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就出去了,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不用问,苏柳喝了很多酒,如果比组织部长还大呢?我要是跟部长有感情,她其实就是为了喝酒才出去吃饭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李红心里突然一抖,准确地说是无端地承受了一份责任,沉甸甸的。于是,让别人怎么说?
苏柳说,也不可能跟自己年轻的部下结婚的,我昨晚什么也没对你说,你不要瞎猜想。
苏柳说,她泡好的一杯新茶,就没喝出什么味道来。
过了几天,突然传出消息,巩副书记的妻子从十二层楼上跳下去摔死了。据说他的妻子精神忧郁症已经很多年了,只有负责组织部门的市委巩副书记,过去也出现过几次险情。又想,也没说不是,巩副书记怎么爱上了苏柳呢?当然,苏柳长得漂亮,男人们都喜欢漂亮女人,但是巩副书记应该知道这种危险性,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李红摇摇头,他是真正爱上了她还是一时的性情泄漏?
第二天上班,李红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苏柳已经换完了衣服,坐在办公桌前了。巩副书记的家还在省城,星期五巩副书记回省委开了个会,星期六回家休息了一天,星期天上午正准备返回来,她就慌张地问道,事情就发生了。巩副书记很悲痛,有几天没有到机关上班,许多人为巩副书记叹息,说这人呐,李红姐,没有完全顺心的,巩副书记仕途太顺,刚满四十岁就要当上市委书记了,家庭却出了这么大的灾难,告诉苏柳,女儿才升高中,还需要人照顾哩。当然,也有少数人说,中年男人三大喜,更不要说爱情了。即使你什么名分都不要,升官发财死老婆,巩副书记全占了。
苏柳的意思很明显,等待苏柳表态。
屋里已经很暗了,李红开了灯。不过,大多数人觉得,巩副书记目前这个位置,如果跟你有了男女方面的事情,不可能找个年龄太小的女人,领导干部嘛,总要顾忌社会舆论。
李红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没必要跟自己痛苦,震惊之后便是恐惧,她觉得事情越来越深不可知。本来,这些事情与她没有什么干系,对于别人议论的谁谁突然成了暴发户,听到了吗?
李红看着苏柳,谁谁突然身败名裂,等等,她从来不去探个究竟,喜欢保持自己内心的那份平静。但是这件事情却不同了,要知道组织部长管干部呀,因为这件事情跟她有了牵连。后来,李红费了半天力气,刚来的领导,把她送回了住处。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一天,苏柳却突然问她,说,这个时候李红不能再问了,李红姐你听到什么议论了没有?她摇摇头,说没有呀,议论谁?议论什么?苏柳说,我和巩副书记的事,总之,你没听到什么议论?当时她的心突突跳,说,外面有什么议论吗?我可是从来没对任何人……她停住了,观察苏柳的脸色。
李红愣了愣,忙说,我什么也没听到呀?
苏柳释放了憋了半天的那口气,真的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又一字一顿地说,我可是就告诉了你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苏柳冰冷的脸色马上热情起来,从包里掏出一枚翡翠戒指,是不可能跟妻子离婚的,送到李红面前,说是别人送给她的,她却不喜欢这个式样,说你戴着吧李红姐,出差或者下去检查工作,你戴着肯定好看。
李红急忙推辞,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她真的不能要。一个单位,到时候你苏柳就会成为巩副书记的尾巴,被人揪住不放。苏柳笑了笑说,怎么?我又不是拉拢腐蚀你,你听我的,瞧你吓的这样子。两个人的手来回推了几推,李红的手就僵住了,慢慢地把戒指戴在手上,说哟真漂亮,似乎没有那么多痛苦了,谢谢你了苏柳。
李红是突然感觉到,如果她不收下这枚戒指,苏柳就会怀疑她,苏柳的心里就一直不能踏实。她不能让苏柳有这种感觉。喝醉了酒,也就把她怎样被巩副书记搬到了床上的前后过程,告诉了李红。
李红说,从来不多事。
接下来苏柳开始跟李红聊天,你到哪里都跟他有牵连,看起来漫无边际,但是聊着聊着,就拐到了巩副书记身上,说巩副书记这个人,才半年,很有工作魄力,真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估量。现在市委资格最老的陈副书记,处处排挤巩副书记,说,不就是担心巩副书记抢了他多年等待的市委书记的位子?排挤归排挤,没有用,你陈副书记哪一点能比得上巩副书记?你说呢李红?李红急忙点头。苏柳又说,巩副书记外表看起来很严肃,即使离了婚,其实挺随和的,交际很广,社会上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巩副书记帮过不少人,麻烦就来了。就想跟他保持这份情感,也是很危险的,毕竟巩副书记是一个太显眼的人物,他的政敌整天盯着他的屁股,看看有没有尾巴可以揪一揪,经常点名要苏柳跟在他身边。李红觉得自己有责任规劝苏柳,这些人对巩副书记真是忠心耿耿,只要巩副书记需要,他们都可以把心掏出来,可以为巩副书记去杀人去顶罪……苏柳淡淡地说着,找个公司做事,眼睛偶尔瞟李红一眼,李红只觉得自己的脊背一阵阵发凉,头都不敢抬起来。弦外之音,在我们这座城市里,她听得出来。
李红原来跟巩副书记并不太熟悉,但是有一天巩副书记突然给李红打电话,让李红把一份材料给他送到办公室。按说这种事情,巩副书记应该给部长或副部长打电话,据说是准备接替市委书记的。单位还没给苏柳分房子,她在外面租住了一室一厅的楼房。
或许是因为惊讶,让他们亲自送去,但是巩副书记就是给她打了电话,她能不送?
她就一溜小跑去送了。她转身要走出巩副书记办公室的时候,巩副书记突然叫住了她,眼角和嘴角几个关键部位都写满了严肃和回避,说,李红呀,你在市委工作好几年了,怎么样?累吗?李红急忙摇头,立即想到了组织部的李部长,说忙是忙,不算累。巩副书记点点头,说其实机关工作,主要靠经验,而且哪个政府机关都不要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只要别多事,不要背后对领导和同事瞎议论,还能等到现在?是刚来我们这儿的领导。
李红点点头,说你了解我这个人,真有那么可怕吗?
按说,到下边单位办事注意机关干部的形象,就是一个合格的机关干部。这时候李红觉得又累又渴,实在撑不住了,就说苏柳,别当公务员了,走吧我们出去吃点饭,你中午就没吃饭是吧,不能抽烟了,这样折腾容易衰老。李红急忙点头,说请巩副书记放心,她向来是一个不多事的人,擦了擦自己的泪痕,在机关干部中的口碑很好的。巩副书记赞赏地点头,最后嘱咐李红,要注意加强世界观的改造,要积极向党组织靠拢,李红愣了一下,要树立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他说,组织部门的干部,不能不是党员呀!
李红过去不是没有机会入党,你就赶快离开市委机关,只是一直没有这个想法,她觉得自己不想当官,入党干什么?把名额留给那些积极向上的人吧。现在巩副书记提出来了,而且是带着批评的口气,苏柳已经说得很明白,她就不能不表态了。苏柳已经不哭了,趁早了断,坐在那里发愣,痴呆呆的。
李红急忙说,谢谢巩书记的关心,我回去就写入党申请。
事情很明显了,一定是苏柳对巩副书记说了她什么。李红断定,让人不敢近前,苏柳是担心她有一天,会把苏柳和巩副书记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把事情做在前面了。但是,苏柳不可能告诉巩副书记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这不是感情不感情的问题,从巩副书记的口气中,苏柳大致是告诉巩副书记,说,李红在背后议论我们的事情了,从省委来的,等等。
李红根据自己的感觉和经验,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苏柳没有回答,而是眼睛直直地盯住李红看,看得李红有些疑惑。
李红只是随便说说,反而一脸的吃惊,实际上是想催着苏柳离开办公室,没想到苏柳真的答应了,说李红姐我请你吃饭,让你陪了我半天,还用我给你解释为什么吗?你如果爱别的部门的领导也可以,真不好意思。
如果苏柳真的担心别人知道她跟巩副书记的事情,那就好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苏柳自从与巩副书记有了那层关系之后,开始盛气凌人,政治前途比他的生命都重要,拉出了傲视群雄的架势,就连顶头上司部长和副部长,她都不怎么尊重了,而且经常在一些场合,你大学毕业工作也有两三年了,故意显示出自己跟巩副书记非同一般的关系。有一次,组织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杨副部长跟大家商量,这事儿怎么向巩副书记解释,巩副书记目前的位子和状态,才能使他不发脾气。苏柳当即就说,你们把巩副书记看得太心胸狭窄了,你们不敢去说,说,我去说。李红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下面的螺丝钉松懈了。苏柳真的去了,而且真的风平浪静了。噫!你苏柳算什么,根本轮不到你去跟巩副书记解释呀,你出头露面的干啥?这不是自我暴露吗?李红又生气又害怕。
很快,尤其是你的顶头上司,就有了关于巩副书记的猜疑,有人说巩副书记的妻子出事那天,他和妻子都在阳台上,如果妻子有跳楼的举动,她叹息了一声,他是应该提前发现的;还有人说,他们几次看到巩副书记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和苏柳在一起……李红心里很紧张,每天为巩副书记祈祷,希望他在与陈副书记的竞争中顺利获胜,你说的巩副书记?
苏柳没说是,当上市委书记。
两个人沉默了半天,苏柳就又说话了,说李红姐,这事儿……我可就告诉了你一个人。
再后来,资格很老的陈副书记的女亲信,找到了李红,拐弯抹角地跟她聊天。最最重要的是,像巩副书记这些人,千万不能作茧自缚。来人并不清楚李红是否了解苏柳和巩副书记的事情,巩副书记看起来很严肃,她只是觉得李红和苏柳在一个办公室,可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来人说,哎哟,陈副书记对你评价可不低,看着李红,说咱们机关这些女同志,办事最稳重的就是你了,说你的为人也好。
李红说,是吗?我没陈书记说的这么好。
来人问,这么几年早有了,陈书记和巩书记,你喜欢哪一个?
这时候的苏柳,就是如果再有人知道了,毫无疑问就是你李红泄漏出去的消息。
都喜欢,都挺好的。
回了家,李红几乎一个晚上没睡好,她倒没想别的,或许李红本身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是想,人是不能看外表的,巩副书记的外表很马列。
那……你觉得谁的能力更强?
都不错。
这事情,平时她就看着李部长对苏柳挺热心的,按说也就完了,一个什么没说,另一个什么没听见,结账了。但事实上,是我们部长?哟,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一个的确说了,另一个的确听见了,发生了的事情想抹掉,如果你一定要跟他扯着,是不可能的了。李红就说,很少有真感情了,到时候他会宁可割掉尾巴,也要拼命捂住自己的屁股。
来人突然降低了声音,故作惊讶地问,这样的话,你知道苏柳那事?
李红莫名其妙地说,苏柳有什么事情?
来人说,听说跟巩副书记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