之前,给太太打了个电话。“喂,雅丽,对不起,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我这儿有个饭局。”

“哦,我也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中午不回家了,这儿也有个饭局。”

手机振铃的时候,罗雅丽正在苏沃野家的厨房里。罗雅丽的腰间扎着柳琛下厨房用的花围裙,手里拿着菜刀,乓乓兵兵地用刀背剁着鸡肉蓉。苏沃野一边在厨房陪着罗雅丽说话,一边在水池边洗菜,算是给她打下手。

今天清早起来,苏沃野觉得身子有点儿软,嗓子有点儿疼。柳琛给他量了一下体温,三十七度二,稍微有点儿高。苏沃野懒着不想动,于是就给公司打电话,说是病了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了。

呆在家里翻报纸看电视,正百无聊赖的时候罗雅丽打了电话,说是两人去广州游玩的照片洗出来了,有几张照得挺有意思,你想不想看看呐?苏沃野就说,我还真想看,你来吧,带着照片来,我在家里等着你。罗雅丽就说,方便不方便呐,苏沃野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以后你想来就来,记住,这个家就是你的家,你的家也是我的家嘛。

罗雅丽就在电话那边笑起来。

那天上午罗雅丽心情很愉快,余清和余洁两姐妹联系的那位济南的药品采购大户是个挺实在的人,罗雅丽和他谈得很投机。罗雅丽打定主意,如果能拿到晚上的卧铺票,罗雅丽就跟他去一趟济南,试着在那边拓出一片根据地。和那个客商顺利地谈完之后,罗雅丽想放松一下,就是就去照相馆取相片,然后又接受邀请去了苏沃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