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圣瞳之祸
大堂之上，众人听见林若言所说，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发愣地看着他，惟独青琉璃神情黯然，轻轻叹了口气。
林默呆呆地看着林若言，嘴唇微微张了张，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叶星华看着林默意味复杂的重瞳，一时心头莫名地涌起一丝酸涩之意。林苍澜这时蓦地反应过来，怒道：“若言，你……你这小子，你说什么？这个小伙子，是……是你的儿子？也是……也是我的孙子？”
林若言叹了口气，点头道：“没错，父亲，他……就是你的亲生孙子。”林苍澜看着林默的光芒黯淡的重瞳，不觉越看他越眼熟，回头一巴掌拍在林若言的背上，怒道：“臭小子，你竟然敢背着素心，在外面又生了一个小子，生了就生了，以素心的贤惠性子，也不会多说什么的，你……你竟然狠心把他扔在大漠里？”
林默拳头握紧，涩声道：“真的吗？林……林前辈，我真的是你的私生子吗？所以你和我娘才丢弃了我？才不要我？”他一边说着，眼眶内一边渗出泪水，表情异常凄凉地看着林若言，眼神间带着深深的失落。
林若言听见这番话，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沉言，不是这个原因，我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私生子，才丢弃你的……”林默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亮，声音间隐隐带着兴奋地问道：“是吗？你……你不是因为我是私生子，才丢弃我的？”
林若言听见他们一直把林默当成私生子，连林默自己都这么以为，顿时苦笑起来，摇头道：“当然不是，另外……你根本不是私生子，你是我和素心生下来的儿子，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忆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林默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后退了几步，喃喃道：“难怪……难怪我每次看见林姑娘，都感觉有着莫名的熟悉感，那次更加不顾生死地去救她，原来……原来她是我的亲妹妹，亲妹妹……”
叶星华笑着拉住他的手，嬉笑道：“我说呢，为什么你每次看忆雪妹妹的眼神都那么怪，好几次我都差点吃醋了，原来你们是兄妹间的心有灵犀啊！哈哈，太好了，师哥，你……你有亲人了！”
穆笺卓也笑着走到林默身旁，拱手道：“沉言，恭喜你了。”赵冰凉也嘻嘻哈哈地凑上来，抱拳笑道：“沉言，恭喜啦！这回星华这个醋坛子总算不用再倒翻了……”叶星华气的一脚踢上去，笑骂道：“臭冰凉，你才是醋坛子呢？哼，哼，你才是醋坛子！”
林苍澜看着林默，禁不住哈哈笑道：“我说看见这个小子，总感觉那么熟悉呢……原来，原来你是我的亲孙子，哈哈，乖孙子，我是你爷爷！”说着，他已经走到林默身前，抱住林默的双肩，满脸欣慰地看着他。
林默被林苍澜抱住双肩，脸上顿时露出羞涩的神色，勉强笑了笑，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看向林若言，轻声问道：“这个……林……林前辈，既然……既然我是您的亲生儿子，而且和忆雪是同父同母，您当初……又为什么要把我丢弃在大漠里？”
林若言叹了口气，喃喃道：“你以为，我想要丢弃你么？当年，素心怀孕，突然早产，最后……最后生下了你，当时你刚刚出生，便吓坏了房间里的仆从，我闻讯赶入房间里，抱起你，才发现……你竟然是圣人重瞳！”
林默微微一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眸，沉吟不语。林若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初我也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重瞳，我不知这番景象……究竟是吉还是凶，索性便去请来蜀山派的‘剑圣’飞轩宇，请他帮我占卜一卦，测测这件事情。”
“不想，待得我千里迢迢，从封龙山青叶堡赶到了蜀山派后，飞轩宇问明了你的生辰八字，随后占卜了一卦，对我说，你这对眼睛，乃是圣人重瞳，古来重瞳皆为圣人，而且观你之容貌，隐有帝王之像，也就是说，你将来会做皇帝。”
“噗嗤！”叶星华忍不住笑道，“有趣啊，林前辈，您……您不会就因为这个……”待得看见林若言表情阴沉，她顿时止住了笑意。
林若言长长吐了口气，苦笑道：“你们不明白当时的政局情况，当时……大唐初建，秦王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又是在内部争斗不休，对地方管制比较严厉，倘若你的存在被世人所知，必然会惹来大祸，要知道，你可是姓林，不是姓李，一旦被皇室发现此事，只怕立刻会使我青叶堡遭到灭顶之灾……”
穆笺卓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复杂地看向青琉璃和林若言，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当年突厥进攻唐朝，为什么青琉璃会屡次说出“重瞳之为”，原来这“重瞳之为”的意思，便是指林若言因为林默的重瞳而将他丢弃的事情。
林默怔怔地看着林若言，半晌之后，他才喃喃地说道：“你……你说什么？就是，就是因为我的眼睛……所以……所以你才把我丢弃在大漠里？”到了最后一句，他几乎是沙哑着嗓子直接吼了出去，原本温和的脸庞上，此刻满是怒意。
所有人都感觉到这名青年体内所蕴涵着的怒火，这就仿佛是一锅滚烫的油一样，只要滴入任何的一点水，就会产生无法想象的爆炸，爆发出一股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恐怖能量。
林若言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叹息道：“我很想狡辩，但是……事实便是如此，没有错，就是因为你的眼睛，我才将你……抛弃在大漠里。”林默喉头滚动，大吼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把我抛弃在中原？一定……你一定想要我死吗？”
林若言摇了摇头，满脸痛苦地说道：“不……不是这样的！如果将你抛弃在中原，中原人流甚众，你很可能被别人捡到，这么一来，你又会暴露在李唐王朝的眼下，很可能会被朝廷派兵抓回去的，所以我根本不敢冒险。”
“所以……所以你就将我丢弃在大漠里，烈日如剑、沙尘似刀，你就这么将我丢弃在了大漠之中吗？”林默满脸悲愤地看着林若言，踉跄地后退数步，身子蓦地晃了晃，险些摔倒，幸亏叶星华急忙跑上来扶住他，这名豪爽的女孩，现在脸上满是担忧和悲伤。
林若言闻言却是愣了愣，摇了摇头，诧异道：“我……我没有把你丢弃在大漠里啊？”林默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冰凉，冷冷道：“我师父说过，他当年捡到我时，我被人放在一棵枯树的树洞里，如果不是师父救了我，我早就已经死了。”
林若言急急摇头道：“不……你，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把你直接丢弃在大漠里啊！我虽然担心你的重瞳会给青叶堡带来灭顶之灾，但是你毕竟还是我的儿子啊！我怎么可能会直接把你丢弃在大漠里呢？这样的话，我当年直接一掌打死你，不是更加方便吗？”
林默微微一怔，眼中露出一丝迷惑，穆笺卓知道如今气氛紧张，稍有差池，林默就随时可能与林若言反目成仇，急忙走上去，沉声道：“沉言，听我一句劝，先听林大伯把事情说清楚，等他说完了，你再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叶星华也急忙拉了拉林默的衣袖，轻声道：“师哥，你……你就听听林前辈说嘛！”林默看见他们两人都在劝着自己，虽然他表面上做出一副冷硬的模样，其实他内心深处又多么地希望林若言能够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答案，这样自己就可以亲口叫他一声……
林若言看见林默始终沉默着，心知他已经默认了，顿时心头一喜，感激地看了眼穆笺卓和叶星华，酝酿了一下言语，缓缓说道：“当年我打算将你暂时送离中原，待得朝廷局势稳定了，才重新带你回来，当年我在大漠有过一名好友，他和他妻子一直都苦于没有子嗣，我便带着你赶了过去，请他们待为照顾你。”
“后来，我就返回了中原，我偶尔也会去看看你，不过半年之后，当我重新回到那里时，却发现他们已经人去楼空，你也不见了，我当时几乎是急疯了，在大漠中四处找寻，但当时你母亲已经怀了你妹妹，而且正要分娩，所以我只能先回了中原。”
林若言神情黯然，叹息道：“我知道，如果不是我担心什么朝廷局势，或许我们父子之间就不会失散那么多年，而你母亲也不会因为一直见不到你，郁郁寡欢，在生下忆雪之后，就直接去世了……这一切，都怪我。”
林默静静地听他说话，才缓缓地笑道：“你……你说完了吗？”他的声音刚刚发出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敢情他的声音竟然变的无比沙哑粗糙，叶星华吓了一跳，急急拉住林默，焦虑道：“师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说着说着，她眼睛里已经流下了泪水，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林默摇了摇头，忽然转身抱住叶星华，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泪水顺着他小麦色的脸庞缓缓淌下，轻声道：“师妹，我们走……”穆笺卓微微一惊，急忙喊道：“沉言，这……”林默摆了摆手，嘶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回过头来，淡淡地看着林若言，忽然嘶声笑道：“我只知道，这个男人……是他将我丢在大漠，我只知道，是他害的我和母亲永远没有相见之日！我恨你，我恨你……这一生，这一辈子，我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