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流传
市民们基本上推断出灾难的出处了。这个出处迅速在民间流传:一个叫小瓦的男孩和一个叫小当的男孩成了名人。这两个男孩的荒唐游戏激怒了一个叫烟鬼的水怪,现在城市所遭受的不幸便是烟鬼实施的报复行为。
市民们对发生的几次事件稍加归纳便发现,被下水道“吞掉”的还真都是小孩子,水怪要的就是小孩子。
既然是游戏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噩运,那么应该毁销玩具,禁止小孩子游戏,小孩子的游戏可能是不吉利的行为。于是销毁一些玩具,在找到制服烟鬼的有效办法以前,人们能做的就这些了。当人们在做这件事时他们还可以感觉到一点自信和充实。大人们不想无所事事,无所事事的时候看不到希望。
小瓦和小当,两个与灾难有关的名字。
小瓦和小当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了新的改变,各自回家了。
当天晚上,MR组织的成员在一个地下酒吧秘密集会。10分钟后各方就达成一致意见,然后戴上黑色口罩了。
黑色口罩是这个组织的标志。当然,这个特殊标志也是一个秘密,没人知道它的特殊含义。在外人看来,“个别”孩子戴着黑色口罩,那只是一种偏爱罢了,只有戴黑色口罩的组织成员之间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同派。
女娃对小瓦和小当那边的情况充满忧虑。那里,是一座很特别的城,她很少光顾那里,而在从前的从前,她从来不知道它的存在,现在它遇到麻烦了。女娃把这归罪于自己对小瓦和小当的接受。一切灾难的起源在于她接受了他们的帮助,他们的帮助给自己的城带回了麻烦。女娃在夜里潜入了矮墙那边的城,道理很简单,灾难的根源全部在矮墙这边--烟鬼的能量中心地带,它在礁石下面。除了大量地用石头喂饱它,女娃还想出一个更绝妙的办法。
小瓦和小当采取的行动是在学校食堂门口搞到一个大筐,每次他俩可以用它抬去更多的石头了。小瓦进一步想,假如有更多的筐,再有更多的人来抬筐,劳动效率会成倍提高,烟鬼的末日就会来得快些。小当赞同小瓦的推理。小瓦马上决定去找汪大鹏的伙伴,听说他们正在设法为他们的同学汪大鹏复仇。小瓦的意思是建立一支队伍,像大人一样,还得有个头儿……
但是女娃不同意再带其他孩子来到她的世界里,礁石上无法容纳太多人,那样只能使更多孩子置于烟鬼的控制范围,是非常危险的。
小瓦和小当答应女娃,他们的队伍将在城内跟烟鬼较量。
两个值周生
新华路小学也已经停课了。小瓦和小当绕过八个下水道出口才找到新华路小学。学校空荡荡的,所有的学生都在家里躲避灾难,因为下水道无法及时疏通清理,间接影响了学校的授课。宣布停课那天整个校园一片欢呼,没人去问校长下水道跟学校有什么关系。
新华路小学门口居然有两个值周生。这两个男生是专门来门口值周的,好不容易轮到他俩值周,才不在乎有没有学生来上学呢。在门口站站很不错。两个男生把值周生该佩戴的东西全备齐了,红领巾、校徽,胳膊袖章,袖章上印着“值周生”三个字,它是身份的证明,所有好心情都是它的功劳。
“喂,你没戴校徽。扣分。”尖下颌的值周生激动地指着小瓦。他没想到今天还能有具体的业务,这个值周生没白当。
“不戴校徽扣多少分?是不是两分?”两个新来的值周生对这个新任务不太熟悉,嘀咕着。
“扣1分吧,非常时期。”长得憨厚的那个,果然好办事。
“那谢谢。”小瓦脱口而出,他不戴新华路小学的校徽是正常的,不过他也没戴自己学校发的校徽。
“公事公办,谢什么?”尖下颌很严肃地瞅着门柱子,看都不看小瓦一下。
平时再好的性格一戴上袖章也得变坏,变得不近人情。小瓦特别理解。小当不耐烦了,跟他们说明来意,说想找汪大鹏的几个伙伴。
憨厚的值周生刚要回答,被尖下颌制止住了。
“你俩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尖下颌问。
小瓦如实回答。
尖下颌的眼睛亮了下,说:“我带你们找。我知道他们在哪儿玩。”
尖下颌突然恢复了“人情味儿”。
小瓦又说谢谢。
小当说:“现在就带我们去吧。”
尖下颌同意了。
小当心想,这家伙变得太快了,刚才还像黑脸包公似的呢。
尖下颌要走了,憨厚样儿的值周生觉得没意思了,自己回家了。读到五年级,第一次当值周生,刚把袖章发下来学校就停课了,他当时差点哭出来。要不是尖下颌出主意来门口站站,可要遗憾终生了。
地下酒吧
尖下颌在前面带路,他选的全是一些又窄又短的小街。这样的街道下水道不密集,安全多了,不过还零星站着些巡逻人员,不时地朝他们摆着小红旗,发出安全警示。
一路上,尖下颌不说话,只是听。
“我们想成立一支队伍,合起伙对付下水道里的烟鬼。”小瓦有点热情洋溢。
小当捅了小瓦两下。小当可不想把这么重要的大事随便讲给一个低年级不太懂事的小孩子,他毕竟看上去才四五年级的样子,跟他这个读六年级的高年级学生怎么比。
小瓦还不知道姨夫已经死掉,心情出奇地好,恨不能把一肚子想法都讲给别人听,何况这又是他的策划。小当的暗示,他根本没在意。
“这个队伍就叫JK组织吧!如果你不反对我当头儿。”小瓦想这事也该问问小当,“你不反对吧?JK组织这个名称总算可以用上了。”
小当瞪了他一眼:“我反对!”
小瓦很失望,原来天底下没有一个朋友可以信赖,这个小当在关键时刻居然投了反对票。这下,小瓦再没有说话的欲望了,于是街上的臭味就包围了他。他有点感伤了,为了没有友谊为了破落的大街。
小瓦也戴上了口罩。
走了一会,小当安慰小瓦说:“我反对你随便跟一个低年级小孩子讲这么重要的事情……”
小当的声音低低的,趴在小瓦的耳边说这番话。可是尖下颌似乎对小瓦的话题有点兴趣了,使劲哀求小瓦讲下去,这回,小瓦不乱说了。
又走了一会儿,尖下颌在一个地下通道入口处停住了。下面是一家酒吧。入口站着一个戴黑口罩的半大男孩。
戴黑口罩,看上去很酷。
“站住,请出示标志。”黑口罩男孩的目光冷漠无情。
尖下颌麻利地从书包里拽出一件黑口罩,朝他晃了晃,然后替换掉原来的白口罩,还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酷家伙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东西,说:“等着,我去找头儿。”
过了半分钟,门又开了。
“请--”
小瓦和小当犹豫了一下,进入酒吧。
酒吧里的味道就让人难以接受。这里面的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烟味儿。有个低年级小男孩正端着啤酒杯试探着喝下去,一口下去,先是皱眉,然后咳嗽起来,很为难的样子;还有几个半大男孩斜倚在吧台旁吸烟。
小瓦瞅瞅小当,“这种地方我没来过……”
小当还保持着镇静,“跟他们谈谈。”
小瓦说:“他们各个都像小烟鬼,拉小烟鬼去打大烟鬼,可能吗?”
小瓦说话时不小心吸进了烟雾,咔咔咳嗽起来。整个酒吧马上爆发出一阵哄笑。
小当也不抱希望了,拉小瓦一下,“走,离开这个地方。”
两人转身要走,可是门口已经被两个高个男孩卡死了,“别走了,我们头儿正要找你们呢,你们都送上门了,就留下吧。”
“朋友,过来喝两杯。”吧台后面站出一个长发男孩,头发乱七八糟的,十五六岁年纪。看样子他是这里的“头儿”。
小当拒绝了啤酒。
小瓦也没喝过这种饮料,他只知道爸爸喜欢这东西,味道肯定不坏。
小瓦抓过酒杯。
头儿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干一杯?”
小瓦的心怦怦乱跳一气,一点规律都不讲究了,“我先试试……”
小瓦舔了一下。
又一阵轰笑。那个低年级小男孩见小瓦的样子可怜,端着酒杯过来了,“头儿,对付他有我就行了。来朋友,喝两cm怎么样?”他用两个指头量了量酒杯的高度。
小当说:“小瓦,你得喝,他是低年级的。”
小瓦犹豫了一下,与小男孩碰了杯。两个玻璃杯发出欢乐的女孩子的笑声。震荡过的酒杯里形成了漩涡,在紫色灯光的照耀下小瓦分明看见烟鬼张着大嘴在笑。
小瓦决定吞掉它。
小瓦闭上眼睛狠狠喝了一口,然后却克制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男孩比小瓦经验多些,啤酒使他呕了一下,不过他翻了翻眼皮,一伸脖子,没吐出来。
其他男孩怪笑着,很开心又很堕落的样子。
小当索性也抓起一个酒杯,跟头儿的杯子撞了一下,“我干杯!”然后闭上眼睛一扬手,把那杯带着苦味的饮料全部倒进胃里。
小瓦为自己的伙伴鼓掌。角落里响起零零星星的掌声。
头儿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条汉子!”
不过,这句赞赏的话小当已经听不见了。他睁开眼睛借助紫色的光线,证实酒杯确实空了,然后就是一阵头晕恶心,倒在座位上。
小瓦没管小当,他深深呼吸一下,举起杯子,把余下的啤酒也尽量倒进嘴里。小当能干得那么漂亮,自己也不能丢人。可是他刚喝进一大口,又咳嗽起来,酒杯随着身子抖动着,里面的液体溢出来,淌在手上,刷地泛起一层白色的泡沫。
小瓦得到的掌声比小当热烈多了。
小瓦明白,他被喝倒彩了。随后他也歪倒在座位上……
囚徒
小瓦先醒的。他推醒小当。两人互相扶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好不容易找到了门。这时,头儿从紫色的灯光里走出来,拦在门前。他现在也戴着黑色口罩。
小瓦说:“我没带钱,我爸爸会来买单。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小瓦准备挨爸爸一顿剋了,说去小当家预习课程,却跑到小酒吧喝得烂醉,虽然他也喜欢喝这东西,但他可不会原谅自己的儿子也这么干。
小当打着饱嗝,“是你留下我们的,该你请客。”
头儿说:“酒钱我算完了。可是你俩还是走不了。”
小瓦扬起头,问:“为什么?”
头儿说:“你俩一个叫小瓦一个叫小当对不?”
小当说:“正对。你要告到学校去啊!不就是喝了两杯啤酒嘛?想敲诈怎的?”
头儿说:“你们不是问为什么吗?就为你俩的名字。我们MR组织已经决定了,借你俩的身体用用。我们过够了整天戴口罩的生活。”
小瓦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头儿冷笑一声,“听说烟鬼在找你俩复仇,却让我们陪着受罪。我哥哥的这个酒吧生意就毁在你们手里!”
小瓦心想,自己到底落在某个组织手里了,JK组织还没成立,它的头儿就被另一个组织俘虏了。不过这个头儿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小瓦自觉理亏,无话可说。
小当问:“要把我们怎么样?”
他们又都笑起来,小男孩边笑边打着嗝,因为戴着口罩,那些笑声口哨和饱嗝闷声闷气的。
“等到后半夜街上没人,我们就把你俩送到一个下水道的出口,等烟鬼放出水来,带你们下去洗洗澡……大家说说,这是不是一个好办法。到明天早上,我们就恢复正常了,井口也不会无故冒出水来啦。唉!我真想念从前的生活!”
“对!送他们去洗澡!给汪大鹏报仇!”
小瓦顿时绝望了。
“小当,我们罪有应得。快点留遗言吧。遗言怎么写?作文课上大概没教过。”小瓦说着哭起来。
小当说:“灾难确实跟我俩有关,可是交出我俩,烟鬼也不会离开这里。他贪得无厌!”
头儿和其他男孩不想听小当的辩解。
头儿说:“别废话啦,想留遗言我这里也没有笔和纸。就别像女生似的唠唠叨叨了。把他们捆起来吧!”
几个男孩马上摇摇晃晃过来,用两根绳子把小瓦和小当分别捆在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上。小瓦的后背跟一把旋椅的后背捆在一起,无法坐下。小瓦请求对方同意他坐在椅子上再跟椅子捆在一起。他的“无理请求”被拒绝了。小当还好,被捆在一张桌子上,至少他还可以正常站立。还算舒服。
捆绑完毕,几个男孩又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喝起啤酒来。头儿还来了兴致,唱起了流行歌曲,唱得十分投入只是五音不全。这歌是以让人忘掉忧愁,连小瓦和小当这样的俘虏都给唱乐了。
这间酒吧,从来就没安静过。他们饮酒作乐,小瓦和小当自有他们的话题。
小瓦对逃跑不抱希望了。没人会把一个钢锉塞在一个馒头里给他们送来,他们被关进酒吧,没有一个朋友知道;酒吧里的男孩中也不可能有一个“良心发现”的趁别人睡着,用酒瓶打昏看门人,救他们出狱……那些精彩乐观的情节一一在小瓦眼前闪过,但都留不下来。头儿要把他们交给烟鬼换回正常的生活,以此来挽救酒吧的生意。道理就这么简单,烟鬼的光临让酒吧没有生意了,他不想坐以待毙。
“假如送去我俩烟鬼就离开,死掉也值。”小瓦说。
小瓦想,这样的死法校长会把“英雄”证书发给他俩的,当然,只能由爸爸妈妈代领了。
“烟鬼的胃那么大,他吃够了女娃的石头,才来城里找别的食品,我俩去了完全是白白送死,它不会就此罢休,说不定反倒更喜欢吃这里的小孩呢!”
小当的说法更深刻一些。
小瓦赞同小当的判断。是否去当“英雄”他心理上也没准备好,随便想想罢了。
“出门为什么就不带把水果刀?”小瓦很后悔。它就放在家中的水果盘里,他从没有想到,除了削苹果它还有别的用途。
“有块玻璃片也行的,玻璃也能割断绳子。”
小当东张西望,希望找到有用的东西。
他没找到。
“别闲着,想办法。”小瓦对小当说,他见小当三心二意的没有在逃跑这件事上下功夫。
“我想呢……别打断我。”
很快。最好的办法想出来了,但不是小当,是小瓦。这办法让小当对小瓦的智商钦佩不已。
小瓦大声喊道:“来杯啤酒!我们喝啤酒--”
起初,没人注意到小瓦的喊声。后来,那个低年级小男生听见了,他摇晃着从座位上抬起头来,“头儿,他要啤酒啦?他主动要的!”
头儿嘎地乐了,“给他们喝!要死的人了。”
低年级小男孩很快端来了啤酒。
先给小瓦喝。小瓦叼住杯沿儿慢慢喝了一小口,接着他夸张地咳嗽起来,把握在小男孩手里的酒杯碰掉了。啪!酒杯粉身碎骨,发出刺耳的爆炸声。小瓦心想,第一步成功了。
头儿摆摆手,“要死的人了,别怪他。但是把碎玻璃给我扫干净。”
两个男孩过来,把地板上的碎玻璃扫得一干二净。小当连连替小瓦遗憾,一个十分出色的策划就这么落空了。小当的酒杯掉在地板上,结果也是一样的,被他们扫得一干二净。
小瓦还在劝他们:“别扫那么干净嘛!”
“他们喝醉了,打碎我们两个杯子。”低年级男孩提醒头儿。
“记我的账上,我不罚任何人。”头儿举起杯子,一口喝下去。
MR组织的成员知道,自从生意惨淡下来,头儿的哥哥逃到外地躲债了,留下头儿自己借酒浇愁,对烟鬼充满仇恨,并且感到自己正生活在世界末日。没有人知道,被烟鬼掳去的汪大鹏是他的表弟,他经常想念表弟。现在,他自以为找到了罪魁祸首:小瓦和小当。