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茶者圣:吴觉农传
1832600000013

第13章 创建茶场与掩护革命(2)

1939年,吴觉农又在三界进行合作运动,当年成立了178个社,社员达到了22516人,以生产毛茶为主,后来因为浙赣战事才得以停止,而产品合作生产队也转到了遂淳区一带。1939年--1941年,先后在这一地区办起合作社252个,设毛茶集中加工处8所,精制茶厂6所,毛茶总计930吨。则中国银行低利贷款,而中茶公司保障其利润及分红,并负责收购,不仅改善了茶叶品质,也建立了浙江省茶叶合作的基础。卓越的成效,表明了吴觉农的设想与建议以及实施都是对的。

工作尽管是这样地繁忙,吴觉农那一年的文章发表得可并不少,一些新的合作者出现在他的文章的署名行列中,其中有与夏衍合作的《日本人民对东北事件的公论》;有与俞海清合作的《1931年之茶业》,文章欣喜地指出,自1930年以来,已把内地厘捐裁掉。输出国外的茶叶,不但继续免除输出税,即使中内地向来征收的半锐,也一律免除了,这对华茶对外的销售,是很有帮助的。有与李宗藩合作的《世界农业恐慌与国际贸易》以及与他的妻子陈宣昭合作的《改良蚕种与农民经济》。吴觉农在1932年独立发表的两篇文章都很重要,一篇是发表在《国际贸易导报》上的《华茶销美的新展望》。这篇文章充分显示了吴觉农超前的思路,他已经看到了华茶在美国的前景,并充分注意到了1933年将在美国芝加哥举办的“百年科学进步博览会”,认为这是一种科学的比赛,也是华茶雪耻御侮的绝好机会,可以利用它为恢复和发展美国市场作努力。他的另一篇文章《世界农业恐慌中吾人应有之认识》,发表在《中华农学会报》。此篇文章显示了他那农学家与社会学家兼而有之的品质。他认为,从现象上说的是中国大米无人问津的现实,得出的结论是国际资本主义若不打倒,则中国的民族决无复兴之日,中国的农民经济不改善,则一切改良工作决不能作实际的应用,并忠告说:这是我们学农的同仁,是应该认识的事实。

在当权者的眼里,吴觉农在上海滩上,算是一个人物了。他曾独当一面担任过市园林场长,现在是实业部商检局的“技正”,虽然思想左倾,但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况且他交的朋友也杂,从中央到地方,从高官到百姓,从文人到商人,各式人等都同他来往,他豪爽,干脆,与人为善,又热心,业务上顶尖,是个好打交道的人,谁也没有把他往秘密的共产党方面去想。

但1932年年,确实有俩个共产党人和他一家发生了深刻的关系。

一天夜里,吴觉农回到家中,吃过晚饭之后,陈宣昭安排了孩子们休息,然后没有如往常一样忙着自己的家务,而是严肃地看着吴觉农,说:“觉农,我今天看到先清了。”

吴觉农有些吃惊,不禁问:“怎么,她从苏联回来了。她还在共产党里吗?”

吴先清是五年前由吴觉农夫妇亲自送上赴苏联的船的,所以吴觉农对她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陈宣昭说:“当然还在共产党里,不过我今天看到的不是一个共产党,是两个,还有她在苏联结婚的丈夫刘鼎,他也是共产党。哦,先清怀孕了。”

夫妻俩说话的口气虽然轻松,但谁都知道这件事情的份量。上一年是1931年,蒋介石以何应钦为总司令,对共产党中央革命根据地进行第二次“围剿”,失败后又自任总司令,率军30万,以英、日、德军事专家为顾问,对红军进行第三次围剿。到本年度,蒋介石率兵63万,对苏区进行第四次“围剿”。而上海作为白区的大本营,可是白色恐怖最严重的地方,他们回来革命,又无处栖身,从当时一般人眼里看来,却无疑是自投罗网。但知妇莫如夫,吴觉农知道,和他一样有着同样政治立场、又有同样的古道热肠的、有正义感的妻子陈宣昭,其实在心里是已经打定注意了。

不用说,吴觉农是深深为妻子的决定自豪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看他们再像宣中华那样被国民党杀掉吧。”陈宣昭说,“我看不妨接到家里来住算了。”

吴觉农眼睛一亮,说:“我们俩人算是想到一起去了。其实与其把他们送到别的什么乡下安全的地方,还不如就住在我们家里。我想来想去,老鹰不吃窝里肉,还是我们这里最安全。”

吴觉农说的老鹰不吃家里肉,是有道理的。原来,当时的吴觉农住在金神父路花园坊的2号,而3号、4号,就是上海警察局长闵鸿恩的寓所。可以说,吴觉农就是在最残暴的***头子的眼皮子底下掩护了吴先清一家。

其实,当时的吴先清夫妇甫到上海,与党组织又失去了联系,虽然处在万分危机之中,但吴觉农一家并不是他们首先要找的对象。他们是与陈宣昭偶然相遇的,可正是这偶然的相遇带来了重大转机。我们可以想象,如果吴觉农与陈宣昭只是一般性地关照一下,这一对共产党人的命运会是如何。吴先清和刘鼎是幸运的,次日他们就搬进了吴觉农的家。而他们夫妻俩个也就立刻受到了吴觉农一家的衷心热爱。

关于刘鼎的历史,吴觉农夫妇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才知道的。刘鼎是共产党的一位杰出的兵工专家,原名阚振民,早年留学德国学习航空,在德国由朱德和孙炳文介绍入中共,三十得代初,他在上海特科担任陈赓的副手。

1933年刘鼎离开吴觉农家去苏区,1935年又回到了上海。那时蒋介石仍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张学良将军思想十分苦闷,想了解共产党的联合抗日政策,刘鼎由蔡叔厚介绍给外国友人路易·艾黎,然后到西安张学良将军处,经过数天日夜长谈,张将军顿觉豁然开朗,于是亲自驾机同刘鼎、王以哲军长三人秘密到施肤(延安)同周恩来会谈,奠定了张学良联共抗日的决心。刘鼎作为党的联络员派驻张学良处,直到张学良发动了西安事变。

当时他伏居在吴觉农家中,就住在三楼的亭子间里,除了千方百计地与地下党接头之外,闲暇之时,就与吴觉农夫妇畅谈革命理想。吴觉农常常在一天工作之后,夜里就上了阁楼与他促膝长谈。吴觉农对他非常佩服,由衷的对妻子说:“共产党不为私利,他们是中国的希望所在。”

刘鼎空暇时就给吴觉农的那俩个儿子讲故事,他心灵手巧,用黑纸剪出各种打仗姿态的小人,贴在一张大纸上,这宏大的战争场面,也许就是刘鼎掂念着的在浴血奋战的同志们。

他在吴觉农家中住的时间不算太长,和地下党接上关系之后他就去了苏区,他穿着长袍,打份成商人的模样,由吴觉农陪他到了车站,目送他踏上了去江西的征途。而吴先清在吴觉农家中住的时间较长,她的儿子阚文木就在吴家出生,然后吴先清再把儿子送到了刘鼎的老家。此后组织上又决定她再去苏联。启程前,吴先清住在上海女青年会,陈宣昭带着他的小儿子去送吴先清。陈宣昭想到此时一别,又不知多少惊涛骇浪,同学密友,何时可再相见呢。吴先清紧紧握着陈宣昭的手说:“我也也舍不得和你们分开。”说着就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金手镯,交给了陈宣昭,又说:“但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那时,我们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再把我们的故事说给他们听。”

然而,这竟然是他们和吴先清的诀别。吴先清从此一去杳无音信,1949年以后,才知道,吴觉农夫妇才知道,她到苏联后,在1937年的苏联清党运动中,蒙冤遇难。

那只相征着生死之谊的金镯子,一直陪伴着陈宣昭。吴先清去苏联失去联系后,她的弟弟、吴家的孩子们都叫他驼背叔叔--解放前还常到吴家来,后来他们才听说他也是共产党的一位地下工作者,在解放前夕被捕牺牲。那只镯子,陈宣昭常常拿出来给儿女们看,视为珍贵的纪念品。1941年吴家在香港遭劫,所有的箱子都被翻了,这只镯子竟然安好无事。孰料十年浩劫,连这只镯子也被迫上交,从此下落不明,这是陈宣昭晚年极为遗憾的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